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明显已经有点蒙圈,觉得他的气场像要和自己吵架,说的话却又好像不是那样。
她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自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别想了。”
时述也不拖泥带水,当即便摊牌道:“就是为了哄你听话才那么说的。”
“……”
苏途这才张了张唇,却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叫为了哄她听话?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又哪里有要哄她的意思?
时述这会儿情绪的确不好。
原因有很多。
从看到报告单开始,就在恼火她之前不把身体当回事的行为。
到被误会成夫妻时,看到她从愣怔转变为尴尬的神情。
再到接连两次的转账,和这么久过去都始终生分的备注。
以及不仅要替她和前男友聊工作,还得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默许她继续和他接触……
他没有要和她生气的意思。
但要他完全心如止水,要求是不是也有点太高了?
可僵持了会儿,却到底还是稳着情绪蹲下身来,放缓声音:“你之前说,喜欢我身上的特质,是坚定、强势,对么?”
“你只需要被坚定的选择,所以即使我强势一点也没关系,但要是过程中有任何动摇或退缩,我就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了,就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了,对么?”
苏途倏然瞠目:“……”
“看来我猜对了。”
时述牵唇,认真又不容置喙地说:“所以你别想了,上次是我不对,但同样的错,我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他刚刚要是真走了。
才是真的没机会了。
苏途感觉自己还是没太听懂,心脏却不由自主地鼓动,好半晌,才怔怔俯视着面前的冷硬轮廓,不太确定地问:“你是……”
“想耍赖吗?”
“嗯。”
时述面不改色,像受到褒奖一样笃定:“耍赖。”
第49章
这座城市常年多雨, 冬季空气湿冷,一场雨下来,将所有事物都铺上一层模糊的底色。
月影朦胧时, 看什么都不太清晰,想伸开拨开雨雾,肢体又已被刺骨的寒冷侵蚀的难以动弹。
晚餐过后,苏途就这么趴在工作台前,透过阳台的玻璃推拉门, 看着被困在潮湿里, 仿佛一直都在掉帧的粼粼夜色。
如同此时的大脑, 昏昏沉沉的,像蒙着一层迷雾, 看什么都不那么明朗。
手机咯噔响了一下,置顶框上弹出消息:【到了】
苏途眨了眨眼, 并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跑上去的,备注也改了, 删去了冗长的信息标注, 只剩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时述。
昨天下午?
不对, 早上看微信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那就是今天下午。
他又要了一次她的手机,说是要查看客户是否有新消息进来。
她闷在被子里,懒得伸手去找,索性就把密码告诉了他。
直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对他默许了多少。
家门密码。
手机密码。
如果他有心的话,完整可以将她的所有都洗劫一空。
最后却只不痛不痒的改了个备注,再把自己的对话框,设置到她空白的置顶栏上。
就好像,她也有了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分享琐事的对象一样。
视线停顿了会儿, 从茫然归于平静,然后用一根手指,慢吞吞打字:【好】
时述没再说什么。
该说的傍晚都说过了。
她认可他白天的那番话,的确喜欢他的坚定没错。
但相应的,她认为自己也应该要坚定一点,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决定好就不可以再动摇。
她应该坚守自己的信念,而不是因为他一句冷淡就低落,因为他一句热情又高涨。
情绪全因他人而起伏,那太被动了。
所以她没有答应他要全天候照顾自己的想法,理由也明确和他说了。
她并没有病到不能自理的地步,也需要一点空间冷静,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可以给他准确的答复。
而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过不了几天就要恢复冬训,总这么围着自己,显然也是不合适的。
并且不管她接受与否,她身边都始终萦绕着一个安全隐患,只要和程淮的合作没有终止,他们之间潜藏的矛盾,就不可能彻底揭过。
关于这一点,就算他可以隐忍不说,她也没办法坦然处之。
所以她更需要时间,去解决潜在的麻烦。
而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都与自己形影不离,那么在程淮那里,也只会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致使项目一拖再拖,没个终结。
她尽可能客观而冷静的说完,时述却就此陷入沉默,像拿不准这是不是在考验他的坚定,他又应该要强硬拒绝,还是适当的让出空间。
无从反驳,又没法妥协。
最后只能商量,他就只早晚接送两趟,到她的车修好或他复训时作为终止。
在这期间,她每天吃饭吃药,也都要准时报备。
苏途觉得可以接受。
于是之后几天,两人就一直处于这种极端平和的状态,不仅不再有任何不愉快,偶尔有特殊情况,也都会主动说明。
比如这天中午,时述来家里接人时,苏途就主动告知,自己中午要去事务所对效果图,让他直接导航过去,或者她自己打车也行。
时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平静将她送往目的地,临走前也只交代了句:“有事给我打电话,下班再来接你。”
苏途有他的行程表,知道他今天有事,但因为没有注明是什么事,也不确定是否重要,原本是想和他说:我可以尽快结束,你要是不急的话,要不要等我一起走?
可见他好像没有这个意思,便又把话咽了回去,点头道:“好。”
在楼底分别,苏途独自乘电梯上楼。
午休时间,程淮却像是恭候已久。
早早就进了会议室,垂首勾绘着上午讨论未果的图纸,单手支着额角,白炽灯在高透镜片上反射着锋利的光,西装衬衣永远得体,是一副理性睿智,正在沉思的上位者模样。
余光瞥见进门的人影,又隔了会儿,才轻慢抬头,缓缓靠向椅背,一副终于见到大牌的口吻:“还以为你不来了。”
苏途像听不出他的话外音,闻声看了眼表:“我没迟到吧?”
程淮挑唇:“鸽子都放了,迟到还有什么稀奇?”
苏途把电脑包放在桌上,还算真诚地说:“抱歉,上次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可不止上次。”
程淮不吃这套,手指敲击桌面,像个不听缘由只要结果的领导:“病例。”
苏途带了,内心却不是很愿意展示。
一方面这是个人隐私,另一方面,她也认为他其实是相信的,却还是执意要走这个流程,像明知她没有盗窃,却仍然坚持搜身,左不过是想对她进行精神打压。
“怎么。”
程淮轻呵:“拿不出来?”
苏途还是从包里取了出来,没什么情绪地递过去说:“过目。”
可真拿到手了,程淮又好像并不在意,随手翻了下,随口问了句:“不是造假的吧?”
苏途挽唇:“您如果工作不那么饱和的话,尽可以去查。”
尽管语气极尽平和,程淮却还是从中品出些许怒意,心情这才舒展了些:“你车祸住院,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一个外行,还帮你对接工作,你自己助理呢?还是他终于发现搞体育没什么前途,以后就准备给你打下手了?”
苏途蹙眉,到底还是把抵触写在了脸上:“可以聊回正事吗?”
程淮把病例往桌上一甩,同样面露不满:“你放客户鸽子,还不允许客户过问情况?”
苏途收回病例,又举起来:“你已经检查过了,还有什么情况需要了解?”
程淮质问:“他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苏途不想过多纠缠,如果了解完他可以回归正题,她也可以适当说明:“陪他看完材料,离开的路上出的事。”
程淮保留看法:“就这样?”
苏途:“不然呢?”
“住了几天院?”
“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