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我去书房。”
“哦。”
顾知灼一路上与他说了很多,顾白白一改往日待在院子足不出府的作风,一连两天在书房见了不少人。就连顾知灼待在府里,也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进耳中。
无外乎是皇帝对公子忱的圣眷有多重。
先是赐婚,后是赐爵,紧跟着又是连番数道圣旨,赏赐了千两黄金,万两白银,和不少珍惜之物,最后,礼部还把废太子的私库和太子妃的嫁妆全都送到谢府。
太子妃随太子自戕后,嫁妆统一收归到了内库。
这是当初谢应忱离宫前皇帝答应过的条件,一一兑现。
这些东西足足装了上百车,被禁军护卫着送到谢府的时候,引来了不少百姓观望,人人都称赞皇帝仁善,待废太子之子视若己出。
等到该送的都送了,礼部和宗人府连陵寝的位置都定好了。
礼部纠结上了一道折子,意思是,既然已经赐婚,是不是应该趁着谢应忱还活着,催促镇国公府尽早完婚。当然折子上写的要婉转许多。
折子上归上,礼部尚书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他甚至可以肯定,要是皇上真允了,镇国公府绝对会把自己套麻袋打上一顿。
礼部是职责所在,而这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在朝中也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不停地有人进宫求见,一道道折子飞到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只说是冲喜。
说是顾知灼八字极盛,能逢凶化吉。
京中的风声也一下子变了,茶余饭后全是在讨论这件事。
废太子自戕也就六年,百姓们对于这位废太子还是很有印象的,顾知灼去谢府的路上,就听到了不少议论。
甚至还有人说起了当年先帝昭告天地立太孙的盛况。
“也不知冲喜成不成。”
“听说顾大姑娘的八字可解灾旺运。”
怎么就变成冲喜了呢。这也变得太快了,要说没有人在引导她可不信。顾知灼拐进重楼巷,在锦衣卫的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带着晴眉进了谢府。
她熟门熟路地去了谢应忱如今住的主院。
从垂花门一踏进院子,就看到院子中央跪着两个人。
一个身姿笔挺,连头发丝都没乱。
一个歪了半边身,发冠只有一半还勾着头发。
听到脚步声,两人一起回过头。
“你们怎么了?”
顾知灼走了过去,看看怀景之,又看看秦沉,双手环抱了起来。
“顾大姑娘。”秦沉眨巴着眼睛,“你也接到赐婚圣旨了吧。”
他可怜巴巴地说道:“你帮我向公子求求情吧。”
他想哭。
他就知道,老怀把皇上在花会时口上赐婚的事瞒了下来,肯定要挨罚。
但是他忘了,他是个共犯,照样逃不过。
呜呜呜。
“我知道了!”
顾知灼啧啧道:“你们惹公子生气了?”
她说着,又兴致勃勃:“快告诉我,我再想想要不要求情。”
“都是老怀……”
秦沉的话还没说完,就让怀景之用胳膊肘掐着脖子扯了回来。
若是公子提前知道皇帝有赐婚的意图,肯定会想办法拦阻,公子不愿意连累顾大姑娘和他一样朝不保夕,但是,这桩婚事对公子只有利,而无害。
只要婚事能成,挨上几军棍他也认了!
“我我我。”秦沉扑腾着双手,“他不要求情,我要!公子最听你的话了……”
“什么乱七八糟!”
顾知灼的心跳陡然加快,耳垂隐隐发烫。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都怪秦沉,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再跪上一天一夜都不成问题,顾知灼懒得搭理他们。
就是吧,越是靠近正屋,她的心跳就越快,本来也就十几步的路,愣是让她走出了百来步的遥远。好不容易到了廊下,手举起又放下,又举起。
“姑娘?”晴眉歪头看她,发现她的耳垂有些红。
门开了。
顾知灼吓了一跳,重九从里头走出来,面无表情道:“顾大姑娘,您请。”
他在里头都看到了,顾大姑娘这样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走了好几遍的台阶。
重九道:“公子已经醒了。”
顾知灼眼睛一亮:哇哦,运气真好!
“我去瞧瞧。”本来的一丝尴尬不知不觉消失了,顾知灼一如往常般问道,“重九,他们俩这是怎么了?”
“犯错。”
言简意赅到无聊。顾知灼早就习惯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绕过了屏风。
房门虚掩着,谢应忱已经醒了,正倚在迎枕上翻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顾知灼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举起手臂,从他手上抽过了书册,然后“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她就知道这些人没一个靠谱的,都说了不能多思不能多思,竟然还让公子看书!
温和的笑容爬上了谢应忱眉角眼梢,他熟练地说了一句:“我错了。”
认错态度又快又好。
顾知灼噗哧轻笑,脸板不下去了。
“不行不行,重来。”
每次都这样,总觉得自己也太好哄了。
谢应忱含笑点头:“好。”
他把书册拿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翻开,就和刚刚的姿式一模一样。
顾知灼板起脸,教训道:“我说过了,不许多思,不……”
谢应忱老老实实地合上书放到她的手上。
“我错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
“我认罚。”
顾知灼坐到了榻边的圆凳上:“罚什么?”
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谢应忱心跳滞了一拍,他稍稍敛目,温言道:“桌上有个匣子,给你的。”
不远处的一个茶几上放了一个刻着缠枝纹的乌木匣子,顾知灼抬手就拿了。
匣子拿在手上略有些沉,打开一看,里头是好几块白玉,每一块都色泽温润如凝脂,纹理细腻,触手微凉,品相极佳。
“都是给我的吗?”
“是。”
父亲的私库被尽数送过来后,他翻了册子让人找了一匣子白玉出来。
父亲喜篆刻,收集了好些印石和玉,这些都是父亲当年的珍藏。
顾知灼一块块挑着,这些白玉仅只是打磨成了玉佩的大小,两头都是光面,还没有篆刻过。
她低着头,一缕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尾。谢应忱自然地抬手把她把碎发撩到了耳后,略有粗糙的指腹触碰到了她柔嫩的脸颊。
顾知灼像是被烫了一下,耳垂又热了。
她有些失神,直到听到那句:“……我们的婚约。”
婚约啊。顾知灼把匣子关上,放在膝上,乖乖道:“我真忘了。”
重九说,怀景之是因为隐瞒了花会赐婚,让公子给罚了。
那她……公子不会也要罚吧。
要不她先去怀景之旁边跪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这么想,眼神也飘向了窗户。
谢应忱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又好气又好笑,他坐直起身,双手按在她肩上,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他郑重道:“你若愿意,我会上门求亲,三书六礼。”
原本,他不想这么快,至少等到明年,他若能扭转乾坤,再去镇国公府上郑重求亲。
谁想竟是这般阴差阳错。
事已至此,放手,不可能的。
顾知灼嘴唇微张,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浓密的羽睫轻轻颤动,清亮的眸子中有一丝不知所措,还有一些迷茫。
谢应忱的眉眼添上了淡淡的笑意,她并非不愿,而是从未仔细想过。这比他所预想的要好得多了。
他道:“不用着急,也不用今天就告诉我。”
果然,他这么一说,她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好像把伤脑筋的事抛诸脑后就等于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