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气氛很快热络起来,各自推杯换盏。
“时姐,”李梦妍小声问,“那个姜总,是不是在看你啊?”
时从意头也不抬地给她夹了只虾:“吃你的饭,少看热闹。”
宴席持续到晚上十点。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公司的人早已打成一片,有几个甚至勾肩搭背唱起了跑调的歌。
临别时,姜维黎在人群中状似随意地问时从意:“时工住哪个方向?我顺路送你。”
科睿的人立刻起哄。
自从有了时从意这个搭档,周砚应付这种场面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他眼疾手快地插进来,半开玩笑地说:“姜总,我们公司的女同事们个个都是宝贝疙瘩,得挨个护送回家才行。”
说着还做了个夸张的护花使者动作。
姜维黎也不恼,笑着退后一步:“那就下次再约。时工,回头见。”
最后三个字咬得意味深长。
时从意不接腔,只大方地对他一笑:“姜总,谢谢您今晚的款待。”
姜维黎颔首,很快钻入到等在一旁的深蓝色轿车中。
时从意低头看了眼手机,叫的车还有三分钟到达。
“真不用我送你?”周砚站在她身侧,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时从意笑着摇摇头:“快回去吧,红姐该等急了。之前团建你放她鸽子的事,我可还记着呢。”
公司其他人闻言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帮腔:
“就是就是,周总快回家吧!”
“我们保证看着时姐上车!”
“您再不回去,红姐该给我们团队差评了!”
小张甚至夸张地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挡在时从意前面:“有我们在,时工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时从意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好人缘。
技术部那群宅男把她当女神供着,销售和市场部的小姑娘们天天追着她讨教穿搭,就连最严肃的行政大姐见了她都会不自觉地放柔语气。
倒不是因为她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虽然确实赏心悦目。
而是她总能把艰深的技术问题讲得妙趣横生,与人交谈时带着三分俏皮七分真诚,连最内向的同事都能被她逗笑。
周砚被这群活宝逗笑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行行行,我走还不行吗?”
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到家在群里报个平安。”
“知道啦——”时从意拖长音调应着,目送周砚的车驶离。
此同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餐厅正门前的红绿灯处。
副驾驶座的陈叙不经意间瞥向窗外,霓虹灯下的人群中,一抹靓丽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板,”陈叙微微侧身,“是时小姐。”
后座正在审阅文件的席琢珩一顿,缓缓抬眸。
透过深色车窗,他看到时从意站在霓虹灯下,微卷的长发被夜风轻轻拂动,有几缕调皮地掠过她精致的侧脸。
她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在夜色中明艳得惊人,像是整条街的灯光都只为照亮她而存在。
陈叙透过后视镜,注意到老板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开口:“老板,要不要送时小姐回家?”
席琢珩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追随时从意的身影,看着她与其他人愉悦地交谈,看着她被团队众人簇拥着走向路边停着的出租车。
直到她弯腰上车,那一头长发在车门关闭前最后一秒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
“不用。”
他淡淡道,垂眸继续翻看文件,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坐进车里,时从意终于放松下来,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砚发来的消息:「我是不是吃人嘴软?虽说科睿也是拉进合作距离,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睁开眼,快速回复:「静观其变,后面再说吧。」
周砚又回:「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倒是你,给你放了三天假你就好好休息,别又没事开电脑。」
时从意轻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放心,我明天开始就天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流水般掠过。
时从意不知道的是,就在几分钟前,有人曾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凝视她许久,最终选择沉默地离开。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第17章
时从意在黑甜的睡梦中,被一阵隐约的声响扰醒。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像是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云层里,连梦都没做。
不必半夜惊醒查看实验数据,不用辗转反侧想着科睿的合同,更不会……那个人的面容刚浮现在脑海,就被她强行按回心底。
直到手机铃声钻进耳朵,她才悠悠转醒。
阳光透过纱帘斜斜地洒在床上,暖融融的。
手机的铃声从床头柜传来,她伸手一摸眯眼看去。
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偌大的屏幕上,席老夫人的视频通话请求正闪烁着,头像是那张熟悉的紫檀木书桌。
时从意忍不住笑起来,顺手理了理睡得乱七八糟的长发,接通了视频。
画面里,老夫人和王妈正凑在一起,两颗脑袋几乎要贴到屏幕上。
“是不是点这个绿色的?”老夫人戴着老花镜,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哎哟,刚才好像按错了……”王妈在一旁急得直摆手。
“老夫人!”时从意忍不住笑出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两个老人顿时“哎哟”一声,笑得眼睛都眯成缝。
老夫人凑近镜头,仔仔细细地打量她:“釉釉啊,我是不是吵着你睡觉了?你看看我这记性,连时间都算不准……”
说着忽然皱眉:“你这小脸怎么又瘦了一圈?最近是不是工作特别忙?席澜跟我说你在搞什么大项目,你看看你瘦的,肯定没好好吃!”
