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舟渡冷笑一声:“对别人家的事倒比自家上心。”
“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手指敲着车窗,重复了一遍李狸饭桌上说的蠢话。
“关起门来,谁知道别人家里什么事儿。”
“小猫儿,你是在替谁打抱不平?”
——
那个周末,李狸终于有空飞了香港。
谭移早在接机闸口等她,接过行李箱,弯腰手掌握着她的后颈接吻,李狸踮了些脚,意识到他好像又蹿高了一点个头。
到了停车场放下行李箱,李狸拉开后座车门,很惊喜地发现他竟然带来了粟米,可怜的矮脚小猫被抱在怀里,又吸又摸地撸了二十多分钟。
直到它的爸爸吃醋:“你就看猫也不看我。”
李狸松开粟米,笑嘻嘻地往谭移腿上躺:“还是一样很帅的啊!我怎么没看你?”
司机在前面开车,谭移的手指托着她的头,轻轻梳着发。
虽然早看过李狸发来的照片,但是短短的头发在手里微微一捋就到了头,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谭移说:“头发可惜了。”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李狸舒服地眯着眼睛,“不闹大一点,怎么镇得住谭谡那个狗东西?”
“是头发可惜。”
“还能长呢,”李狸不想叫他觉得难过,就故意问,“你要怎么奖励我?”
谭移笑了笑,握住她的肩膀,屈下腰,亲了亲她的脸。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开到干德道的平层公寓,这会儿房子里有很多人,是他提前组好的局。
李狸去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谭移已经替下人在沙发上玩牌。
她挨着坐在他的身侧,拿了一只桌上热乎乎的菠萝包。
谭移玩起来很有一手,桥牌、德州、麻将、牌九都会,尤其扑克练得一手很漂亮的花式洗牌,很得小姑娘的青眼。
菠萝包面胚蓬松柔软,内馅清爽甜蜜,只是咬的时候会不小心掉下白白的酥皮,谭移一边思索着牌局,一边惯性地伸出一只手托在她的脸蛋下方给接着。
对两人来说很日常的相处,旁边女生却突然酸不拉几地冒出一句:“Brio treats his girlfriend like a princess。”
她这么一说,身边人都下意识地看过来。
李狸嘴里还在嚼着东西,顿时有点不自在了。
谭移用笑掩饰不快,问:“看我们干嘛,脸上贴钱了啊?”
这一段只是小插曲,牌局打了两三个小时就散,晚上预备要烫火锅和烤肉,工人姐姐备菜,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堆在一起聊天。
谭移嫌人多太吵,站到调酒台后面,调侃地问她:“想喝点什么,my princess?”
“蜜桃冰茶,不要冰、不要茶,也不要桃。”
他好笑地问:“直接给你一杯蜂蜜?”
话虽如此,谭移还是进去冰箱拿了个桃子,洗净去皮,切块,开始放糖煮桃汁。
李狸趴在台面上,有些无聊地玩着冰杯,杯子的右下角有一个小猫形状的logo。
那是她做设计时,练简笔自己画的,被谭移拿去用。
自此这个家里从普通的水杯、毛巾、餐具到他日常居家的T恤衫,都是打了李狸的标记的专用款。
他用木勺搅着锅里,解释说:“刚刚那个是戴喆新交的女朋友,跟他吵了架,又不认识你才撒火发癫。我以后让他们别来。”
谭移失眠严重,也怕寂寞,总留那么一两个单身的男性朋友在家里常住,近些年跟他最要好的就是戴喆,李狸也都知道。
李狸抬头问他:“你最近睡眠怎么样了?”
谭移点头说:“好多了。”
“那就没事啊,”李狸说,“我还以为是情敌来着。”
他也挺喜欢李狸吃些没味的小飞醋,大笑:“我先得有这个胆子。”
捧着冰茶,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外面的风很大,屋里点了灯,一片闹哄哄。
夕阳下沉,她抱着谭移的腰,靠在他的胸口。
他一直没说话,像在思考,又可能只是放空。
想来他过往好像也没现在那么诱人,大概是沉郁了些,气质一提就更招女孩子喜欢,果然是失意是他最好的医美。
李狸含着吸管,突然冒出一句:“只有我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你的,别人都不是。”
这话有点像pua,但是谭移听得很高兴,非常高兴,他的眼睛很亮,像小狗狗一样。
谭移低着头捧着李狸的脸不断地亲:“我知道、”
“我知道,只有小猫儿是真心喜欢我。”
这是两人在一起的第六个周年。
李狸五六岁的时候,从暨溪被带到S市读书。
送进学校里没几天,添了个毛病,不肯说话。
她在暨溪生活多年,学了一口当地方言,平日里家人都习惯了,也没有特别纠正她。
但进入新的环境一切都不一样了,听不懂其他人说话都是次要,当李狸发现自己每次开口,就都有人捂着嘴偷偷笑,她就点敏感了。
那大半年里家人为了让她开口,也是颇费心血。带去医院做自闭症检查,买吃的喝的、买玩具哄她,请心理老师跟她聊天,还有李浮景夫妻俩掐着时差,天天深更半夜给她拨电话,都不管用。
后来实在没辙,也想过要不领两个同龄的孩子回来作伴,或者把李狸送出去给李浮景夫妇带带看。
直到李浦升的老友谭诲明到访,带来了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谭移。
男孩子天天看超级英雄和奥特曼,满腔热血,皮实得像只泼猴。
他稀奇地围着这个叫小猫儿的女孩转:
你怎么不说话呢?冰淇淋你吃不吃?你看不看动画片?你多大了啊?
