方衍年一直奉行准备万全、迎难而上,就像他会把沅宁放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保护起来一样, 他可不信什么躲躲藏藏就能逃过刺客的追杀。
即使是伪装成普通的车辆, 路上就算遇不到刺客, 也有可能遇到山匪和打劫的。
所以, 方衍年选择, 将马车改成坚不可摧的堡垒。
其中,身为平头百姓……好吧,方衍年考上举人之后,现在已经是官身了,但他那点关系, 却根本弄不到这么多精铁。
可谢修远可以。
方衍年让谢修远弄些铁板来,将马车内侧焊成字面意义的铜墙铁壁, 这样除了对方放火来烧,不论用刀还是用箭,都别想伤到里面的人分毫。
不过,因为铁板沉重, 普通的马根本拉不动, 在将里面的铁盒子焊好之后,外面的车皮就用的是最便宜最轻的木头了, 意思意思就行,减轻负重嘛!
除此之外, 方衍年还改良了车轮,让马儿能拉得更轻松,这对机械专业的方衍年来说,简直是幼儿园难度!
以前没这么做, 纯粹是他搞不来这么多的精铁,而且也没那个条件。
现在好了,免费的材料,免费的工匠,方衍年和沅令舟可是爽玩了一把。
不仅如此,方衍年还采用了一点点心理战术。
大多数人逃命都不会这么高调,还会选择谢修远之前那样用小车走小路。
方衍年就不同了,专门安排了护卫穿上护卫的衣服假扮成谢修远,然后他们一行人还是穿着原本的衣服,坐到原本的、整个队伍最豪华的车(铁皮版)里,并且,还给豪车假装配了几个护卫,专门用两匹马拉。
至于护卫扮的假扮成护卫的“谢修远”,话有点绕,其实就是让行刺的人误以为小车里坐的是假扮成护卫的谢修远,方衍年还特意让小车周围的防备更严密,并且里面的人几乎不露面。
而这严密的防备,在行刺者眼中,就变成了显而易见的“破绽”。
行刺者恐怕还想,这群人真是愚蠢,只知道换成破旧的马车掩人耳目,结果是个怕死的,让这么多人保护,猜不出来正主在这辆破车里才怪了!
方衍年:嘿,我其实已经预判了你们的预判!
在后面的小车被乱箭扎穿的时候,方衍年还得意呢:“心理博弈,有意思吧。”
谢修远笑着摇摇头,并非否认,而是真没招了。
就没见过逃命逃得如此高调的,关键是这么明显的陷阱,刺客还就真就直接往里面踩了!
这和谁说理去啊!
所以一开始为了逃避刺杀而坐小车颠簸得药都要吐出来的时候,吃的那些苦算什么?算他能吃苦吗?
方衍年:算你是个大馋小子。
谢修远:)
当师兄的不和小孩子计较!
逃命关头呢,这俩还有心情说笑。
别看他们这车里很安全,实际一点也不危险,但也就能防住刀剑,等被行刺的人发现之后,或许就要用火烧或者其他的办法,将里面的人困死了。
于是,方衍年又整个了好东西出来。
他直接改造了一辆“自行车”。
虽然身为机械专业的莘莘学子,只要给够了他材料,方衍年搞个内燃机出来都不是问题,但这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嘛?
而且发动机实在有点太高调了,就他的水平搞出来之后整辆车轰隆隆响,到底是跑路还是给人爆点?
更何况,方衍年也没有真正手搓过内燃机,那玩意儿的原理是要让汽油在气室里面产生小型爆炸的,先不说汽油不好搞,光是这小型爆炸就很危险,还要制造出活塞、密闭环境、进排气、火花塞……
别说几天给搞出来,就是一年之内能做出来实物,方衍年都觉得自己厉害。
所以他选择了人力车。
不过是需要一套联动系统,用链条带动轮轴转动,反正谢修远有的是工匠和精铁,加上沅令舟早就开始研究这方面的可行性了,甚至还做了个木头版的模型,不过几天时间,一个建议的人力自行车就安装到了车子上。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玩意儿蹬起来是真耗力,方衍年还设计的是双人联动蹬车呢,都必须两个人同时发力才能把车给蹬起来。
沅令舟和装成车夫的护卫、方衍年三个人可以轮换来蹬车,真跑起来,速度倒是不比马拉的慢,而且动静也不大。
于是就有了刺客头头看到的那一幕。
没有栓马的车厢竟然自己动起来,而且越跑越快,几个呼吸之间就拉远了距离,像是一头脱缰的野马,更像一头巨兽,嗖一下就窜出去了!
别说刺客头头,就连林子里的弓箭手们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等负责人叫他们放箭的时候,车都已经跑出了射程范围。
“追!骑马追!”
然而,原本还有一批隐藏在弓箭手后方的骑兵队却久久没有出现,刺杀的负责人有些慌了,该不会、该不会!
他就说为什么捉住的护卫这么少,原来那些人不是逃了,而是从后方包围了他们!
