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露白闭了嘴。
她又不是烂好人,孙红在偷东西偷钱的时候就该想到被抓住后可能会面临的状况。
众人清闲了一天,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挖大渠的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大锅饭已经做好,棚子下的土台子上摆着四大盆西红柿青菜咸汤以及烙好的玉米面饼子。
咸汤里没什么干货,指着喝汤喝饱根本不可能,熬汤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吃饼子时更顺口。
没有人嫌弃这没什么味道的饭不好吃,只担心吃完这份量不多的饭,没过多久就又饿了。
又是被蚊子叮咬难眠的一夜。
口哨声响起,意味着新的一天的劳动开始了。
宋露白醒来时依旧腰酸背痛,胳膊上全是被蚊子叮咬后无意识挠出的大红包。
一脸精神的王海全看着睡眼惺忪从地窝子上来的人,扬声说:“都打起精神来,赶紧洗个脸清醒清醒,再领两个饼子路上吃,趁上午凉快多挖会儿渠,每个人都有任务量,别想妄图偷懒逃避,逃的是逃不掉的。”
“老人”们也就用井水糊把脸,然后就吃着饼子扛着农具往地里去了。
这边,宋露白一群人还在刷牙呢。
王海全在一旁催。
众人眼看着“老人”们都已经走了,大家的紧迫感也都上来了,匆忙洗漱过后领了饼子拿上指导员发的农具就走。
宋露白将铁锹夹在胳肢窝里,边走边啃着饼子。
女同志们领到的农具是轻便的铁锹,男同志们领到的都是坎土曼。
坎土曼的头部很重,造型奇特,看起来比铁锹危险的多。
男同志们学着“老人”们的样子将坎土曼扛在肩上,然后拿着饼吃。
走了快二里地才到渠边,大家伙的饼子也都吃完了。
“老人”们已经热火朝天的挖起来了,铁锹和坎土曼在渠内挥舞。
王海全和连长以及指导员碰头后说:“任务你们分配,毕竟我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
三人客气一番后,连长道:“每人每天得挖四米长,看之前挖的渠里,宽度是五米,深度是两米半,坡度是1比1.25,你们比照着挖好的渠向下挖,要是哪里有问题,在查验的时候我会提醒,行了,废话不多说,开始干吧,趁着凉快多干会儿,天热起来就难受了。”
指导员补充:“你们这些城里来的男同志用坎土曼得格外当心些,都先看看别人都是怎么用的,千万不要砍到自己腿脖子了,过去就有人砍到小腿骨,落下了残疾,都先试试再卖力气。”
男同志们听的心中一紧,扬起坎土曼的动作都变轻了。
顺着划好的渠道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地段,大家伙比着地上的划痕开始挖边。
夏天土地松软,刚开始挖起来并不如何难,但力气用的多了,抓着棍子的手掌心开始发疼,一直弯着的腰也受不了了。
连队的职工们挖的速度明显比新来的快,中途休息的次数也比新人们少的多。
卖力气挖渠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身上没多久就出了一层汗,汗从额角向下滑,流进了眼睛里,蛰的眼睛生疼。
在学校时,宋露白也就跟着班级植过树,也挖过坑,但劳动强度远没有这么高。
太阳到了头顶斜上方,宋露白浑身汗如雨下,脸被太阳晒的通红,手疼的都快抓不住铁锹了,腰直起来时都在疼。
旁边的冯莹抹着汗说:“我可算是知道那些人为啥要跑了,太疼了,我的手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要挖那么长那么宽,一天的时间哪能干的完?”
宋露白安慰道:“那也得坚持住,咱们只用干几个月,几个月后就能走了。”
宋露白的眼睛被汗水蛰的睁不开,她坐下揉眼时,见卢双双推着独轮车送水来了。
“来来来,都喝点水再继续干。”
一共就六个茶缸子,大家轮流用,每个人仰头咕嘟嘟的喝,能一口气喝完一缸子水。
煮过的井水放到常温,喝下去并不冰凉,但好歹解渴。
王主任也在一旁坐着歇息,脸上的汗被太阳照到反光,看起来也累的不轻。
宋露白她们干活时,王海全和她们一样也在挖渠。
大家都累不轻,难免抱怨几句。
王主任用手扇着风笑眯眯说:“有困难就克服克服,要是冬天挖渠,比现在还要难受。”
“天冷的时候地都冻上了,这边零下二十几度,地冻的像钢板一样,用铁锹可挖不开冻土,你们得花几倍的力气才能挖开一块地。这夏天啊,也就是热,但地好挖。”
宋露白问:“这边渠挖好了准备种什么?我看方圆十里地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远处的指导员说:“渠挖好了就开地,到时候附近盖上房子,建成一个新的连队,咱二十五连的职工就能分房了,咱们现在住的地窝子到时候就淘汰了。”
新来的有人嘟囔:“新房子啥时候能盖起来啊?这两天睡在芦苇杆上睡的腰酸背痛,咱要求也不高,就想睡张舒服点的床,要不是有蚊子,夜里我都想直接睡在外面的地上了。”
一位老军垦大笑:“你们城里娃就是讲究,这两天睡的不舒服,我保准过不了三天你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为啥啊?睡习惯了就不难受了?”
