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防晒服的李狸同李舟渡并肩站在第二排,目光躲开供台上摆着看来有些恐怖的羊和猪,捻着三柱香,鞠躬,插进了香炉,然后让到了一边。
等到仪式主体结束,正式摆宴食馂余。
陪坐在李浚川身旁的是本地副书记姓柳,按说李姓,没有他要来的道理。但他也是暨溪人,一来二去扯着关系,按辈分倒也能称上李浚川一句大哥。
李狸捏着筷子,嘴里叼着李舟渡拿公筷分来最嫩的那块鱼肉,看着大伯跟那位熟稔地称兄道弟,彼此恭维。
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对谈间对方委婉摆明来意。
先说多年来,暨溪的康养院和食堂一直只对李姓老人免费开放,难免引起本地的其他姓氏不满积怨,各姓间报团对立多有冲突,实在不利于群众团结。
又问先严生前想投建一个蚕丝厂,留住本地外流的年轻人口,后续没有推行下去,是不是程序上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支持的尽管开口。
这位领导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是连不怎么关心这些的李狸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自从李浦升过世,李家对暨溪本地的投资早已陷入了停滞,除了康养院和食堂定期由万鲸财务直接拨款,其他已经少有支出。
而暨溪想要发展,除了等待上级规划、资源调配,就只能在其他的地方使劲了。
这时李狸口袋响了几声,她放下拿出手机看眼了屏幕,皱眉起身偷偷溜出去。
她躲到祠堂的假山背后,眼前是一汪碧绿的池水,垂柳落进水面。
李狸没戴墨镜,拿手遮着灼热的夏阳,心浮气躁是以语气也不好:“我跟人事打过招呼,家里有事会延迟一周入职的。”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为难道:“对、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打扰你不太好。但是实习生每周有打分□□。你一点工作没有做的话,我们不好打分的。”
“我有空做事就不会请假。”
李狸的余光突然扫到身后的来人,丢下一句“该多少就多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李舟渡的脚步停在她的身后,神色莫测,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怎么回事?”他问。
李狸耸了耸肩,装傻充愣地要往回去:“不认识的人,啰啰嗦嗦的。”
李舟渡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人带停,李狸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去的那家是言契的子公司。”他说。
“谭家这些年很不寻常,”李舟渡直视的目光带着警告之意,“你图新鲜,进去玩几天,可以。干不了,就回家,别掺和谭家那些破事。”
李狸本也没想能瞒住他,但是被这样直接点破还是很不高兴。
风吹树叶娑娑作响,池塘水面被柳叶枝条搅出清波,李舟渡看她闷闷的,语气又软和下来:“等回去了,我给你买辆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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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文啦
起始时间点是文案二和三的中间
第2章 产研中心几百来号人,分出……
产研中心几百来号人,分出十多个项目组负责集团不同分支的业务板块。
挤在上班高峰期拥堵的电梯里,游畅紧张兮兮地看着电梯液晶屏上变化的红色数字和手机上的时间,在将跳到13时艰难挤到最外层,开门的瞬间掏出绿色工牌,冲到对面按上打卡机,“嘀——”的一声。
正好来得及。
生鲜供应链业务模块本就边缘,外包人力资源公司加实习生的buff叠满,分配下来的工位偏得不能再偏。
三张电脑桌并在一起,不仅挨着饮水机,更远离能通风日晒的窗口,背后就是人来人来的茶水间。
今天当中原本空出来的桌上,一个没型的女包松松垮垮地丢在工位上,鼓鼓囊囊满得要溢出来。
游畅知道是另一个女孩入职了,她麻利地帮忙收捡之前堆积在那张空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杂物。
包括但不限于一盆不知谁养在这儿半死不活的花,两年前下发的大楼消防演习通知,办公室的工具箱、裁纸的剪刀,还有扔在一旁根本划不出水的笔。
又叫来楼层阿姨,收走了囤积在脚下办公室拆出来的快递盒。
她干得七七八八,才看到从物料办公室抱着笔记本出来的女孩。
她对李狸的第一印象是好小,像还在读书的小女孩。
李狸的个头确实不算太出挑,但是因为脸小又白,衬得眼睛很大,故而看来格外生嫩。
“你好。”游畅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好,”李狸在已经整理干净的桌面放下电脑,点头说了句,“谢谢你。”
她问:“上周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么?”
