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听了沅宁的解释,这才松一口气,他就所这两口子看着还挺光明伟岸的,不像是玩弄书童的人。
“你这身子怕是差了些,有空去医馆看看,买些药补一补身体,不然院试的时候,怕是扛不下来。”
“劳山长关心,我三哥便是大夫,夫君自搬到我家之后,也是有调理的,时常喝着药,得煎煮些时间,还是多个人手在旁边方便。”
这倒是说得通了。
山长放下心来,人家夫郎都这么说了,他再多嘴也没有,反倒讨人嫌。
只是书童虽然能进书院,却不能走正门,不能住宿舍,不能进学舍,就连帮忙打饭都得趁着下学之前提前打。
方衍年听着有些……不太舒服,这简直不把人当人,活得跟不见光的耗子似的,谁受得了这个委屈。
山长还交代,书童可以帮忙洗衣做饭和煎药,但是晚上必须到书院专门划分给奴仆休息的区域睡觉,若是被发现在学子宿舍,是要被警告记过的。
“是,我都记住了,回去便仔细吩咐了,保准不会出错。”沅宁替方衍年答应下来。
正巧家里还有个小孩儿,若是陪读当书童,是可以申请不去官学的,不过官府也会不定期抽查学业,如果发现没念书,反而会罚得更惨。
和书院这边交涉妥当,堂长亲自把方衍年给送去捐学班,不敢让考校方衍年的夫子送,他担心夫子半道上气得把这学生给暗杀了。
至于沅宁和沅令舟,也由人带着去挑选宿舍,能挑的房间不多,沅令舟时常在山中住,倒是更会挑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来哪间的光照更好,住着更舒服。
“便是这间吧。”沅宁递给给他们引路的杂役两串钱,对方收下之后,本就热情的态度变得更加亲切了。
仔仔细细给沅宁介绍了一番,还说了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若是今后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也尽可以让门房通传他一声,他能帮忙跑跑腿。
书院里的学子是轻易不得离开的,也就休沐的时候回去洗头洗澡,平日里缺少些什么,都可以花钱请这些人出去采买。
说起这个,沅宁倒是想起来,他夫君有日日都要擦洗的习惯,不仅费柴,烧热水也得花时间。
“还得多去买几个大些的脸盆、脚盆。”村户人家都是一个盆子洗全身,也就他们家讲究,那杂役一听就知道有油水捞,忙说可以带着他们下山去采买,到时候有他带着,进出书院也方便,今日就能将宿舍给布置出来。
这人帮着跑上跑下的,等忙完,沅宁又要给人塞钱,这人却没再要。
先前塞那二十文,已经比他在书院一日的工钱都要高了,再加上他们家“大少爷”这般多规矩要伺候,今后免不了要跑腿的,到时候多找他就是。
沅宁今天出门原本是带够了钱的,但是担心他夫君冷着饿着住不好,又回不了家,距离下次休沐还有三天,带来的衣服却只有两套,还得去买两身里衣洗了晾上,后天才有得穿。
除了衣服,沅宁还记得方衍年和他说过要买油灯和蜡烛,虽然只上三天半——今天入学怕是要耽误半天,剩下三天是要学满的。
听闻,如今朝廷制度改革,前朝还维持着十日一休沐的传统,现在已经改为一月一休,还只休一日了。
还好他们这下面的书院还没跟着改,依旧是十日休一日,每月一大休,月末连休三天,方便学子回家好好把自己洗干净点。
沅宁给方衍年买东西,看到需要的就付钱,兑出来的十两银子,花得那是一文不剩,但也只是制备了最基础的,很多消耗品,下次休沐的时候还得再买呢!
沅令舟背着的背篓都快让买来的东西装满了,心想念书真是吞金,交了书本费和一个季度的学费,家里半个月赚的钱没了,再采买些日用品,又是一旬赚的钱给销掉了,一点儿都不经花!
中午是沅宁提前去食堂打的饭菜,沅令舟把新买回来的衣服这些给洗了,顺带摸清了各处地方的位置。
等下午布置完,二人又找杂役去装了大半个背篓的纸回去——这看似轻飘飘的纸张背着,竟然比柴火都重!
