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以往那些试图往Derek先生身边送人的人都猜错了,他喜欢的竟是这样青涩稚嫩的华裔女孩。
常年浸于名利场的男人,哪怕心思算计过几轮也不显在面上。他噙着得体的笑容迎上前问好,将两人引进宴会厅。
赵崇生神思淡漠,带着祝静恩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一刻,她似乎感觉到宴会厅里有那么一霎那诡异地安静下来,随即又恢复如常。
这种感觉与学校里的情况,又有些不同。虽说学校是微缩的社会,但真正的名利场秩序更为森严,弱肉强食在这里显现得彻底。他们畏惧着赵崇生,却又渴望在他周围得到傍荫。
而打量她,不过是附带的观察,试图从她身上窥探到一点点赵崇生不为人知的喜好。
虽然叫作晚宴,但显然不会有人真的为了用餐而来,这样的场合更多的作用是社交。Derek先生行踪神秘,今夜屈尊现身,太多人想要在他跟前露上一面。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资格走到他的面前,身世与阶级隔着天堑。
祝静恩安静坐在他身边,听着那些无聊的社交寒暄,大多数时候注意力放在赵崇生身上。其实赵崇生身上没有唬人的行头,也从未表现的高高在上,但气场如有实质般让人不容忽视,即便不开口,也始终处在众人关注的中心。
祝静恩却完全没有他那份从容,其实没有人会冒昧询问她的身份,也没有人会对她表现出任何不友好。
但她的局促还是来得无迹可寻。
她正神游着,忽然听见赵崇生喊她,“Greta,打个招呼。”
这一幕无端联想到过年带着孩子向长辈问好的场景,之前过来自荐或引荐的人,他都不曾让她打招呼。她想不到是因为什么,还是听话照做。
祝静恩克制着自己想要攥紧掌心的习惯,尽量让自己显得落落大方,乖巧地说道:“您好。”
赵崇生垂眸看着身边的女孩,能从她眉梢眼角中感觉到那些她努力克服的紧张情绪。
他的嗓音温淡,“她正在美院就读纯艺专业。”
对方反应极快地恭维着,边作自我介绍边向祝静恩递上名片,“怪不得这么有画家的气质,今后定是鼎鼎有名的大艺术家,有策展方面的需求请一定联系我。过几日有个酒会,届时会来许多知名画家,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Greta小姐。”
她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是N市知名的策展人,拥有自己的画廊,同时经常组织艺术圈非公开的预展和酒会,历年毕业生都争着进他工作室的名额。
赵崇生从不做多余的事,让她过来不仅是打招呼,更是在为她拓展今后可能用到的人脉。而他只是寥寥数语,话题就来到他想要的轨道上。
祝静恩发僵的手指微蜷,心湖漾起波澜。他不曾给过她学业上的压力,却默默为她做着打算。
礼貌地和对方道谢。
晚宴继续进行着。
赵崇生正在聊工作,祝静恩抬头看着他的侧颜。不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他总是游刃有余。
即便他不开口,仍然不容忽视,让人无凭无据就低了几分,下意识以他为中心。而他只是从容地坐在那里,上位者姿态浑然天成。
她微微动作一下,赵崇生朝她看了过来,围绕赵崇生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低头听她说话,“怎么了?”
这里汇聚着N市顶层的豪门,而权力中心的男人低头,只为听她说话。
祝静恩没由来地感觉到心尖被戳了一下。
她摇摇头,小声道:“我去洗手间。”
“不要乱跑。”
祝静恩点点头。
她穿越宴会厅来到另一侧的洗手间,这里同样秉承着奢靡的风格,洗手间也尽显富丽堂皇。
她正要走出隔间时,忽然听见有人交谈着走进洗手间,在洗手台前停留着。
“以前从没见过Derek先生身边有过女伴。”
“前段时间有绯闻暗示了,N市小报《曼岛混血大佬携神秘妙龄少女高调巡楼,集团秒变T台秀场》,你不知道?”
祝静恩没有想过这样的桥段有一日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作为被议论的当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推门出去,尴尬地僵在原地。
“你不知道也正常,Derek先生权势滔天,据说绯闻刚发布不到几分钟就被强制全网删除,怕是没有哪个明星公关团队能做到这样。”
“这女孩不算特别漂亮,但这种乖乖女风格的亚洲长相在N市这个圈子里也算新鲜。”
“你猜她能跟在Derek身边多久?”
“男人的新鲜感总不会超过半年了。”
一门之隔里,祝静恩的眼眸暗淡下来。她自知不够漂亮,只是没想到就连旁人也觉得她和赵崇生的关系不会长久。
半年,比她预计得还要短一些。
她的肩膀也丧气地垮了下来,看起来愁云密布般难过。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其中一位说道:“说到这个,你听说没有?前段时间柏林那边的霍夫曼家族被他逼得破产了,前几日从公司大厦的楼顶一跃而下,尸体就落在大厦正门。”
祝静恩的脑袋倏地抬了起来,眉心紧皱着,眼底的黯淡被警惕的情绪取代。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大有随时冲出去的架势。
“那霍夫曼家不是一直为那位做事吗?”
