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漠地向前走着,连头也没回一下。
杨知澄一咬牙。
在水声中,他扭头,迅速走向楼梯间的方向!
“杨知澄!”
身后传来宋观南愠怒的声音。
杨知澄从来没听到他用如此强硬冰冷的语气说过话。
但他脚步未停,牟足了劲向楼梯间冲去。
种种蛛丝马迹不必言说。但与此同时,杨知澄心中猛然冒出了一种强烈的直觉——
那不是宋观南!
他笃定地想。
隐没在黑暗中的楼梯间迅速逼近。杨知澄这才看清,被水气泡得浮肿斑驳的墙壁上,留着一个用红漆涂画的巨大数字。
‘3’!
这是什么?
3楼?
杨知澄怔了怔。
“杨知澄!”
这时,冰冷的声音突然贴着他的耳畔响起。
熟悉的声音,但杨知澄却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在霉味和水气之中,他一点点地,僵硬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宋观南冷漠的脸。
那样冷漠诡异的脸,几乎让杨知澄的血液都被冻结。而在瞬息之间,宋观南的面庞之上,流露出一丝怪异麻木的笑容。
“时间到了,该上路了。”
“该上路了。”
“该上路了……”
冰冷的、带着水腥味的气息拂过侧脸,杨知澄瞳孔紧缩!
滴答。
滴答。
滴答。
杨知澄身体猛地一晃。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是狰狞生锈的机器,四处缺漏的砖墙,以及地面上的一层水迹。
……这是?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剁骨刀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而一身黑袍的宋观南站在不远处,端详着那布满红棕色铁锈的巨大机器。
他……他们……
杨知澄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又回来了。
墙缝外的月光黯淡了些,而地上那层浅浅的水反射出一片细碎的光。杨知澄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这层水迹似乎比来时更深了。
“你看到灰雾了吗?”
这时,宋观南回过头,问。
熟悉的问题,熟悉的表情,也是熟悉的脸。
杨知澄看着他,回答:“没有,你呢?”
“没有。”宋观南回答。
他偏过头,说了句:“走。”
杨知澄紧紧攥着剁骨刀,跟在宋观南身后。宋观南推开门,入目的便是那件泡着水的红色新郎喜服。
地上的水迹又深了几分,几乎将整个鞋底都泡进水中。
滴答,滴答……
绵绵不断地水声中,杨知澄盯着那件下垂的喜服,忽然觉得,那淅淅沥沥落下来的水,都清楚地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下砖缝外的夜空,只觉得月光变得更加黯淡了。
“你看见什么了?”宋观南突然问道。
杨知澄抬起头,对上宋观南略显苍白的面庞,而后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
“如果感觉有任何异样,一定要告诉我,”宋观南盯着他,强调道,“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杨知澄十分不走心地应了句。
他们再次绕过那悬挂在房梁下的喜服。在离开时,杨知澄回过头,发现在他们接连路过的两扇门前,竟然是一个封闭的房间。
房间除了他们离开的门外,没有任何出入口。而他醒来时站立的墙面上,蔓延着一片巨大的水迹。
那水迹乍一看像是悬吊着的人,又似乎只是一片无意义的霉斑。
杨知澄收回目光。
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第三个房间。杨知澄一转过头,便正对上那件丧服。
它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丧服的样子了。泛着淡淡血色的水将它浸透,白色的布帛已经染成了诡异的浅红。
水漫过鞋底,浸入鞋面之中。杨知澄不适地抬了抬脚,便听得宋观南的第三句询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杨知澄对浅红色的丧服视若无睹,只简短地回答道。
宋观南微微颔首,便推开了第四扇门。
走廊又一次映入眼帘。杨知澄看着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忽然犯了难。
是继续往楼梯间跑,还是顺着‘宋观南’的意思,和他一起往走廊去?
思索间,杨知澄已经跟在宋观南身后走进了走廊之中。他向拐角的方向转过头,却突然被一片刺目的烛光闪了下眼睛!
那是一支支燃烧的蜡烛。
走廊两旁的房门皆是全开。
腐烂破损的门框内,蜡烛立在地面上,烛光摇曳,蜡油顺着烛身流进了泛着浅红色的水中。
杨知澄的直觉突然激烈地报起了警。烛光轻轻晃动着,像是要朝他招手一般。
不能往拐角走!
决心是瞬间下定的。杨知澄握着剁骨刀,扭头便向楼梯间冲去!
在发霉泡肿的墙壁上,仍然是鲜红的油漆,但数字却变了。
‘4’。
楼梯间的阴影里,杨知澄似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只剩下一双审视的、冷漠的瞳孔。
耳畔冰冷的气息拂过,杨知澄反手一刀便向那冰冷气息的方向砍去。
咚!
从刀刃上传来巨大的抵抗力道。杨知澄像是砍中了一个金属块似的,沉重的刀身顿时被反弹开来。
“时间到了,该上路了。”
他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泛灰麻木的瞳孔。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那间房里。
剁骨刀仍然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地面上的水迹从布鞋外沁入,冰冷刺骨。而墙缝外明亮的月光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模糊不清的灰雾。
“你看见灰雾了吗?”
这时,宋观南的声音传来。
杨知澄向那方向望去,只见宋观南站在机器前,回过头,与他正对上眼神。
那双瞳孔黯淡泛灰,而面孔亦是苍白怪异。
杨知澄深吸一口气。
“看到了。”
这一次,他反其道行之,说出了相反的回答:“我看到灰雾了。”
第160章 冰湖酒店(26)
模糊的灰雾下,宋观南的面目微微变幻。
“我也看到了。”他说,“我也看到灰雾了。”
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回答。
杨知澄心里打了个突,他注视着‘宋观南’怪异的面庞,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但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宋观南转过头,绕过狰狞的机器,走向下一个房间。
滴答……滴答……滴答……
水位再一次上升。从被泡肿的喜服下淅淅沥沥滴落的,不再是淡红色的血水,而是黏稠浓郁的血液!
血液将半透明的水染成一片诡异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