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狸讨厌他武断的指责:“你凭什么说他没有?”
谭谡伸出手碰了下上头已经凝固的颜料,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男人的眼光,当然从一点小事儿就能看明白。”
“只有你这种不动脑子的小姑娘,才相信有情饮水饱,有一张脸就万事足。”
李狸确实是一个十足十的颜控,她答应谭移开始试试的时候,也仅是因为他是自己身边同龄人中最好看、最高的一个。
但她对谭移的喜欢,是逐步深入的,从他这些年的失意、落寞,到他的辛苦的挣扎求生,一步一步她都是坚定的陪伴者。
自己根本不是像谭谡说的那样肤浅。李狸要气炸了。
谭谡已经不再跟她纠缠于这个话题,他说:“你信我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重要。”
“但是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
他隐隐有警告之意:“你知道我的。”
李狸吃软不吃硬,她恼恨地撞开谭谡,先行下楼离开。上了车掏出手机,看到谭移半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往回走了吗?]
她才回:[嗯。]
谭移秒回她:[早睡。猫。]
李狸被谭家的车直接送回家,她憋屈地在深更半夜悄悄摸进别墅,李舟渡不知为什么没睡。
他穿着睡衣端着茶杯,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问:“不是去找房萱,怎么回来了?”
李狸撒谎说:“她家临时来人了,住不开。”
李舟渡不知道信没信:“哦,早点睡觉。明天早起陪我去拜年。”
“明天?”谭移开学在即,说不定马上要走,李狸还准备再去找他的。
“不然呢,”李舟渡似笑非笑地问,“过年这样的日子,你是要连着去找几次房萱?”
“要不要我亲自打电话问问她,你们到底在忙什么这么重要?”
李狸立即噤了声。
第二天的早上十点多钟,房萱提着包装袋,裹着围巾,按响了南郊别墅的门铃。
里头一直没有动静。
她站在那等了两分钟,用冷得硬梆梆的手指,给谭移发微信:[你还在家么?]
[李狸说她今天出不来,怕你过节这边别墅点不到吃的,让我帮忙带了点东西。]
消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她耐心等了一会儿,才有人下楼开门。
谭移眯着眼睛将门往外一推,他脸色发灰,精神不济,比昨天赶飞机回来的样子看来更加憔悴。
他让开身位,让房萱进去,一楼没有开空调,跟在室外一样,呼吸都会有白色的雾气。
谭移回到客厅,抬手开了空调。
房萱在身后问他:“你们昨天一起回来,李狸怎么没有留宿回家去了?”
谭移没有说话。
房萱便没有继续问,手上的菜是她一早去李家从阿姨手里取的,那时李狸已经跟李舟渡出了门。
这会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都冷透了,需要去厨房再加热一下。
她拐进开放式的厨房,一霎顿住脚步。
厨房当中的地上,碎了一瓶酒,澄黄的酒液已经不再蔓延,却也未曾凝固,显然不是刚刚、或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房萱踮着脚尖,避开满地的碎玻璃,先将菜热上,再拿着清洁用具将厨房拖扫干净。
等她端着菜回到客厅,屋里头已经暖起来了,谭移开着电视,拿着手柄在玩游戏。
他修长的手指晃动得飞快,操纵着电视上的人物灵活地转身、跳起、攻击。
房萱想了想,还是提醒说:“李狸说过,家里这些酒长期没人看着,可能保存不好,最好不要喝了。”
谭移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大屏:“你可以不说话吗?我的头很疼。”
房萱抿了抿唇,抱歉道:“对不起。”
——
齐溪过了正月十五才回到S市,她一早去了自己的工作室,端着茶水,通过窗户看到院子里跟助理打招呼,脖子上缠着格子围巾的短发姑娘。
这是谭谡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跟她提起的女孩子。
阳光抹着如瓷的面颊,那双灵动的眼睛大得如猫瞳,齐溪见过这张脸。
她在办公室稍待片刻,出门,右转,敲了敲门。
李狸正在开始每天到工作室的第一件事,煮咖啡,她的围巾解开扔在椅背上,刚刚注水的咖啡壶开始咕噜咕噜地响。
她回过头,看到齐溪,一眼认出来,站直身子礼貌道:“齐阿姨。”
齐溪微笑道:“又见面了,李狸。”
“您认识我?”
