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按在沙发上的手用力收紧,从掌心传来一阵让人清醒的痛感。
岁暖觉得江暻年在逃避话题。
她越发觉得那通视频电话确有其事,而且赵阿姨也没有什么挑拨离间的理由。
岁暖说:“你先回答我,有没有?”
江暻年看了她几秒,蹙着眉,显得有几分低气压:“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岁暖的视线划过江暻年颈侧的红印,再转回他脸上。她隐约地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可是又说不清楚。
他有什么事隐瞒她。
并且,他试图在气势上碾压她,让她放弃追问。
两人的视线最后在空气里触在一起,无声的交锋。
很快江暻年就会意识到跟岁暖在气势上一较高下是个错误。
她像炸毛的猫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只膝盖越过他的大腿,髋骨两侧的沙发深陷下去。
几乎是用半跨坐的姿势,把他困在了她和沙发之间。
岁暖直着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等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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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接下来是甜蜜又折磨的拷问~
P.S:不虐,没有任何不洁剧情哈
第17章 夏至
江暻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岁暖已经以这样的姿势把他按在了沙发里。
她自上而下盯着他,瞳仁像一枚清晰的黑色月亮,在琥珀色的清波里浮沉。
他们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岁暖却仿佛还没辨清成长后的边界。或者说她对未来始终是这样顺其自然,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模糊亲密和接触的定义。
但他同样也有错。
纵容是错,对她没有防备是错,饮鸩止渴也是错。
江暻年有些挫败地将脊背向后靠了靠,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心累,垂着眼没看她:“你想让我说什么?”
岁暖皱着鼻子,视线像光一样扫描着他的表情。
江暻年伸出手臂从沙发上捞过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地递到她面前:“密码1881。怀疑什么,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
岁暖垂头看了一秒,默认的黑色锁屏,最顶上弹出“面容识别失败”的提醒。
然后抬手接过去。
她的膝盖还是跪在他的大腿两侧,腰挺得笔直,一只手支在他脸边保持着平衡,一只手划开屏幕。
“你有必要在我身上查吗?”江暻年吸了口气,无花果叶和杏仁清脆的香气缥缈地混在空气里。
更烦了。
岁暖从屏幕后移出一眼:“我又没有碰到你。而且我还要时时刻刻关注你的表情。”
“我是你的犯人?”江暻年问,顿了下,又说,“你前几天还说相信我。”
岁暖头也不抬地说:“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在关心你。你这两天真的很奇怪。”
江暻年的手机界面也像他本人一样性冷淡风。
她已经翻完手机通讯录和短信,干净得很萧索。短信最近一条的联系人是【妈妈】,界面显示最新一条消息是“知道”。
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视奸江暻年和文伯母平时聊什么,退到主屏幕,点开微信。
“好、好。”江暻年连说了两个好,声音像是从齿根挤出来,但他还要遵守和她之间那个该死的约定,最后只说,“你慢慢关心。”
江暻年微信最近聊天的人也不多。
大部分都是学校、竞赛队和各种运动团体的群聊,设了免打扰,因为不停的新消息在最上方。
往下翻,有几个教练,荀子浩和江清晏。
只有中间一个比较奇怪,头像是自己拍的一片凤仙花丛,昵称是个emoji的花朵。
最后一条消息显示在10:17,只有两个字“不用”。
岁暖又往下翻了翻,甚至翻到了岁晟,最新消息是一大串哭哭加控诉“姐夫你怎么不回我啊”。
赵阿姨口中早上跟江暻年打视频电话的只可能是这个花朵的账号。
她没有直接点进去看他们聊了什么,而是转过屏幕给江暻年看,眨着大眼睛:“这个应该是女生?”
江暻年头正后仰靠着沙发背,闻言抬了下眼皮:“聊天记录你随便看。”
岁暖“哦”一声点进去。
那句“不用”是江暻年发的,上面一条来自对方。
【花】:暻年哥,我们这边苹果、枣和玉米要熟了。我们老师说给你跟叔叔阿姨寄一些过去。
再向上是六分十二秒的视频通话记录。
【花】:暻年哥,端午节好。祝你们一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老师问能不能打个视频电话?
往上的记录也没必要看了。
岁暖模糊地猜测到对方的身份,却又有些不确定:“是江伯父资助的学生?”
