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今晚特别安静,任由邹摄摆弄,一个字都没说。
邹摄替他揉了半天,额头肿起的那块揉开了看着更吓人了。她那个棉签小心翼翼地涂药水,吐完,哄宝贝儿似得给他吹吹。夏尔出奇地没像平时那样撒娇。垂着眼帘盯眼前一亩三分地,嘴角拉下来,一副特别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邹摄终于注意到他情绪不对了,“跟流浪狗似得这幅表情,被谁给欺负了?”
夏尔虽然爱跟邹摄撒撒娇,吹吹枕头风,却不喜欢打小报告阴人。尤其小金他们在邹摄身边很久了,拿真心对邹摄。(当然,阴一切觊觎邹摄的猥琐男除外,首当其冲韩嘉恒。)
“邹摄……”
提什么不想出道不切实际,夏尔犹豫着,觉得是不是不要跟邹摄提比较好。毕竟刨除男女朋友关系,他作为工作室唯一签约艺人接通告工作理所应当……等等,夏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他不出道,邹摄的工作室是不是要签别人?
想到邹摄到处觅小鲜肉,夏尔这口气,瞬间就噎回了肚子里。
“嗯?”邹摄丢掉棉签,拧上盖子,红药水放进医用箱摆好。转头疑惑地看他,“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吞吞吐吐可不能解决问题。”
“……没事。”
“《happy baesement》给你发通告邀请的事儿?”晚上小金刚给她打过电话说,邹摄挑眉看他,“不想去?”
夏尔:“……金姐跟你说的?”
“嗯,”邹摄点了头,重要的事儿小金从来不瞒她,“小金说你对暴露在人前有抵触情绪,说说,怎么回事?”
夏尔本来不想说,但邹摄摆出坦诚相待的态度,他只好把想法实话实说。
说完,室内一片沉寂。
邹摄阖上医用箱,眉头就皱了起来,很不高兴的模样。
“邹摄你不是说过不会嫌弃我吗?”
夏尔这下真委屈了。
说好不嫌弃?这表情还说不嫌弃?是觉得他没志气没上进心吗?夏尔心里不禁一阵郁结,郁结之后又觉得难过。
然而邹摄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看着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审视起来。那怀疑自己眼光的眼神,差点没把夏尔给刺激得蹦起来。
他觉得自己快哭了。
就知道不该跟邹摄说实话,至少现在不该说。他飞快地解释说:“演员这个职业对演员的隐私太苛刻了,对他的伴侣更恶毒。特别现在的流量小生,不能跟女的搭上边儿,一点绯闻都要闹翻天。我不喜欢这样……”
“这是必然的,每个明星都这样。”邹摄对他还没开始就退缩的心态很不满,她喜欢的小崽子怎么这么没用?不得不说,听到理由之后她很失望,“开始不习惯正常,等习惯了,自然会适应。”
“可是我不想这样!”夏尔也急了,一把抓住邹摄的胳膊,“我总觉得,红了你会跟我分手。”
邹摄一愣,心头莫名被他这句话给砸了一下,有点跳。
夏尔他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里,笃定的说:“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看透你了邹摄!你到时候一定会觉得我很麻烦,我碍你的事,然后就像对韩嘉恒那样……再喜欢也不靠近。”
哼了一声,他态度特别横:“邹摄,我告诉你,我不想分手!”
邹摄又气又好笑:“……”狗崽子!
第四十八章
虽然小崽子很会讲话, 原则的事儿邹摄却不会任由他糊弄过去。不出道是不可能,毕竟周导的电影已经上过了,露脸是迟早的事儿。
“不想走偶像明星的路子, 可以当个纯粹的演员。”邹摄觉得自己为这小子底线一降再降, 都快没底线了。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那小崽子眼睛蹭地一亮,邹摄不禁扶额。
“不过只要入了娱乐圈这一行, 不管你是演员还是明星, 躲不掉面对公众这一关。”演员充其量低调些,不像流量小生小花那样夸张。不过也有例外,有些低调的一样避免不了, 比如韩嘉恒。
“当演员可以,”周导的电影作为贺岁片初五上映, 差不了几个月,“那, 我可以不去吗?”
邹摄看了他一眼, “不可以。”
空气中静了一静。
“纯粹的演员,不是只要用作品说话就行了?”
邹摄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口气有些敷衍, “嗯,但你现在还没作品。”
夏尔:“……《苍山仙侠1》不算吗?”
“酱油也算?”
“……”
夏尔瞄了下邹摄的脸色,眼神幽幽的, 心想她是不是生气了。
邹摄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摸的小刀拆包裹。夏尔这才注意茶几上还放着一封快件没拆。以他5.3的视力, 一眼看到包裹上写了寄件人韩嘉恒几个字,快件也写得韩嘉恒。怎么又是他?怎么这么闲?