李狸真的非常难搞,她觉得对方很吵,就压根不给他一点关注。
谭移这时注意到客厅窗户外面有一个游泳池,他逞英雄地说:“我都学会游泳了,你会不会?”
他其实才刚刚学会憋气不久,为了吸引李狸的注意,冲动地将上衣裤子一脱,穿着内裤光不出溜地往水里一钻。
结果他前脚刚下水,后脚就被家里吓到的佣人上赶着给提了起来,迅速得像是被筷子夹着蘸了蘸水。
阿姨怕他着凉,要脱了内裤去洗了烘干,谭移强撑着说没事,拿手死死护着裆,最后还是怕被爷爷知道挨骂,屈辱地失去了自己的内裤。
他忸怩地围着长浴巾,像穿女孩的裙子,从洗手间出来时咳了咳,要面子地对李狸说:“你家里管得太严没意思,等回头去我那,我游给你看。”
李狸想到这个人现在还光着屁股蛋呢,就笑了。
等两个长辈在茶室聊完出来,李狸已经乖乖跟穿好裤子的谭移坐在一起喝牛奶吃饼干,听他吹嘘自己过年去了奥兰多迪士尼乐园还有漫威的总部。
谭诲明看她俩投缘,便玩笑跟李浦升说:“你家这小猫儿真是不错,不如给了我孙子当媳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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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
第5章 这话戳得李浦升一下心里就……
这话戳得李浦升一下心里就泛酸了,连说哎呀,我家小猫儿可不好养了。
谭诲明看他绝口不肯接茬,朗声大笑:“你呀、你呀!难道我家小子还配不上你家宝贝孙女了,看你抠门那个样子吧!”
老友间的小小的玩笑,也没人真的当真。谭诲明带谭移来只是顺便,也没指望他真的能撬开李狸的嘴巴。
直到过了几天,大约也没出一个礼拜,谭移在家里打电动的时候,被急匆匆回家的谭从胥直接接去了爷爷家。
谭诲明坐在客厅沙发上,笑眯眯地递给他开了公放的电话。
谭移一头雾水地接过,对着话筒问:“谁啊?”
那头没声音,他又问爷爷说:“是不是挂了呀?”
谭诲明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果然那头沉默了片刻,突然传出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喊我去看游泳?”
谭移愣了一下:“周、周末吧。”
“哦。”紧跟着那头就利利索索地挂断了。
谭移尚且懵懂,谭诲明宽大的手掌伸过来重重呼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夸赞道:“好小子啊!”
又特意叮嘱他说:“周末小猫儿妹妹要来家里做客,你一定要好好招待她。知不知道啊?”
谭移点头。
谭诲明这时才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一旁从头到尾安静陪站的谭从胥,一时感慨,面色复杂。
他沉吟说:“李家把那个小女孩看得非常重,用你的地方招待她,也不太像话。”
“这样……把外面打扫打扫,让谭移搬到这边来。”
谭从胥倏然眼眶一红,弯腰深深鞠躬:“谢、谢谢谭总。”
谭诲明叹了口气,说了句:“先回去吧。”
谭移并不知道大人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也并不清楚自己在得到和失去是什么。
他只知道谭从胥那天非常高兴,自己很快被连人带行李地被打包送进了平时很少能去的爷爷家。
他那时还没怎么学会游泳,为了在小猫儿妹妹面前一展风采,提前在泳池里扑腾了两天,喝了饱饱的水。
等到周末李狸来家里看时,他也能像模像样地游出去那么几米,再游回来。
他戴着蓝色的小泳帽,手指扒在游泳池冰冰凉凉的白色瓷砖上,仰着头问乖乖蹲在旁边的李狸:“我说我会的吧?”
“嗯。”小猫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