印象里,两家确定联姻后没过多久,岁家就建议江家声势浩大地做一些公益。后来大概是敲定了几所贫困山区的学校。
江伯父那时候还亲自带着文伯母和江暻年去了实地,和那些被资助的学生见面,当时还登上了报纸和电视。
所以江伯父出事后,为了两家的声誉,江家付出很大的代价才和受害人达成和解,把丑闻压了下去。
岁暖只略从自己父母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一点信息。
在此之前,她还从没有把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江伯父和“精神疾病”“暴怒伤人”一类的词联系在过一起。
“我妈经常在静修,不太方便。”江暻年淡声说。
文玫其实也不太愿意为江肃山做这样粉饰太平的事,像甩掉一个麻烦,又像借此试探他一样把这件事丢了过来。
岁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翻涌着复杂的颜色。
她放下他的手机,撑在他颊边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打算偃旗息鼓的意思。
江暻年不知道岁暖在想什么。
但话题结束在这里却莫名让他觉得烦躁至极。她说的话,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她的态度,好像总是和他想象的、渴望的相去甚远。
他抬起左手,按住她的后腰。
掌心蛛网般的灼痛随着用力扎进神经,胸口空落落地像烧着一把火。仿佛会将他焚尽的火,此刻他竟希求能蔓延到她的身上。
既然说关心。
她真的能看到他的痛苦吗。
江暻年抬起眼,幽浓的瞳将她无辜茫然的表情捕获。猎人和猎物调换了身份,他扣着她柔软的腰,不允许结束这样的对峙的人变成了他。
岁暖被他往前带了一下,差点维持不住平衡,两只手都撑上了沙发靠背。
像是被她禁锢在双臂之间,他仰起头,目光的气势却凌厉压迫,喉结像冰块一样滚了下,薄唇吐出的声音也凉:“轮到我提问了。”
岁暖睁大眼睛:“嗯?”
等等,什么时候有这个规则了?
她以为江暻年要逼问她今天发作的理由。
但他问:“你在学校外,学校内,有没有走得近的男生。”
虽然好像只是将她的问题抛了回来。
但岁暖莫名后颈有点寒毛直竖,仿佛空调开得很低的错觉。
她思索了下:“你说的男生,具体是指年龄范围多少的啊?”
掐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下,掌心滚烫的温度隔着衣衫传过来。江暻年仿佛似是而非地轻笑了一声:“你先说几个我听听呢。”
他都让她查手机了,岁暖也没藏着掖着,开始回忆:“Pravin,在马来海龟保育的时候认识的,在TOP5读海洋学;Julian,我跟你提过那个朋友的朋友,一起在瑞士勘察过冰川;仲宇文,最近在合作完成京市的城市热岛效应调查……”
江暻年突然后悔前面诚实回答了岁暖的问题。
她的眼睛清澈又闪亮,映出近在咫尺的他的脸。焚寂的火自始至终都只在他身体内燃烧。
即使此刻两人的距离亲近到只要他抬手,就能将她毫无缝隙地揽进怀里,那火依旧无法蔓延到她身上。
但它总会停的,在烧完一切后。
视线下移,从她白皙的脖颈,落在她纤细的锁骨。
岁暖数着数着,却话锋一转:“但都是阶段性的走得近。在特地地点和特定项目合作过,项目结束后连面都不大可能会再见。人生里不值一提的过客而已。”
她洒脱地总结完,歪头:“所以你问这个干什么?”
火短暂地熄了。
又像在他漆黑的眼瞳里颤抖跳跃,隐秘地顺着脊柱一路向下点燃。
手指蹭过岁暖柔软的发尾,江暻年反问:“不是你先问的吗?”
岁暖费解地眨眨眼,觉得自己是被少女漫画影响到了:“我就是突然很好奇。因为我不常来学校,所以昨天才意识到——同学关系很神奇啊,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见,明天也见。能把完全无关的人联系在一起。”
江暻年不说话,只是用手在背后玩她的头发。
可对他而言好像没什么区别。他甚至连同班同学的脸都记不全。
“我也经常不在学校。”江暻年淡声说。
岁暖本在想着下学期在学校待的时间长一些,听见这句话,又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你不在学校干嘛去呢?”
“比赛,玩。”江暻年简略地回答。
剑拔弩张的气氛结束后,感官重回正轨,这个姿势再维持下去显然会出事。他抬手将岁暖从自己腿上提了起来,打算把她移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