“是我。”
“不好意思,当时家里有事,挂得比较匆忙。”
游畅摆手说没事:“你先收拾收拾吧,我一会儿拉你进群,上周培训的文件群里都有。”
“噢,谢谢。”
李狸插上电源,等电脑开机,领来的公司电脑从离职的员工那里接手,重装过系统,什么专用软件也没有都要重新弄。
大家刚忙起来的时候,前头的工位绕过来一位大波浪红唇的女士,她上下扫了李狸两眼,敲了敲工位的隔板:“小游,帮忙去三楼跑下腿,拿下文件。”
“好的,石姐,我回完这个消息。”
“尽快去吧,我着急用呢。”这就有点责备的意思了。
游畅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李狸的目光落在她背后,又看向转而去跟同事聊天的石姐。
感觉有点搞笑。
大大小小的软件安装了一个上午,李狸一边等,一边戴着耳机补上周的培训课程。
邻近午休,李狸被旁边轻拍了拍肩,她摘下耳机看向游畅,听她问:“你要一起点外卖么?我有满减券。”
她抬眼才注意到已经是午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掐着点走了个七七八八。
“嗯?”李狸问,“你不跟他们一起去食堂?”
“我们的工牌进不去的。”她对李狸晃了晃搭在书架上的绿色牌子,“除了本层的门禁,其他都刷不进去。”
“哦,”李狸点点头:“那就点吧。”
她将就着游畅选的店,点了寡淡无味的减脂餐,跟她A了饭钱。
两人吃外卖的时候,坐在最里面的欧宁从包里拿出饭盒去了茶水间。
他是研究生毕业,比两个本科毕业的女孩大上几岁,戴着眼镜,长期曲着背,有着理工男常见的木讷寡言。
这片分来的三个实习生里,游畅学前端开发,李狸做交互和产品设计,欧宁是码农。
不过一个早上,游畅已经自动将这个跟自己同样境遇的女孩划为战友,一边吃饭一边跟她说外包和正式员工的天差地别。
没有年终奖、体检、节假日礼品都是基础的差别;比较不方便是她们的工卡刷不进其他楼层,享受不了餐厅、健身房福利,坐不了免费班车。
所有的工作文档都要申请查看权限等对方审批。
“哦,对,零食最好也别拿,”她特别说,“速溶咖啡可以,但是其他的拿了,石姐看到了会不高兴。”
石晗就是上午支使她去拿快递的红唇女士,这就是游畅以身试法踩过雷了。
李狸想起来问:“工牌去不了其他楼层,你早上快递怎么拿的?”
游畅夹了块鸡肉:“就只能在门口等路过的同事帮忙刷一下了。”
李狸懂了,就停了。
八月初,谭谡结束了休假回到S市,在一场场会议的间隙抽出空,补签之前滞留的文件。
秘书陈雅在身侧将文件一份份递过去,辅以简要解释和回答,高效得像流水线一般。
“这是墨石今年进的人员名单,实习转正率会要求他们控制在50%以下。”
谭谡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到岗确认表,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叫Ashely Lee的签名上,随口问了句:“他们今年招了外籍?”
陈雅说:“是留学生。”
因为这个女孩履历不错,她特意留心过,翻动了一下手里的档案,果然很快找到:“是中国人,叫李狸。”
谭谡闻言眉头一皱,直接把那页纸从她手里抽过去,看到那个相当独特的名字。
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把纸撇过来。
“你去一趟——”
“把人踢出去。”
墨石人力资源公司成立之初打的旗号就是为了降低集团人员成本,减少劳动纠纷风险。
不过这几年随着上层领导几经变换,墨石的功能并没有启用起来,言契的招聘大多仍是仰赖于集团人事部。
他们每年进那么十来个人,维系着公司正常运转不痛不痒。
陈雅一直也没太将他们看在眼里,当周周五的下午带着集团人事总监直接约谈李狸。
等来人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陈雅见到她的第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见过她。
那时陈雅刚刚入职,被时任领导点兵,代他去给将要走马上任的集团财务总监送礼。
她拎着沉重的礼盒,手指被数十斤重的烟酒的袋子坠得生疼,拖着脚步在寒冬腊月的别墅区里走出了满头的汗。
那家的阿姨眼高于顶,看她只是来跑腿的年轻人,也不接手里的礼品,随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说拐过走廊,留着缝的那间就是储物间,让她自己提过去放下就可以。
陈雅不疑有它,拐过走廊的第二间便是半开的门。
她推开门缝,乍然看到看到两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脱了鞋蜷在沙发上,围着同一条红色的围巾,紧挨在一起看手机。
那男生坐在靠门的那侧,侧脸白净,看起来有些未长成的奶气。
他的手臂拦着女孩的腰,无聊地用包着糖果的腮去抵她的脸,又多事地伸手把划过去的页面翻回来:“就这个吧,别买那么贵的。”
紧跟着他就被打了手:“谭移,你这什么垃圾审美啊!”
超出年龄的过分亲密,非常私密又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