沅宁心疼他哥背着这么多东西和他一起奔走,索性他和陶瓷铺的掌柜相熟,今日虽然没有带松花蛋来,掌柜的还是热情地叫人帮着把背篓卸下来,存放到后院去。
“听说你要在县城来开铺子了?”
沅宁有些惊讶,他不过是看过一次铺面,消息竟然都传开了。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的,只是笑笑:“到时候我那边零售可是和杂货铺卖一样的价钱了。”沅宁是知道城里的铺子卖松花蛋是多少钱,他就算搬来,也不能毁了别人的生意不是,“但掌柜的你到我家来,只要是我接待,还是给你原来的价。”
掌柜的听得直了:“那感情好!”一看沅宁这么会处事,掌柜的就和他聊起来之前那赵记铺子的事情,还说他背后的东家赵记铺子远远惹不起,到时候赵记的人去找茬,就说认识他,那边多少会给几分面子。
沅宁感动得都要把掌柜的认做义兄了。
这人能处,有事是真上!
“这有什么,你一个哥儿在城里做生意也不容易,更何况你们家还经常照顾我的生意,你家生意好了,我这生意才有得做嘛!”
沅宁不论是蒜油的瓷瓶,还是豆瓣酱的陶罐,如果不是运输不方便,家里腌鸭蛋的瓮都要来这里买,可算得上是大客户了。
掌柜的看店面,生意好了自己分成才高,还能偷偷捞点油水,单子的量越大,损耗越少,损耗越多。
咳,整单的单子东西碎得少,但还是按照原本的损耗报,那不就,是吧。
这些陶啊瓷的,容易磕坏,总免不了的,好在东西也不贵,何况东家也不懂这些,都是小钱。
大人物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出来,都够他们这些小人物饱餐一顿啦!
沅宁和掌柜的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掌柜的为什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原来原来,事情还真是有些戏剧性。
也都是那房牙子惹的,沅宁最开始最看得上的那间带水井石墨的铺子,因为价格太贵,比主街的铺子都贵了,很多人看了都摇头,那房牙子索性就拿那个铺子来吓唬人。
又了那间铺子的铺垫,后面的铺子即使价格贵一些,也不会贵到那个程度,租客们就更容易接受一些。
至于另一间沅宁打算去讲价的铺子,因为讲下价格之后性价比很不错,那房牙子就特意放到最后压箱底,许多人都没去看过那间铺子就定下来了,因此也放置了一段时间没卖出去。
沅宁和沅令舟两兄弟就坐在铺子里,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听掌柜的唠,这时候正好也没什么客人,连店里的伙计都端着马凳过来听。
这两间算是城东头最好的两间铺子了,可价格却差距很大。更有趣的是——
这两间铺子的房东,还有点小龃龉。
按理说,一个在城东最东,一个靠近内城,怎么也不会有太大的交集。
没想到,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铺子的房东却是两邻居!
人家是远亲莫若邻,他们这却是近香远臭,谁家的树枝长到对面去了都要计较,谁家晚上说话声音大点儿第二天都要吵上一排,可真是对冤家!
得知沅宁拒绝了石磨铺子却要和他最讨厌的邻居讨价,两家又吵了起来。
莫名其妙被骂的房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刚到家自家的铺子就被隔壁那嘴尖的给一顿贬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吵吵起来。
吵完之后从邻居那一听,又笑了,这隔壁的铺子也不行啊,被嫌弃得一无是处的。
第二天就得意洋洋走到人家门口去骂回来。
房牙子都不敢往这方凑,生怕自己也给骂了。
两家吵得不可开交的好处就是——
“三两银子!我那铺子不论地段还是面积,甚至后院里的东西都比他们齐全,屋里还砌了炕呢!他们家那鸡屎大点儿的屋子脚都转不开,租他的不如租我的!”
沅宁:!!!
这疯疯癫癫的房东还真要逼着自己他租他家的铺子啦?!