“当然。你伯母过生日的时候,咱们见过,在这里待得还舒服吗?”
李狸道:“挺好的。”
“那就好。”齐溪说,那你先忙着,中午咱们一起在附近吃个饭。
齐溪选的餐厅跟她个人的风格相似,禅意的音乐,原木风的装修,她个人气质淡然温婉,平时话也不多,除了自己的专业,大多点到为止。
但也算很主动和关心地多问了两句文曦和家里的事情。
李狸一一回答了,说家里大家都好,回去替您跟伯母和伯母拜年。
齐溪说那就很好,麻烦你。
她们的座位在窗前的位置,可以看到外头满地的枫落叶。
李狸喝着碗里的素汤,不能理解地想,这样不接地气的仙女,怎么会生出谭谡这样工于心计、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儿子?
也难怪母子感情不亲密,大概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正吃饭时,齐溪接到电话,她看到来电人,愣了一瞬。
接通后同那头说了什么,报了个地址。
李狸心里生出一些不吉利的念头。
她显得有些坐立难安,果然,不过十来分钟,谭谡的车便停在了餐厅外。
李狸一下就心气不顺了,她面对进来的谭谡,挺直腰,面朝窗外一动不动,开始装聋作哑。
齐溪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她,又落到谭谡身上,问他:“吃了吗?要不要添副碗筷。”
谭谡说,自己在周边吃过了,那家甜点很好,顺带捎过来你们尝尝。
你们。
很有意思的用词。
齐溪品味了一番,说,辛苦你。
谭谡将纸袋放在桌上,从窗户玻璃的倒影里与李狸对视,笑:“李小猫,你年纪轻轻,当心得颈椎病。”
这样亲昵自然的口气,让齐溪微微讶异。
她不管谭家事务,但也一早听闻过谭诲明想撮合李狸和谭移的婚事,谭谡没有理由对这个女孩一而再、再而三地特殊关照。
齐溪微微皱了眉。
谭谡的车很快开走,在她斟酌用词,想着怎么问清李狸之前。
那个女孩已经愣头愣脑地问道:“齐阿姨,你知道谭爷爷现在在哪里吗?”
齐溪看着她:“你想见他?”
“是。”李狸说。
她说起近一年多来发生的事,说谭移因为辉盛的股份被套住,现在被谭谡压制动弹不得。
连带着自己,都还在被谭谡呼来喝去。
李狸自认为已经这种程度已经说得非常委婉客气了。
她固执地说:“谭移固然有错,但是那时我们都还没有成年。现在五年过去了,连谭从胥叔叔都从里面出来了。难道爷爷还不能原谅他吗?”
“即便爷爷仍旧觉得谭移罪无可恕,那让我们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起码,给我们一个陈情的机会和希望,可以吗?”
齐溪看着李狸,她诚实地说:“我确实知道,我公公在哪里。”
在李狸升起希望之前,她又压下去:“但是。”
“但是,我无法答应你,李狸。”
“为什么?”李狸难掩失望之色。
“谭谡是我的儿子,”齐溪说,“虽然我可能并不理解他做一些事情的缘由和逻辑,但我不会去破坏他的规则。”
“对不起。”
你看,即便是超然物外的艺术家,也有一份自我不可动摇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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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笑哭]终于更出来了,6点起床赶飞机,到时候再修一修,大家也早点休息呀~
第38章 眼见另辟蹊径无望,李狸……
眼见另辟蹊径无望, 李狸在见过齐溪后不久完成画作收尾。
谭谡接到齐溪的电话,说李狸昨天下午已经自行退了画室,留了东西等他去签收。
谭谡说好。
齐溪是想问些什么, 最终还是跨不过母子长久的隔阂,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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