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这里头还营业着,一间间包厢隔开私密的空间。
女侍应生带头开了门,李舟渡抬眼望进去,里头是谭从胥。
他一下倒了胃口。
他与谭从胥并不相熟,早说不上跟这个人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应该是在他入狱之前了。
李舟渡不屑与他这样的人为伍,草草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您。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他下了谭从胥的脸面,径直转身就走,忽而听到背后不紧不慢地说:“舟渡,不急。”
“说起来,上次你在香港清关的货物,我也帮过一点小忙。今天时间尚早,不妨稍微坐一坐?”
李舟渡回过头,似是才想起来:“你的新太太,是姓……”
“姓乔。”他微笑。
谭从胥实在不怎么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头发全黑,精神力十足,整张脸养护得很好,线条紧绷,不怎么显老。
又想到文曦之前送他结婚礼物,咬牙切齿说他为老不尊、不像话,李舟渡就觉得很可笑。
谭从胥读不出对面人心里的想法,他作为长辈给李舟渡添茶,说:“今天说约你出来,并非挟恩图报。不过是,最近外头大肆宣扬出来谭谡与李狸的感情,实在很不让人满意。”
李舟渡闻言表情冷下来。
谭从胥仿若未觉,继续说:“他是谭移的哥哥,却对弟弟的女朋友怀有那样的心思,出手争夺,行径更是卑鄙无耻。想必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父亲的愤怒还有苦心。”
李舟渡听着他极富煽动力的挑拨,面无表情地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要拉我来掺搅你们的家事?”
谭从胥突然问他:“你知道辉盛吗?”
李舟渡是知道的。
那年李狸被谭谡外派去N市半年,就是驻场辉盛,他还去当地探望过,住过一些时日。
谭从胥见他俨然有数,便没有再啰嗦介绍:“辉盛现任的执行总裁顾韦华就是靠与谭谡的私情,完成夺权上位。这是她的丈夫明百泉在董事会被罢免的现场,当众嚷嚷出来的事,当时在座的人尽皆知。”
“谭谡毕竟有这样不择手段借女人上位的前科……”
李舟渡眉目平扫,捏着瓷盏的手骨嶙峋。
谭从胥打望着他的脸色,适时后退一步,表态说:“此番约见你,并不是要拉你站队下水。只是理解你们家里对李狸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想必、我们都不希望他这样的人成为李家的姻亲。”
话说到这里,火候就足了。
谭从胥从容站起身,伸出右手:“你可以不信我今天的话,但我是希望李家能全面了解谭谡这个人,再慎重考虑。”
“如果你需要更多东西,可以随时联系我,舟渡。”
李舟渡坐着没动,抬手勉强与他一握。
等谭从胥出了门,他拿着温热的茶水,浇上手指洗净,李舟渡冷笑了声。
——
李狸原本四天的行程,被强行拉长了一周,她回去有好多作业要补,忙得日夜颠倒,日常靠咖啡提神续命。
万幸她这次闹出的风波,好歹是没有扫到提前做好防备的李栀子。
李狸回来之前,李栀子的手机上就收到一条李舟渡的消息,让她把人看好。每天按课程表的时间接送李狸,要是额外延期,她也得在工作间外面候着全程。
李狸那天深夜忙完出来,看到李栀子歪着头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睡着,上前把她拍醒,说:“可以走了。”
她是觉得李栀子这样浪费时间,陪自己日夜颠倒过意不去,便说:“你该回就回去,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李栀子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们并肩向停车场走去,李狸开口问她:“李舟渡是不是还经常给你打电话查我的岗?”
李栀子说:“没有。”
“你这次回来很久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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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平时很爱看评论区大家的分析,都写得很好很好,不知道可以开什么活动可以鼓励大家分享,我研究研究。
[害羞]然后,还是希望大家和谐一些,剧情解读多种多样,只要不带到互相攻击都ok的
如果我觉得发言实在有些不大好的,可能会删哦[抱抱]
爱你们
第54章 李狸轻轻说了一声“哦”……
李狸轻轻说了一声“哦”。
她在黑暗中牵上李栀子的手臂, 汲取她的体温,悬浮的心脏落不到地面。
被李舟渡断联的难受,与以往任何一次感受都不相同。
它不如见证谭移的背叛惨痛, 这种被放弃的恐慌,让李狸极度无力,她想要弥补,又不知道除了专心学业还能做些什么。
在一日课程结束, 李狸收拾画板的时候,想了想拍了张照片发出去,然后给李舟渡拨了电话。
他那边应该正在晨跑, 中途停下,听来有些气喘,问她:“有什么事吗?”