“残忍、罔顾生死,不是对他的共识吗?到这个地位的人怕是早就习惯了阶级分明,对底层毫无共情。霍夫曼与其说是为他做事的人,倒不如说是一条狗,怎么可能放人一马。”
“说得也是,对他的手段也不是第一天有耳闻了。怪不得我听说他母亲家族那边,有人管他叫‘煞神’呢说得倒一点不错。”
祝静恩的手越攥越紧,终于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猛地拉开隔间的门,和正在补妆的两位,从明亮的镜中对视着。
嘴里说着“煞神”的那位,看见镜中突然出现的身影,错愕将手中的化妆品砸落在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转过身惊慌地看着她,“Greta小姐……”
祝静恩拧着眉头,美人嗔怒时自有几分气势,但更让人恐惧的,是无形站在祝静恩身后撑腰的男人。即便此刻他不在场,只要联想到这个人也会产生恐惧。
其中一人如临大敌般和祝静恩道歉,声音止不住地打颤,“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再造谣了,Derek先生很好。”
祝静恩瞪了两人一眼,提着裙摆往外走,隐约能听见身后传来“完了”之类的词。
她太过气愤,甚至忘记她本来的紧张。
赵崇生看着她不自在地离开,又气呼呼地回来,眼底竟有几分笑意。
“怎么了?”
祝静恩气得眼眶都红了,不高兴道:“刚才听到有人说您的坏话。”
“说什么?”
她不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告诉他听,抿抿唇不说话。
她像一张白纸,心思全写在脸上。赵崇生轻按了按她的眼尾,“可他们说的是我,对吗?”
祝静恩气鼓鼓地拧眉,“就是不能说您,您明明那么好,她们根本就不了解。”
“道理都清楚,怎么不用来宽慰自己?”
她怔愣着几秒,嘟囔道:“不一样的……”
赵崇生没有追问她有什么不一样。
他知道,因为她足够肯定他的好,却常常忽略自己。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纠正这个问题。
长大需要很久,但青涩稚嫩也没什么不好。
慢慢来。
晚宴有条不紊进行到下一个环节,也是今天的重头戏。
前方的拍卖台上,木质拍卖槌被放置在深色天鹅绒垫子上。旁边的展示台空置着,灯光已经调至最亮,等待着第一件藏品。
祝静恩从没参加过拍卖会,好奇地看着竞拍流程。主持人按顺序介绍一件拍品,说明起拍价和单次最低加价,现场的人就可以开始竞拍,锤响三次后价高者得。
这样的场景,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赵崇生松泛落拓地坐在那,闲散又矜贵,轻易让周围的人都失了光彩。他的神思浅淡,似乎对什么都兴致寥寥。
祝静恩看过几轮竞拍之后,过了最开始好奇的劲儿,也觉得有些无聊。目光掠过某处,忽然黏住了视线。
赵崇生量体裁衣的定制西装,裤中线笔直利落,他双腿随意交叠着,西裤腿面微微绷直,勾勒出底下一个不太明显的痕迹。
在大腿中段的位置,有一个环扣的凸起。
为了更好的画赵崇生的服饰,她曾经去搜索了解过西装相关的信息。
那是正式场合用于固定衬衣不跑位的衬衫夹,主体是一道黑色的环绑在大腿上,另外一道连接衬衫下摆固定。
这只是一个辅助穿衣整齐的道具,换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有非分之想。
但他是赵崇生。
她不可抑制地想象着,他西装之下结实有力的大腿被衬衫夹腿环那一部分束住的画面,红晕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她开始觉得很热。
赵崇生忽然看了过来,她匆忙地捧起杯子低头喝水,借此遮挡自己可疑的脸红。
他静默地看着她几秒,忽然牵起她的手,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几乎可以将她整个包裹起来。祝静恩还没来得及疑惑,他状若无意地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的指腹之下清晰感受到衬衫夹调节的环扣,她差点被口中的水给呛到。
“喜欢?”
祝静恩羞得整个耳朵像熟透的番茄一般红,仍诚实地点点头,眼底隐隐透出希冀。
但赵崇生却不往下说了,目光闲散地投向台上即将展示的下一件藏品。
祝静恩被他高高吊起,他却轻轻放下。
她的指尖隔着西裤拨了拨衬衫夹,才刚有动作,就被他攥紧了手,动弹不得。
“安分一点。”他的语气说不出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在警告。
祝静恩皱了皱鼻子。
无可奈何,她总不能直白地说:对,我就是想看你单穿衬衫夹的腿环。
她想着,等下次完成任务索要奖励的时候,她一定不能忘了这件事。
祝静恩百无聊赖地看向台上展示的藏品,却忽然来了几分兴致。
那是一副中世纪名家晚年的作品,经常出现在各种教材里,而真迹据说在某位富豪的私人博物馆中,没想到竟会出现在今晚的拍卖会上。
她坐直了身体,看起来认真了一些。
要是能看一眼真迹就好了,近距离研究名家的笔触。
“喜欢就拍下。”
祝静恩囊中羞涩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