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目光扫过满桌狼藉,语气温和:“抱歉各位,替我们老板接个人。”
张寅之脸色瞬间变了。
时从意心中惊异,冷不防撞上餐桌边缘。
她压根没给席澜发过消息,更没有席琢珩的联系方式,刚才纯粹是在虚张声势,怎么就把席琢珩的人给弄来了?
“没看出来呀,那位才回来多久?你倒是攀上了。”
张寅之回过神来,神情玩味地打量她。
说话间陈叙已经走到时从意身边,恭敬道:“时小姐,老板还要开会,让我来接您。”
时从意纹丝不动,只是直直盯着张寅之:“签字。”
两人对峙片刻,张寅之最终拿起笔,在文件上潦草地签下名字。
时从意拿回文件,经过旗袍女孩时脚步一顿:“这人我要带走。”
秃顶男人哪敢说不,连忙摆手:“您随意您随意!”
时从意一把把人拉起,大步走出包厢。
三人一直走到廊尽头的角落,时从意掏出湿巾为女孩敷脸:“抱歉,我擅作主张了。你是想再回包间还是直接走?”
女孩愣住,眼眶渐渐发红。
时从意摸了摸口袋,想给她留个联系方式,却发现自己没带名片,她转头问陈叙:“有名片吗?”
陈叙立即递出烫金纸张,她接过又在背面写下自己电话:“他叫陈叙,很靠谱。我是时从意,不太靠谱但讲义气,他们如果找你麻烦,打这个电话。”
女生攥着名片,眼泪终于掉下来,低声道了谢,匆匆离开。
时从意舒了口气,转身跟着陈叙往外走。
连廊尽头,席琢珩赫然站在那里,正背对着她接电话。
他今天穿了件枪灰色衬衫,后颈线条没入挺括的衣领。
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像给大理石雕塑镀了层银边,清冷而矜贵。
没多会,他挂断电话,身后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转身亮起。
时从意脚步一顿,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席先生。”她走过去叫了一声,嗓子被酒烧得发涩,脑子也开始晕晕乎乎的。
席琢珩“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薄红的眼尾。
此刻的时从意眸若点漆,唇色艳得惊心,微醺的神态让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蒙了层水雾,像浸在泉水里的灿星。
“喝酒了?”席琢珩问,语气淡淡的。
“嗯。”时从意点头,比划着酒瓶高度,“五十三度,茅台,还有红酒,我喝了……”
她突然卡壳。
到底喝了多少来着?
她想了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蹙眉对席琢珩懊恼道:“……不记得了。”
微仰的小脸和拖长的尾音里,带着不自知的娇气。
席琢珩眸光微动,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时小姐,夜凉。”
陈叙适时递来一件外套,
时从意懵懵地接过,嘟嘟囔囔道了一声谢,把外套往身上一裹,却不想这动作让席琢珩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羊绒混纺的触感贴上肌肤,熟悉的冷香味混着体温笼罩而来,她下意识攥紧衣领,脑子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席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席琢珩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内袋取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翻转过来对准她。
时从意眯着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亮光,在看清内容的瞬间,瞳孔地震!
屏幕上赫然是她的微信对话框,密密麻麻全是这些年发的吐槽。
最新一条还停留在半小时前:「喝一口咒癫公一次,好想把他塞进无人机螺旋桨里转两圈」
配图是斟满的酒杯。
“等、等一下,我好像出现了幻觉……”时从意声音发颤,感觉脑袋里的那点儿酒精也跟着蒸发干净,“我没有您的微信啊,怎么会……”
她突然噤声,脸色刷地变白。
那个被她当作树洞的“无人机售后客服”,头像是朵云,和席琢珩手上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妈耶,你一个霸总,学人拿什么云朵当头像,你怎么不取个名叫云淡风轻。
席琢珩收回手机,慢条斯理地逐一念出:“20年6月5日,你说‘我导的记性要是能像他养的金鱼一样好就好了,至少金鱼还记得七秒前吃过食’。”
时从意双腿发软。
“这个不是我……”她说的斩钉截铁,声音却虚的不行。
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席琢珩在亮着的屏幕上轻点几下。
“叮——”一声,她手中的手机应声响起,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时从意」
三个字,简单明了,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
时从意:……
她缓缓捂住脸,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的回想这些年,究竟对着这个账号说过多少荒唐话。
突然很想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
“我申请暂时性失忆……”她闷声道,声音越来越小,“或者永久性失忆也行……”
席琢珩轻笑一声,忽然向前半步,凛冽的冷香混着体温将她笼罩。
“你说,你认识的一个人吃饭像在参加米其林评审,毫无生趣。”他垂眸看着她,“是在说我?”