“这夫郎你别听他说,他那铺子风水不好,先前开豆腐坊都开垮了,豆腐啊!多赚钱的营生。我家铺子好,价格还便宜,你租我家的,我每个月再给你降五钱,绝对比附近的铺子都值当!”
沅宁:!!!这个好!这个也好!
“姓朱的你疯了没好!你的铺子才风水不好,在那犄角旮旯的地儿小偷都不往那头走!”
“姓苟的你乱叫个甚!就你那建好之后都没租出去过的铺子,还好意思说我?!”
……
沅宁背在身后的手臂都快给掐紫了,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他算知道这两家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差了,哪有人家的姓氏读音稍微特殊一点,就这般指着人骂的,着实是有点过分了。
但是吧……这两家打起来,他都不用费口舌就能讲下价来。
看来这……苟……房东,却是是更恨隔壁的……朱……房东一点,连之前他把他的店铺给扁得一无是处都不计较了。
眼看着两人吵架吵到了白热化阶段,自己往自己的价格上砍刀子,那房牙子想要制止——
成交的金额越高,他能拿到的手续费才越多。
结果沅令舟在旁边冷眼一瞪,房牙子就老实了。
最终,朱房东祭出最大杀招——直接将房租降到了每个月二两银!
这本来就是沅宁的心理预期价格,尤其是他还想租个一两年就把铺子买……
“银子少不了!但是,如果你和我签两年的合同,二百两!两年之后我把铺子卖给你!”
沅宁:!!!!!!!
这、这什么!这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躺下去之后还有人盖被子,盖上了被子还帮忙把灯给吹了。
沅宁被这个惊喜差点冲昏头脑,房牙子激动得都差点晕过去。
两年的租金加上二百两,是多少钱!他、他激动得算不出来!
沅宁手臂一抱:“这位房东。”沅宁知道人家不喜欢听别人叫他“苟”房东,但又不知道人家的全名,何况全名叫着也不太礼貌。
“你的铺子我确实满意,但,二百两这个价格,着实是有些贵了。”
苟房东皱眉:“二百两还贵?你随便挑个铺子!就是……”
“您还请听我说完。”沅宁打断,他当然知道如果房子直接二百两卖给他肯定价格合适,但还有两年的租金呢,加起来可是二百七十两了,这可远远超出市价了。
这铺子最高也就卖个二百一十两,二百二十两都不会有人要。
“我理解您觉得铺子留在手里,和租客相处起来麻烦的立场,可您这样……是不是太把我当冤大头了?”
因为苟房东的冤家还在场,沅宁说话并没有太难听,万一把这人惹毛了,反而撤回了自己的让利,到时候不仅想要的铺子买不到,另一家铺子也会涨价。
苟房东大概也听出来沅宁给了他面子和台阶,顺着就从上面下来了。
上次这小哥儿还火气冲冲的,这不现在还是更看得起他们家的铺子么?他就说他们家的铺子更好吧!
苟房东一得意,朱房东就急了。
朱房东还不知道那房牙子把自己的房子压箱底,还以为是自家铺子租不出去,也说:“你也听说了,之前有人出价一百八十两我都没卖!你赁我两年的铺子,我一百八十两卖给你!”
苟房东气得眼睛都瞪大了:“没看见人家更中意我的铺子?我的铺子就是比你的好!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打搅我做生意!”
骂完,还真怕沅宁跑了似的,连忙说到:“这小哥儿,价嘛!当然是有讨有还的,要不你说说怎么才能接受?”
沅宁微笑:“二百两,可以,但是赁钱太高了,要么二两银子赁两年后卖给我,要么三两银子赁一年后卖给我。”
苟房东还在那儿掰手指,哪个赚得更多时,就听沅宁说。
“两年你能收四十八两租金,一年只能收三十六两。”
苟房东刚要选,又被沅宁给制止了。
“您愿意把房子卖给我,是给我这个面子。”
苟房东听沅宁说话,听得那叫一个心里头舒坦,直点头!
他就是觉得这个小哥儿慧眼识珠,给人家这个面子,才不是为了呕那姓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