李狸语塞,讨好说:“哥哥,我刚刚画了一幅画, 发你看看嘛。还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啊?”
李舟渡道:“你自己的事,不用问我。”
说完便挂断了。
李狸许久放下手机。
在他缺位的日子,文曦恰时地替补上来关心她的生活。
文曦发觉李舟渡对谭谡反感无法转圜,在兄妹之间的调停也没有成效。
另一面,是谭谡其人真的敢想又敢干。
三天两头地让家里的阿姨给李家送东西,从日常的糕点吃食, 到老人家吃的补品, 再到女人的化妆品、首饰等等,一副准女婿的做派。
齐溪又在期间频频约文曦逛街吃饭。
也万幸是面对她, 不然依齐溪孤僻的个性恐怕是要别扭死。
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文曦玩笑说:“你们母子感情最近看来好了很多。”
齐溪也无奈,意有所指道:“这不是有事来托我办?”
文曦开朗一笑:“一家有女百家求, 我也是替凌薇先沾上了小猫儿的光了。”
文曦在五月假期的时候,飞去了李狸的学校看望她。
前所未有的二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可真是把她折腾得不轻,李狸殷勤地帮伯母捶着腰,李栀子去屋里帮忙收拾她从国内带来的东西。
文曦想起来,特意从自己手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食盒,递出去给李狸说:“是谭谡托我给你带的,他家阿姨做的红豆饼。你尝尝。”
红豆饼已经凉透,李狸不想吃谭谡的东西,奈何文曦千里迢迢特意带来,又无法辜负她的好意。
于是象征性地拿了一个,在手里轻咬了一口。
文曦满意一笑,环顾四周看了一眼房子,说:“这往来一趟可真不容易,也亏得谭谡,这么忙还能常来,对你很用心。”
李狸心有抵触地问:“您觉得他很好吗?”
文曦平心而论,对谭谡印象很是不错,年纪轻轻已经在言契独当一面多年、行事果断、为人低调谦逊。
母亲又是一个不管闲事的艺术家,怎么看来,都是很好的家庭。
“可是谭谡是谭移的哥哥,”李狸说,“我跟他在一起,也对家里名声不好。”
文曦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名声吗?谁教你的话。”
李狸跟谭移那点旧事,文曦自然也是考虑过的。
谭移父子现在在香港偏安一隅,自立门户,说起来谭从胥那一支不过私生子,连个正经的身份也没有。
谁就能凭着谭从胥在言契干过了十多年,就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和谭谡有亲戚关系呢?
“所以,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她捋着李狸的短发,温声道:“我们小猫儿开心就好啦。”
是的。从李浦升那时候开始,他对小猫儿的期望,便是开心就好。
之前那次为了谭移吵架,李舟渡口不择言,在家里骂她蠢,还被文曦私下狠狠批了一通。
李狸自小跟李舟渡接受的教育不同,他学的是数学、金融,是国际法律、地缘政治,是博弈和谈判技巧。
而李狸因为十多岁时随口一句喜欢画画,李浦升便让她背上了画板,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是快乐、健康,是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李浦升辞世前,为了安排李狸,也把一切说得很明白。
李浮景那份以后就是小猫儿的,她耳根子软,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以后挑了女婿,若是兄弟俩都觉得可用,那就培养起来沿用当前的模式跟李舟渡国内外各管一摊;
若对方只是个能哄小猫儿开心的,那也不必强求,等她结婚后共同成立家族办公室,引入职业经理人,她一生也能衣食无忧、平安快乐。
以谭谡的能力怎么来看,做女婿都不会让人失望。
文曦又说:“哥哥要是有你这么省心,我可得高兴死了。最近让他见的那几个,也没什么动静。”
不知不觉,手里的红豆饼已经吃完,李狸用纸巾揩去了唇上的残渣,突然想到那句谭谡说的话。
“你真的能不婚不嫁、跟他守住李家一辈子吗?”
她恍然。
印象里李舟渡似乎永远照顾自己的那个人,但他也是会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会有妻有女。
他并不是以李狸为中轴来转动的。
自己不应该因为贪心强求李舟渡随时随地满足自己被关注的需要。
她想自己应该要学会走出去。
——
当然那个人不会是谭谡。
李狸心里燃起对抗大魔王的斗志,心想见招拆招,难道真的凭谭谡空口白话,在家人那边坐实自己和他感情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