时从意抱着枕头翻了个身,顺了顺头发:“没有的事,昨天才吃了人家一顿贵的呢。”
她顿了顿,问道:“老夫人,您身体好些了吗?今天假期我正好去看看您。”
老夫人一听,立刻拍着膝盖连声说好,转头就指挥王妈:“快去打电话让他们送一条新鲜的鱼来!再蒸一笼桂花糕!”
又着急的要去找人安排司机。
王妈笑呵呵地应着,镜头晃得乱七八糟:“老夫人,您慢点儿,小心闪着腰——”
时从意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跑去翻衣柜,听到之后立即跑回来。
“不用麻烦司机接,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那怎么行!山里路绕,我让他们安排车……”
“真的不用——”她拖长音调,耍赖道:“您要是这样,我可不敢去了啊。”
老夫人被她逗得直笑,最后只好妥协:“好好好,那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断视频,时从意立刻给张如芳发了条语音:“妈,我今天去看老夫人,您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张如芳很快回复,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腿脚不方便,就不折腾了。你替我多陪老夫人说说话,问问她想不想吃腌笃鲜,我回头让人送过去。”
时从意连声说着好,放下手机匆匆换衣梳妆。
她挑了条到脚踝的百褶碎花伞裙,搭配浅灰色宽松卫衣,头发随手编成松松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毛茸茸地翘着,衬得她不施粉黛的脸愈发明艳。
临出门前,她对着镜子抹了点唇膏,想了想,又从床头柜深处取出那只翡翠镯子。
冰绿的玉色在阳光下流转,像一汪春水。
她小心地戴上镯子,从冰箱里取出米酒罐子,风风火火地关上门。
刚跑下两级台阶,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折返,冲进屋里抓了一包张如芳腌的脆青李。
“差点忘了这个……”她嘀咕着,这次真的跑向了楼梯。
十二层的台阶,她三步并两步地轻盈跃下,裙摆随着动作飞扬,整个人充满朝气。
出租车载着她驶过繁华的市区,穿过郁郁葱葱的郊区林道,最终停在一处静谧的院落前。
四月的阳光透过翠绿枝桠,在她的裙摆上洒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风铃在檐角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气中飘散着温泉特有的硫磺气息,与远处厨房飘来的桂花甜香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令人心安的氛围。
她刚走到门廊下,就听见里面传来老夫人又急又怒的声音:“你就站着让他打?!”
声线颤抖着拔高,尾音又尖又利。
时从意脚步一顿,转头询问身旁的管家:“怎么了?”
“大少爷刚从老太爷那边过来,头上被老太爷打出了血。”
时从意心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去,转过玄关的屏风,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席琢珩仰靠在黑色沙发上,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散落几缕在额前,遮住了半边眉眼。
老夫人颤抖的手正按着他流血的额角,王妈捧着医药箱急得团团转。
大厅吊灯的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峰上,将那道狰狞的伤口照得愈发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