现在邹摄正对他不满呢, 夏尔不太敢像往常那样凑过去亲亲她, 坐在一边悄悄地观察邹摄的表情。
邹摄没理他, 慢条斯理地拆。
他顶了顶腮,起身默默挤到邹摄身边坐下。
包裹拆开了,里面是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细长盒子。邹摄手快,刷刷就撕了包装,打开了才是一条设计古怪的手链。虽然没看出来是哪个牌子的新品,但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是便宜货。
邹摄看到手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像有点感动的样子。
夏尔眼睛眯了起来,心里不爽瞬间炸翻了天。
窗外的寒风呼呼地吹,屋里温暖如春。他眨了眨眼,忽然捂住额头肿了的那块,往沙发上一倒。
人高马大的,人倒下来邹摄身边就凹进去了。
邹摄正在出神,身边人不消停便抽空看他一眼。就见夏尔一张脸揪在一起。
夏尔一脸想吐地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说:“邹摄,你快看看……我的头好像有点疼,犯恶心。感觉脑浆在晃,天旋地转,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砸得脑震荡了……呕,天太冷突然着凉了也可能。”
邹摄:“……”
“咳咳,”夏尔蜷缩了起来,老大的体格整个儿缩在沙发上,“难受。”
“……药都给你上好了,你现在才脑震荡发作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夏尔可怜兮兮的:“……我难受,想吐。”
他一双腿太长了,曲着也没法躺妥帖,都快把邹摄人给挤到地上去。
感觉头对着扶手脚对邹摄有点不对,夏尔蹭啊蹭地掉了个方向。一百八十度旋转,头枕到了邹摄的腿上。过程中一直捂着胸口,他眉头拧着,不时还喘一口气,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邹摄把手链往盒子里一扔,有点生气他这时候还抖机灵,脸黑了:“跟我耍这些小聪明没有用,必须去!”
邹摄对夏尔这种态度,特别不满意。
她这个人从小性格就偏激进,做什么事习惯了尽善尽美,很看不惯软弱又不上进的人。遇到一点困难想都没想就放弃的,这种人一辈子不可能做出成绩。讲真,如果今天不是夏尔,邹摄早就把人丢出公寓了。
夏尔见她注意力从手链转移开,心里蹭蹭直冒的火气消了点。消气的同时,发现邹摄看他的眼神失望,心顿时就虚了。
他小声地狡辩:“我没有,是真难受。”
“哪儿难受?”
夏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避重就轻道:“你别动啊,动了我头晕。”
邹摄一口气吐出来,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对这小子到底多喜欢。明明看出他在装病,却还不忍心揭穿。小金或许有些话说准了,夏尔被她给惯坏了。那个淳朴的小崽子这才多久,就学会了恃宠而骄。
她知道这么形容很怪异,但,小崽子的娇娇脾气全冒出来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邹摄的手却还是摸像了他额头,然后感觉温度有点不对。邹摄皱了皱眉,手又探上去。好像比她的手心的温度高一点,邹摄不确定地再摸摸自己,再拉起他手贴到自己的额头。
温度计不知道放哪儿了,医用箱里没有,邹摄干脆拿手塞进他咯吱窝当温度计。不清楚高烧低烧,发烧是真的。
“头很昏?”
夏尔“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晚上吃饭了吗?”邹摄的态度终于软化下来。
夏尔眼皮下眼珠转了转,没睁开,虚弱的摇了摇头。
“胃里很难受?”邹摄其实不太会照顾人,但瞧着夏尔像只病怏怏的小奶狗,又心疼了,“你躺一会儿,我给你去煮点面。”
“不想吃,心碎了,碎成一瓣一瓣的,”夏尔可怜兮兮的,抱着邹摄的腰不放,“我身体不舒服,你还骂我。”
……你心是花做得吗还一瓣一瓣的。
“公是公私是私,你做得不对,我当然会批评。”邹摄想跟他讲道理,但这小子明显不愿意讲道理,就一个劲儿地在嘀咕她心狠手辣,冷漠无情。温热的呼吸喷在邹摄腹部,跟暖宝宝似得。
“不过今天先放过你,什么事儿等明天再说。”
邹摄扳了扳他的手,“好了,放开我,去给你煮面。”
夏尔犹犹豫豫的没放,语气更可怜了,说:“你不要觉得我没上进心,我有上进心,我跟别的社会废柴不一样。”
跟和尚念经似得,念一遍又念一遍,反复地念叨。
邹摄仰头看向客厅的大吊灯,有点无力,第二次想生气又忍不住想笑。到底哪儿来的这死孩子,气都气不起来。
折腾了半天,邹摄一肚子火被他折腾光了。
夏尔倒是乖觉,察觉到邹摄是真的没脾气了才把人放开。邹摄人一走,夏尔又吸了吸鼻子,将茶几上的快件塞到茶几垫下。那快件还没拆,不知道写了什么。藏完了又觉得不好,他犹犹豫豫的,还是没拿上来。
厨房传来刺啦一声油的声音,他翻了个身,不自在地挠肚子。
邹摄做饭是一绝,手艺好得可以开饭馆。
以往只要邹摄做了饭,夏尔是连汤都能蘸饭吃光的。此时他蜷缩在沙发上,捧着锅吃了半锅面条就吃不下去了。或许下午冲的那顿凉水澡真有作用,他感觉味觉迟钝,尝不出味道。
“吃不下就别吃了,剩一点面条,不用全吃完。”
邹摄做好了面就去洗澡了,洗完出来,厨房的姜茶也煮好了。说了夏尔一句,她连忙去关火。
沙发上窝着的夏尔立即不吃了,端着锅跟了上来。
两人吃饭一般都是夏尔洗菜,邹摄做饭,然后夏尔洗碗。眼见他熟练地倒厨余,再晃悠着到水槽边放水,准备刷锅。邹摄心想夏尔好像也没有太娇气。刚想说今天不用他洗,发现他已经洗完了。
“算了,快点去泡个热水澡。”
邹摄刚才出来,顺手放了热水,现在估计放满了:“不管怎么样,冻着了洗个热水澡没错。我去给你拿感冒药,半个小时后吃。”
吃了药也没用,夜里夏尔发烧,直接烧到39度。
温度计在床头柜里找到,邹摄急急忙忙爬起来,拿了医用酒精给他降温,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一整夜。迷迷糊糊之中,夏尔看到邹摄的脸,心里甜得要冒出蜜水。嗯,冷水澡比想象的更奏效。
平常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就特别凶。夏尔就是这样,发烧烧到整个人迷迷糊糊,都快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