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秀忙过去给她顺气：“妈，别生气，你还能不知道么，小妹不是那样的人。”
她转过头，催道：“小妹，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江清柠走过去，牵着江珊的手，轻声道：“小姑，有什么难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江立锋点头：“就是，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啊，这样子弄的全家人跟着一起着急上火。”
江珊被逼的没法子，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我和公司签了合同，要是提前辞职，得赔他们一大笔钱。”
“啊？”李香秀感觉自己听错了，“你不干了，还得赔他们钱！”
江珊点头：“这个行业前的都是这种合同。”
江立锋皱眉：“那你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怎么不和家里人提这事？”
江珊低头小声道：“我，我当时没仔细看那合同，那么多页纸，签完了才知道有这条规定。”
李香秀惊讶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啊，这公司不是骗人么！国营工厂里不干了买断工龄还能从厂里拿一笔钱呢，怎么他那破公司还得倒贴钱。”
江母哼了一声，“这不就和旧社会里要出戏园子得交赎身钱一样。”
说着，她自嘲道：“我这辈子也是活太长了，还能见到我女儿要和我年轻时候一样，得交赎身钱。”
“妈，你这是什么话，”江立锋叹气：“小妹她也是被那公司给骗了，哪里能想到还有这种手段呢。”
他们都是在国营工厂长大的，自来单位都是想方设法为职工们谋福利，吃饭在单位食堂，住在单位分的宿舍，小孩也是在单位学校读书，单位是给大家兜底的地方。
哪怕辞职了，单位还得给一笔钱，怎么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从职工身上要钱的单位呢。
“你辞职要赔他们多少钱？”苏桂英开口问。
江珊道：“得赔他们五千块，不然我也不会答应他们去酒吧了，那地方我也不想去的。”
江立锋倒吸一口凉气，五千块钱，是他两年的工资。
李香秀惊讶道：“什么？！五千块！他们怎么不去抢呢！不行，咱们就不给他，看他能怎么滴，咱们又没欠他们的。”
江珊抽噎了一下，道：“公司说了，要是不赔钱就走，会打官司告我们的。而且，我们老板他在道上还认识人，到时候天天得有人来家里要钱。”
“那就让他们来，咱们害怕他了。”李香秀很有底气，“你四哥在这一片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还能被他们唬住了。”
江珊摇摇头，“不一样。就说那家酒吧，老板找了一群外地人当保安，万一出事了人一跑，哪像咱们知根知底的。”
李香秀一愣，喃喃道：“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且现在江立业已经走上了正轨，上次打架进医院的事已经够吓人的了。
一家子陷入了沉默。
江清柠此时开口问：“小姑，你们公司的老板以前是干什么的？”
江珊道：“听说以前是制片厂的，几年前下海做生意开了录像厅，后面又开了模特公司。”
江清柠脑中转了下，转头看向江母，问：“奶奶，您的好朋友崔奶奶家的大女婿好像就是制片厂的吧？”
江母愣了下，点点头，“是，她大女婿是制片厂的摄像员。清柠，你怎么知道的？”
江清柠道：“去年您带我赶大集的时候，不是正好碰到了崔阿姨么，她家的大女儿女婿也在，我看到她女婿背着照相机，装相机的包上印着制片厂的字呢。”
江母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想起了去年中秋的时候，确实在郊区的大集市上碰到过他们。
“清柠记性真好，我都快忘了。”
李香秀忙道：“妈，那正好，咱们去找崔姨帮忙吧，让他家大女婿帮忙把小妹这是给解决了。”
江母点点头：“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哪怕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求她帮帮忙。
苏桂英有些犹豫：“这，不是说那个老板几年前就离开单位了么，能行么？”
李香秀道：“不管行不行，先试试再说呗。”
江清柠道：“四婶说的对，先试试再说。奶奶，咱们不需要崔阿姨女婿帮着把小姑的合同给解决了。”
一来是这件事确实棘手，人家不一定能帮到忙，就算能帮到，也不一定愿意。
二来奶奶和崔奶奶虽然是多年的朋友，让她帮忙肯定没问题，可让她女婿帮忙的话，又是一回事了。
请人帮忙也不能让人为难啊，回头奶奶和崔奶奶都不好相处了。
江清柠继续道：“只需要他做个中间人，和那个老板约个时间，我们自己和老板谈怎么解决。”
李香秀疑惑：“咱们自己谈？清柠，你有办法了么？还是说，你打算出这五千块啊？”
江珊立马道：“不行！不用你们出钱，我再去酒吧上一个月班就行了，到时候再和老板谈辞职的事。实在不行，我就干满五年，合同上写了五年后我就能离职了。”
江母拍着桌子，“你还想去那酒吧啊！我告诉你，明天哪里都别去，我去求你崔姨，大不了咱们借钱。实在不行，”江母看着屋子道：“实在不行把这房子卖了。”
见两人又要开始争执，江清柠忙道：“奶奶，您可别冲动，明天去找崔姨就按照我刚说的，请他女婿做个中间人，把人约出来就行。”
她又扭头对江珊道：“小姑，咱们不是还没和你老板谈么，不一定非得要五千块钱才能离职，说不定有其他法子呢。”
