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她撇嘴,“你明明——”
说到这里她猛地咬住舌尖,生生咽下后半句话。
你明明后来再回老宅,就不再早晨跑了。
这样的话她没法说出口。
那些或晴或雨的少女时光,都被永久封存在十九岁那年的冬日午后。
老宅长廊里错身的剪影,书页间夹着的枯叶标本,暑假刻意调整的闹钟。
即使多年后在他本人面前,这些细碎片段也该如同那年的积雪,静静消融在旧时光里,不再触碰。
“明明什么?”席琢珩俯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塞的样子。
“明明……好像体力不是太好的样子!”
时从意后退一步,嘴硬上头,这话说的连自己都觉得扯。
他那一身即使是包裹在定制西装也遮不住的优越线条,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腹轮廓,怎么看都不像是体力差的样子。
席琢珩头一次见这么明目张胆的倒打一耙,不由地挑眉,“釉釉,你这是诽谤。”
小名被叫出来的那一瞬间,时从意就感觉要完。她按住狂跳的心脏,状似随意地挥挥手。
“抗议无效。在本朝,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告皇帝是没有用的。”
说着又往前跑去。
席琢珩三两步就追上她,路灯的光晕里,他向来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无奈:“第一次跑太多会受伤。”
她充耳不闻,却在转弯处脚下一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席琢珩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从身后将她整个人环抱住,
他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汗湿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廓,手臂在她腰间收拢,却又克制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听话。”
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尖。
又来这一套!
可怕的是她偏偏每次都吃这套!
时从意有些绝望,但又觉得可以挣扎一下。
她转身想要辩解,却在抬头的瞬间,唇角不经意擦过了他的喉结。
席琢珩动作骤然顿住。
夜风拂过,带着春末特有的温软气息,轻轻撩动她汗湿的鬓发,却吹不散周身骤然升腾的热度。
路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席琢珩低头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在她饱满的唇上停留,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远处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孩童的嬉闹声从远处的游乐区传来,夜跑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时从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同样急促的震动。
夜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拂过,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骤然升腾的热度。
席琢珩的呼吸微微加重,冷冽的眸色渐渐暗沉。
他低头,高挺的鼻梁蹭过她的,温热的呼吸交错,缓缓贴近——
第31章
游乐场的彩灯在远处蓦然亮起,流转的光影从他下颌一掠而过
席琢珩动作倏然停住,唇在几乎相触的刹那偏开,最终将前额轻抵上她的发丝,呼吸沉重地压下来。
“……回家。”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又在齿关艰难压下,碾出一片滚烫而压抑的沙哑。
时从意睫毛轻颤,脸颊还残留着他呼吸的温度。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让她瞬间清醒。
她屏住呼吸,对席琢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釉釉,”电话那头张如芳的声音带着笑,“这几天放假你抽时间回老宅一趟。你舅舅从老家寄了些新鲜枇杷,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两人挨得近,张如芳的声音清晰地透过听筒传来,席琢珩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时从意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对方正垂眸看着她,眼神沉静,让她心头又是一阵慌乱。
她定了定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妈,后天吧,明天我要去看老夫人。”
“那正好,”张如芳闻言笑意更深:“前两天我刚托老文给老夫人带了香椿饼,她要是喜欢,我再做些。你帮我问问?”
“好。”时从意应着,席琢珩的手却在这时伸了过来,替她理了理鬓角散乱的碎发。
电话那头又嘱咐了几句才挂断。
屏幕熄灭前,微信界面一闪而过。
“老槐树精”四个大字,赫然显示在席琢珩的云朵头像旁。
时从意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往口袋里塞,企图当做什么都发生,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抬头,对上席琢珩半眯起的眼睛。
那双水墨般清隽的眼尾微微下垂,带着些泠泠的霜雪气,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喉间一哽,索性先发制人。
“不是我说的!”时从意竖起三根手指,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义正言辞地指向虚空,“是师姐说的!”
那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林墨此刻就该背这个锅。
席琢珩又好气又好笑,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时釉釉,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也许是夜色太温柔,也许是方才的悸动还未平息,时从意膨胀了,胆子肥了。
她仰起脸,半是无辜半是故意:“那你能把我怎么样?”
月光下,席琢珩眼底像是碎星落进了的深潭,晃得人心头发烫。
“我确实拿你没办法。”
他说。
语音沉沉,带着说不尽的温柔。
时从意心一热,又条件反射的安慰他:“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你要不再想想?”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席琢珩果不其然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席琢珩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明天我来接你。”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摩挲着她手背的肌肤时带来细微的酥麻感。
她不想表现得太忸怩,只能强装镇定任他牵着,却控制不住手指微微蜷缩,连忙转移话题:“老夫人知道我们的事?。”
“知道。”席琢珩接过话,指节轻轻蹭过她的虎口,“领证那天我就告诉她了。”
时从意消化了一下,发现不怎么消化得了,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连脚步都停住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明天该我怎么办啊……”
席琢珩失笑,轻轻晃了晃两人牵着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奶奶一直都很喜欢你。”
“那不一样啊!就……怎么可能一样!”时从意绝望了,柳眉倒竖地训人,“席琢珩你是不是笨蛋?”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席琢珩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笨蛋”,新奇之余竟觉得心情居然出奇的好。
他捏了捏时从意的鼻子:“现在说我坏话都不在心里说了?”
“这算什么坏话,”时从意理直气壮,“被我说坏话的是像我甲方那样的,那种‘改来改去最后还是用第一版’的讨厌鬼。”
月色下她明艳的五官格外鲜活,眼波流转间像是粼粼春光,连抱怨时微微皱起的鼻尖都可爱得让人心头发软。
“对了,”时从意突然想起什么,“我是不是得给老夫人准备礼物?”
一下子变换了身份,去看长辈自然得守些礼节。
“我准备好了。”他老神在在。
对比起来,时从意仿佛是个没心没肺的渣女。
回到出租屋楼下,夜风已经带着凉意。
席琢珩站在台阶前嘱咐:“奶奶明天可能会留我们住一夜,你准备好要带的东西。”
时从意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喊住他:“席琢珩!”
男人回头,眉眼在路灯下格外深邃,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晚安。”
她最终只是这么说。
*
席琢珩回到霞府时,玄关的智能屏正闪烁着视频通话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