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苏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沅令舒便没多招待他,转身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见到张紫苏竟然真有认识的人,虽然沅令舒只是学徒,但也不是连病人都摸不到的引导能够相比的。
那负责询问病人并引导病人就医的青年走过来,问张紫苏要不要喝水。
“谢谢,暂时不用。”张紫苏也知道医馆忙碌,没给人添麻烦,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手臂静静看着沅令舒工作。
沅令舒身为医馆的学徒,但本身有过硬的底子,其他学徒都还在后院炮制药物,他已经跟在医师的身边跟着做诊疗了。
简单的病,先由学徒诊脉开药方,再由医师查验,这可出不得半点错,但凡诊断失误,或者开的方子有错漏的,很快就会被打回到后院去,从最基本的开始练起。
而学徒简直要被一个人掰成两瓣使,除了要号脉看诊开药,还要亲自去称药打包,这也是一种学习,熟悉不同药材的具体药性。
例如外表色泽重量等等,称药的时候还要检查药的质量,若是药放太久受潮或者虫蛀了,还得及时处理,不能卖给病人坏掉的药。
也正是因为仁济堂这份良心,才树立了好口碑,成为整个溪山县最出名的医馆。
沅令舒称药的时候也神色认真,不仅会仔细分辨药物性状,还会掂量实际的重量,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练成不用秤都能精准抓药的绝技了。
张紫苏坐在一旁看了会儿,发现他喜欢的人的确很优秀,也不愧他的喜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被他盯着的人时不时就会寻着视线看过来,虽然只有匆匆一眼。
不太妙,感觉越看,心底那份刚刚明了的情义就变得越发清晰。
张紫苏有些想去外面透透气。
正想离开,张紫苏就看见一个打扮明显不像医馆人员的小哥儿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汤。
那小哥儿看着年纪不大,正值十五六岁青葱年华,嫩得能掐出水来,一身鲜艳漂亮的锦衣勾勒出纤细的身材,笑意盈盈地把茶水端给沅令舒,说话看着也柔声细气的,连远处观看的张紫苏都不免觉得赏心悦目。
然沅令舒原本只是认真的神情顿时带上几分严肃,他没有将茶杯接下,等小哥儿将杯子放到桌上之后,才将茶水推给了带自己看诊的大夫,似乎还说了什么,张紫苏这头听不清。
张紫苏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拈酸吃醋的,他反而有些稀罕,沅令舒也有这么冷脸的时候,而且,他也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如果他看上的人连这点魅力都没有,也不配被他喜欢吧。
张紫苏甚至抱着手臂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好戏,说他喜欢这人吧,他似乎从来都没吃过醋,但说不喜欢吧……张紫苏又没对其他人抱有过同样的感情。
真是有些……奇妙。
那连给自家爷爷送茶都忘记,就顾着给心上人送茶的小哥儿被教训了,嘴巴耷拉下来,眼眶红红的都快哭了。
带沅令舒学习的老大夫也不忍心呵斥,让其他人把那小哥儿带走了,还和沅令舒说了什么。
沅令舒十分平淡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芥蒂,说话间抬眼一看,就对上张紫苏好整以暇的眼睛,那双温润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医馆的事情忙完,外面的雨都已经停了,张紫苏在外堂等了这么久,沅令舒便没留下来吃饭。
门外,张紫苏已经把驴车牵过来了,见沅令舒出来,往人怀里塞了块饼。
车上,张紫苏虽然没主动说话,但他眼角微微眯着,似乎有些愉悦。
沅令舒摸不透,大概,还带了几分失望。
要是换成他们家姑爷看到宝儿这般被搭话,怕是都已经气得跳脚了。(方衍年:阿嚏!谁骂我?!)
拿在手里的饼子还冒着热乎气儿,沅令舒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驴车一直驾到了小卖部的后院,栓好喂了粮食,两人才慢慢走回沅宁买的宅院,回家吃饭。
虽然天色都有些晚了,但大家还是等着二人回来才传菜开饭的。
饭后,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吹风,聊天。
这四合院除了联通所有房间的回廊,正中间还有个庭院,院子里摆着水缸,里面养着碗莲和小鱼儿,庭院的东北方向打了口井,就在厨房门口,取用水很方便,夏天的时候听说井水还会往外冒冷气,很是凉快。
这年头娱乐活动不多,尤其方衍年去书院上学之后,能玩趣的事情就更少了,大家凑在一块儿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了房间,准备收拾睡觉了。
张紫苏在院子里有单独的房间,住的是倒座房的客房,虽然沅宁在茶水间和书房都给他留了地方,但因为要搬被褥很麻烦,张紫苏也就不客气直接在客房睡了。
他原本是想在城里租一间房的,可沅宁说没必要,不仅一进院这头有多的屋子,他还能去小卖部后院睡,不必浪费那个钱。
以前觉得有道理,现在想想……
张紫苏敲开了沅令舒的房门。
沅令舒晚上歇得不会太早,这时候还在屋里点着灯看书,沅宁买下这间院子的时候顺便给他淘了不少医书,有的是内容给他打发时间。
见张紫苏来敲门,想着对方还是个没成亲的哥儿,沅令舒十分有风度地打算出门到院子里和张紫苏说话。
他向来是这样的,张紫苏也是因为这点,大概才觉得沅令舒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吧。
张紫苏他爹是屠户,从小他就比普通哥儿模样生得凶悍,连村里的男娃都害怕他,他还经常把人给打哭、吓哭。
后面年纪稍长,村里好多女子哥儿背地里说他没个哥儿的样,男子们更是没把他当成哥儿,若不是因为他爹是屠户,怕是连到他家提亲的都没有。