更要命的是,附近的对于收到了烟花的信号,很快就朝着这边包抄过来。
“撤退,撤退!”追又追不上,人员损失还惨重,光是他们自己人杀死的都有十几个,更别提孤军奋战的骑兵,更是遭到了围剿。
谢修远的护卫逐个击破,不去动那些弓箭手,毕竟弓箭手对于谢修远来说威胁并不大,真正能够追上和威胁到他们主子的骑兵,人数并不多,他们很轻易就把这些人解决了,还收了对方不少的战马。
一场准备充分、甚至是有人数压制的、专业的刺杀,就这么几乎没什么损失地落幕了。
甚至,谢修远这边都没有死人!
沅宁都还有些可惜呢,他可是练了好久的木仓,竟然都没有派上用场。
方衍年拍拍他的手:“我怎么舍得让你陷入危险呢。”
沅宁心想也是,方衍年从来不会说大话,说在他身边更安全,就绝对保护了他的安危,真是个让人无比安心的男子。
接触得久了,谢修远都已经能够熟练地忽视掉这两个秀恩爱的了。
他们这边的自行车开出去没多久,就有护卫过来接替,换了两个护卫进来蹬车。
至于为什么不栓马?
护卫们对于这个铁皮箱子也很感兴趣啊!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用在车子里面踩那个踏板,就能让这么大的铁皮箱跑起来!
方衍年很难和他们解释,虽然原理并不算复杂,但就算知道原理,今后也用不上啊。
自行车的链条可以说是整辆车最关键也是最难制造的部件,必须得用高纯度的精铁,这个时代的大部分民用铁器都是生铁,没法锤炼只能浇筑的。
而精铁,大多都掌控在官方、军队手中,普通人根本没法复刻。
就算能复刻,也绝对没办法量产。
用精铁的数量过多,可是会被怀疑造反的!
谢修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使方衍年拿出来了这玩意儿,他也没要图纸,还吩咐帮忙的匠人要将这东西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能往外说。
要是被某些人知道,呵……说不定还会变成杀头的罪呢。
方衍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谢修远的身份,只不过他帮了谢修远这个忙,救了人一命,算是生死之交了——
虽然这个过命的矫情一点儿都不惊险刺激,但也的的确确是救了谢修远、冯夫子,甚至是这么多护卫的命。
所以他要的报酬,自然就是这辆车了。
至于之后谢修远会不会再造一辆放着,他不会管,反正工匠在谢修远手里,他一般不会管太宽。
谢修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方衍年这从来不惹一点事在身上的性格了。
从头到尾,包括他如何弄来这么多精铁、如何有这么多护卫和能工巧匠、为什么会被追杀,方衍年都没问。
就像分明已经拜了师父,都还一同经历过生死,方衍年也没问冯夫子真正的身份,为什么能提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室的事情。
反正,他们这些当老师的、当师兄的有难,方衍年不会不管,至于更多的,他也不会追问,真是不知道他是真关心,还是根本不在意了。
但这样的分寸感,反而让冯夫子和谢修远有些,憋得慌。
这小子为什么还不问?
是不是他们不说他就真不问了!
你倒是问啊!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说!
方衍年:哎嘿,我就是不问,就是玩儿~
沅宁:你再不问真要把他俩憋死了。
方衍年却知道一个道理,有时候,知道的越少,牵扯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但这次被牵扯进来,也是没有办法,人家冯夫子和谢修远对他有恩,又是他的老师、师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冯夫子待他也如亲子,谢修远更是和他处得想亲兄弟一样,方衍年不可能不帮。
即使可能为暴露一些。
但,他相信他们。
事实也是如此,他不问二人的身份,两人也不深究他为什么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候各自留一步,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距离产生美嘛!
铁皮车晃晃悠悠地开到了近郊,几乎所有没受伤的护卫都来体验了一把脚踏车的快乐,虽然最后都是腿酸地下车,但都觉得很有趣,恨不得再卖一把子力气。
不过因为快要进城了,这铁皮箱子自己滚着走也怪吓人的,护卫们还是牵来了马,用马把车拉进了城。
虽然中箭不如最开始那辆小车多,但铁皮车外面的木材用的薄,被精铁箭头的箭一扎,坏得有些厉害。
护卫们将箭头都收起来,白送的精铁,融了还能用呢!
感谢对面送来的武器材料!
城中休整一夜之后,天刚亮就上路了。
二月底,天气本来应该开始转暖了,但因为他们一路北上,追着雪线走,所以直到靠近京城的地界,都没被春天追上。
倒是自从那场刺杀之后,就没怎么遇到大的危险了,毕竟再之后不远,就快到了京城附近,要是在这附近出事,难免会闹大。
原本是打算参加二月的春闱,结果直到三月开春,积雪都融化了,方衍年一行人才终于抵达了京城的邻省。
分明只有几步路就能进京了,冯夫子却是突然叫停安顿了下来。
抵达北方的地盘之后,不论冯夫子还是谢修远都比在南方的时候行动更加如鱼得水,先是在一间很大的院子住下,随后便是各种人进进出出的。
似乎是经历过那段刺杀,真成了生死之交,这两人倒是一点儿都不避讳让方衍年和沅宁撞见来往的人了。
尤其是有些时候,冯夫子还在给方衍年上课呢,就有人来拜访,冯夫子还会介绍方衍年,说这是他新受的学生。
来访者一开始还有些惊讶,冯夫子一把年纪了还收学生呢!后面一听这学生叫什么名字,脸色立刻就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这、竟是您的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