一家人算是勉强维持住了镇定，同意了江清柠的提议，先把人约出来，看对方提什么要求。
……
第二天早上，江母起来饭也没吃就出门了。
崔姨那边也很爽快，听说了这事，立马就去女儿女婿家了。
她女婿和模特公司的老板也认识，两人都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哪怕现在下海发财了，对这个老同事老邻居还是给几分面子的。
最后，时间定在了三天后的上午，模特公司对面的茶馆里见面。
这天，江立锋江珊带着江清柠，三人出门了，江母和李香秀本也想跟着一起去，被江清柠拦下了。
“咱们是去谈判，不是去吵架，去这么多人，不仅没法从气势上压人家，倒让人家以为我们全家都没法子了，只能靠这一次谈判来解决问题。”
江清柠的话在江家还是很有分量的，既然她这么说了，大家也就听着了。
三人到了茶馆，崔家女婿已经来了，他叫安伯远。
江立锋过去和他打招呼。
“安主任，真是感谢。”
“顺手之劳而已。”安伯远引着他们入座，“只不过我没法保证沈老板会不会同意，还得看你们怎么谈。”
江立锋点头：“那是，能把人约出来已经很感谢了。”
等了好一会，本来约的九点钟，沈老板直到九点半才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服青年。
沈飞腾进门后，一眼看到了老同事安伯远，这次他过来也是卖他的面子，自己现在开的模特公司，后期还想投资电影电视呢，制片厂的人可不能得罪。
至于江立锋和江珊，他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员工入职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家庭，他签的都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平头老板姓。
不过这毕竟是京市，来之前还担心对方会请来什么难缠的亲戚呢。
看到江立锋，眼尖的他已经知道，这也就是普通工人。
不过，旁边怎么还坐着个孩子？
沈飞腾心里闪过一丝不快，觉得对面真是拎不清，带个孩子跑来谈什么？
“沈总，快请坐。”安伯远笑着上前迎人，给他做介绍。
“这是江珊的哥哥，这边是他家女儿。”
又对着江立锋道：“这位就是沈总。”
江立锋起身，吸口气，笑着伸出手：“你好，沈总。”
沈飞腾却没伸手，点点头绕开人，走到对面一屁股坐下。
“咱今天又不是开家长会，还把孩子带来，不搞笑么。”
江立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收回手解释：“今天家里没人带孩子，实在不好意思。”
江珊气的想回怼，被江清柠拦下，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
“沈叔叔，今天我是来给我小姑主持公道的，怎么，你怕了么？”江清柠一脸正劲地说。
这话从她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一点威胁感没有不说，反而让人觉得好笑。
沈飞腾把手里的包随意往桌上一放，点了点，道：“呵，有意思，你们家只有你个孩子能来出头是么。我告诉你啊，这里面是你小姑当初签的合同，白纸黑字在这里面呢。”
他看了眼江珊和江立锋，一字一顿道：“想离开我这公司也行，五千块钱拿出来，我绝不栏人着。”
江珊忍不住气道：“你太过分了！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根本没和我说有这回事。”
沈老板道：“字是你签的，我当初可没逼你吧？”
江立锋道：“沈老板，你看，最低什么价格可以放我小妹走，五千块我们确实拿不出来。”
沈飞腾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慢悠悠的放下茶杯，道：“今天既然安主任在，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样吧，四千八百八十八块，这个数字好，少于这个数就别谈了。”
“你……”江珊气的站起来，指着他骂：“你个黑心王八蛋！”
沈老板靠在椅背上面色不变，看了眼身后站着的青年。
青年上前要对江珊动手，被江立锋起身拦了下来，抓住他的手，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安伯远咳了声，开口劝：“大家冷静点，今天是来谈事情的，可别在人家店里打架啊。”
沈老板身后对青年点点头，青年退了回去。
江清柠这时却拍了拍手，笑新说：“沈叔叔好厉害啊，出来还带着个保镖。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怕有人会报复你呢。”
沈老板面色一僵，哼了声：“你懂什么，这是我助理。”
江清柠抬头，让江立锋和江珊坐下。
“爸爸，小姑，你们不懂沈叔叔他们做生意人的办事风格，讨价还价就是要一步步还嘛。”
沈飞腾笑了：“听你这孩子的口气，倒像是很懂生意人似的。”
江清柠微笑：“略懂一二吧。最起码我懂，今天您过来就没打算同意放我小姑走。”
沈腾飞摊手：“那倒不一定，你们要是能拿出五千块，我绝对放人。”
江清柠：“叔叔，你可是开了模特公司，也不差这五千块钱吧。”
“这话说的有意思，我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沈飞腾起身就准备走，“我可没时间陪你们拉扯，能来喝杯茶都是看在安主任面子，有什么话等到你们有能耐再找到让我来喝茶的人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