老军垦们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每天的劳动量这么大,回去沾到床倒头就能睡着,谁还会在意床舒不舒服这种小事?
城里娃再干几天就能体会到喽。
“行了行了,太阳越来越大,再干几个小时就能回去吃饭午休了,大家都加把劲。”
第70章 挖
大家七点半出发来的地里,干了半上午,现在喝水休息的时间大概是十一点,已经连着干了三个半小时了,再干四个小时就是中午三点。
两个饼子下肚要撑七个半小时…
两个饼子根本就撑不到七个小时,甚至连三个小时都没撑到,宋露白早早的就饿了。
腹中饥饿的不止她一人,却没人停下手中的活,都是边抹着汗边挥舞着农具。
宋露白本就是个心气高的人,工作要做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干农活也要争先,坚决不拖后腿。
在饥饿与炎热中劳作的每一秒都很难熬,眼见太阳快移到了正空,宋露白这群新来的女同志中有两个女生倒了下去,引起了周遭的惊呼。
连长很有经验的赶忙让人将她们抬到附近不远处的简易棚子下,又让女同志将湿过的毛巾敷在她们脸上。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两人很快幽幽转醒,王海全又让二人喝了些水。
人虽然醒了,两人却没什么力气,看起来病歪歪的。
王海全看着艳阳叹气,“这还不如冬天挖渠,至少没有中暑的风险。”
指导员和连长商量后道:“让女同志先回去吧,离下工也就剩二十来分钟了。”
女生们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真的早就不行了,可大家都在干,没人有脸说拖后腿的话。
宋露白看着自己比其它女生挖的多、又比“老人”们挖的少的坑位,利索的扛着铁锹和女生们一起往回走。
她是有争先的心,但身体也快熬到极致了。
此时她抓着铁锹的手都在颤抖。
头一天就如此大的劳作量,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受不了。
炊事班的人每天也要劳动,但她们中午和下午会提前回去做大锅饭,分配的挖渠任务量明显比她们少。
大家伙回到营地看到在棚子下做饭的炊事班女同志时,羡慕嫉妒的情绪到达了巅峰。
她们来晚了啊,要是早来,少说也要争一争做饭的工作。
进了地窝子,感受到里面的凉爽,众人瘫在芦苇铺的地床上不愿起身。
不过是半天而已,苦的她们想流泪。
想到还要挖几个月的大渠,有人瘪着嘴哭了起来。
昏暗的空间里顿时充斥着委屈的嘤嘤嘤的哭声。
上头棚子下的卢双双几人听到,对视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虽然她们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日子,但刚来时也是干活干到流眼泪,肠子都悔青了。
她们悔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昏了头的报名来支边。
宋露白倒是不曾哭,不过身体沉沉的瘫在床上,压根就不想动一下手指头。
身上黏黏腻腻,头上因为一直出汗,头发干后凝在一起粘在了脸上。
她拿着毛巾上去打了一盆井水,端进地窝子后将身上擦了一遍。
手挨到水时被蛰的生疼。
因为手心磨出的水泡在她干活过程中被她撕烂了。
手心虽疼,但身上擦完后真是舒服多了。
在她们躺到床上无声无息的睡着时,大部队们扛着农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大部队回来了就代表到了吃饭的时间,女生们蔫了吧唧的上去吃饭。
宋露白已经饿过头了,吃饭的时候味同嚼蜡,压根吃不出什么滋味。
拿着筷子的手一直在颤抖,因为长时间的劳作,根本控制不住。
今天中午的饭食是添了些青菜的糊糊。
里头大部分是苞谷糁,熬的很粘稠。
除了盐味,没有别的味道。
味道不怎么样,卖相也不怎么好,大家却都吃的狼吞虎咽。
因为实在是太饿了。
王海全也端着碗和大家蹲在一处,他道:“下午五点半上工,到时候准时喊你们,一会儿吃完好好休息,无论怎么样,大家的任务量还是要完成的。”
甭说女生们眼前一黑了,新来的男同志们也觉得吃不消。
上午干七个半小时,下午应该是干到天黑前,这边的白天太长了,这个月份,十点多才天黑,也就是说下午还要干四个小时。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十一个半小时都在劳作,这谁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