很少有人会把他当哥儿看待,尤其是同龄的男子,嫌弃他性格梆硬,嫌弃他吃得多,嫌弃他一点都不温柔贤淑……
张紫苏曾经也无意识地这般嫌弃过自己,他还担心过自己身上杀过猪的血腥味,或者劳作过后散发的汗味难闻,以及媲美男子的饭量……
可仔细回想,沅令舒似乎,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就连沅令舟那家伙,都只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只有沅令舒,似乎在沅令舒的眼里,他和其他哥儿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也是需要让着,需要保护的。
怎么能不心动呢。
张紫苏以前一直觉得,这是沅令舒天生的风度,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份风度,在他身上,似乎是不同的。
张紫苏堵在门口,抬脚往里面一伸,沅令舒连慢向后退了一步,避免两个人撞到一起。
在沅令舒惊讶的目光之中,张紫苏背过手将门给关了起来。
眼前的人有片刻的慌乱,随后强装镇定,问他可有什么事。
张紫苏没有回答。
他向前走一步,沅令舒就往后退一步,搞得像他是那种逼良为娼的大恶霸一样。
张紫苏一言不发地步步逼近,他个头比寻常的哥儿要高一些,挺直腰背的时候,即使是身量颀长的沅令舒,也会有些压迫感。
沅令舒步步后退,这房间本身就不算特别大,不出多会儿,他就被逼到了窗边,退无可退了。
夏夜的天气是凉爽的,虽然是在县城,但院子里种着花草,窗外还能听见细细的虫鸣。
晚风一吹,又带上几分燥热,夹杂着不知名的植物的香气。
窗户被支棍撑开,月色从外面撒进来,它们从窗棂往屋子里面钻,落在那骨感修长的手上,映得那浸染了草药味的皮肤一片雪白。
挂在窗户上的草药包散发出阵阵清香,屋外宁静,屋子里也安静下来,只剩下交错在一起变得越发明显的呼吸声。
烛光被偷溜进房间的晚风吹得摇曳,将叠在一起的影子拉长。
张紫苏还是头一次和沅令舒,和一个男子,贴得这般近,他的胸腔都快挨到了对方的身上,仰起头,便能看清那张清秀柔和的面庞。
张紫苏不由得感慨,沅令舒这张脸,倒是比他更适合当个哥儿,怎么就生得这般漂亮。
视线流转,从那双低垂着的眼睫滑到碎发遮掩下的耳朵尖,那里染上了一层鲜艳的粉红,暴露了这个还在故作镇定的人真实的心情。
沅令舒没有对他冷脸,也没有将他推开,只是一步步退让,保持着岌岌可危的矜持与礼节。
这人总是这般有风度,一点儿也不像农户家出身的孩子。
张紫苏看见沅令舒微微偏过头,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那胸腔起伏的幅度变得明显,散发着热度,几乎要扑到张紫苏的脸上。
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张紫苏开口问道:“你之前说,只相看年纪比你长的,是糊弄媒人的,还是真心的?”
侧着脸的沅令舒微微一顿,随后转过头,那低垂的眼睫抬起,一双目光之中夹杂着惊讶,和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耳畔的红一点点蔓延到面颊。
“你是……听谁说的。”
张紫苏也不瞒他:“那天晚上你和你亲戚说话,我听到了。”
原本只是想给宝儿打听打听沅令舒的取向,那里想到,竟然把自己的心弦给拨乱了。
沅令舒抿了抿唇,他的嘴唇偏薄,但气色好,显得几分红艳,看着比张紫苏那冷冰冰的薄唇要柔软得多。
他说:“也不算是糊弄。”
张紫苏那冰冷的唇线微微勾起来,浅淡的弧度冲淡了其中的冰冷,在烛光与月色的交杂中,也带上几分温暖和柔软。
他看着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开口却依旧是那副不容拒绝又明烈直白的语气,向来是这样直来直往的语言,从不给人转圜的余地。
张紫苏问沅令舒。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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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沅宁:阿嚏!
方衍年:阿嚏!
方衍年:不对劲啊,怎么他们俩谈恋爱,我们两口子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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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令舒算是温柔切一点点腹黑的性子,哪里玩的过打直球的呀[哈哈大笑]
下章回归主线,店铺上新啦[加油]
第100章 新品上架!
姜盼娣回家看望了有孕的大儿媳妇, 刚回到家,就得知三儿子想要到张家提亲的事情,接连的惊喜差点把她冲昏了头, 手里的东西提起又放下的, 好久才回过神来。
“好耶!”沅宁反倒是一众人里面表现得最高兴的那个, 举起两只手晃了晃, 轻快明丽的笑容感染了每一个人, 就连不怎么爱笑的张紫苏看着他,嘴角都扬起弯弯的弧度。
张家现在是张紫苏做主,他自己就能和未来婆婆谈聘礼和嫁妆。
沅家是实在人,加上老两口现在都有些存款,沅令舒自己也有工作和分红, 彩礼方面给得十分丰厚。
张紫苏自己就是个小富哥儿,他是个有主见的, 再加上和沅家打了这么久交道,早就熟得和一家人似的,想要什么直接就提,反正都是自家左手腾右手的事儿, 他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
可姜盼娣坚持要按照形式规格好好办, 不能因为亲近,就失了礼节, 得他们老沅家对张紫苏的重视。
张紫苏向来是不喜欢走太多弯弯绕绕的形式的,但他对于这份珍视非常喜欢, 越是跟着推进,就越让他觉得,这份亲事他没选错。
以及,除了而即将新婚的三儿子准备婚礼, 姜盼娣也没忘记自己还有个跟着家里吃了多年苦日子的大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