时从意猛地抬头,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里,心里仿佛被捏了一百只尖叫鸡!
高二那年暑假在老宅,她偶尔撞见席琢珩独自用餐的场景。
勺子与碗沿轻触不发出一点声响,餐巾始终平整地铺在膝上,连喝汤都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当时她路过餐厅不经意看到,心想这哪里是在吃饭,简直就是在拍海报。
后来某天做实验到凌晨三点,她蔫头耷脑地吃着凉透的泡面,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个场景,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给云朵树洞。
在正主面前舞得欢实还无知无觉的,她可能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席琢珩低头,目光在她瞬息万变的脸色上逡巡。
“现在,可以把我的备注从‘无人机售后客服’改回来了吗?”
时从意心如死灰,听不进半个字,想着她这辈子最大的坎搞不好就在这里了,但又辩无可辩,只垂着头盯着地面。
视线里,席琢珩锃亮的皮鞋和她的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这个认知让她感觉醉意又有些上涌。
走廊昏黄的灯光从侧面斜斜打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暧昧地重叠在一起。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尴尬的想原地消失。
时从意能感觉到席琢珩的视线落在她发顶,却在她微微偏头时不着痕迹地移开,只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灼热感。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远处传来陈叙的轻咳,“老板,国外的并购会议十分钟后开始。”
席琢珩抬手看了眼腕表,没有立即离开,只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
这个动作吸引的时从意又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女人被美色所迷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想。
“时从意。”正胡思乱想着,他突然叫她名字,让她不自觉绷直了背。
“下次要压人,可以直接用我,也可以来找我。”
他微微倾身,“毕竟,我要保证我的售后服务让你满意。”
时从意:……
毁灭吧,这个世界!
第4章
时从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似的,她机械地跟着席琢珩的司机走,还端着陈叙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醒酒汤。
上车时差点一头撞在车门框上;下车时同手同脚差点把自己绊倒;回家后把拖鞋穿反了都没发现;刷牙时差点把洗面奶当牙膏挤。
最离谱的是,她居然把席琢珩的外套当成圣物般供在了衣柜最显眼的位置,甚至认真思考要送去哪家护理中心做清洗。
又鬼使神差地想:方巾、毛毯、外套,好的,已经集齐席琢珩三件套,接下来是不是可以等着抽奖了?
直到半夜三点,她突然诈尸般从床上弹起,抱着枕头在床上疯狂打滚,脑海里循环播放着席琢珩把手机怼到她面前的画面。
“啊啊啊——”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低声闷叫,双腿在床上扑腾了一圈。
突然想起自己还吐槽过席琢珩“长得好是好,就是不爱笑,是不是笑了就会被枪毙”。
事实证明,人家明明会笑!还特别会嘲笑!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摸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打开微信,盯着那个云朵头像看了三秒,又像被烫到似的把手机扔出去。
怎么会莫名其妙有席琢珩的微信?
她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可能性是那年中秋她在席家老宅帮忙做月饼。
那天席澜风风火火跑来说五缺一让她扫码开黑,她当时手上都是面粉,丢了手机让他自己扫,后来席澜被老夫人拎走,黑也没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