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嘛,说你这次考得如何?”
那玉娘则是一面害羞一面骄矜地过来,然后细声细气地说了句:
“多谢孟婶婶,我这回得了甲。”
“天呐,太好了!太好了!”孟月是真心替她高兴,“你这个假期可以开心玩了!”
虽说不管考得好与不好,“神兽们”总会有一个漫长的假期。
但考得好,他们也会更开心一些呀!
“不,月妹妹,我就知道跟着你学没错”,岳三娘这话变相否定了“假期可以开心玩”的话,“所以我还想这个假期,也想让她跟着你来学,为九月打打基础!”
啊?不是吧?还要补课啊?
孟月都替岳玉娘感到辛苦,但这姑娘显然是尝到了学习的甜头:
“我喜欢学习,婶婶你有所不知,正式考评之前有次模拟,那次其实我也是考了甲等,但同窗们都在背后嚼舌根,说我是抄的;这回我就专门再把您给我梳理好的错题册看了看,考的时候再综合细心一些,这回的甲等,晾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行!”孟月见状,也不忍心拒绝一个爱学习的少女,就说本着劳逸结合的原则,每五日来上两次课就够了,“因为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不需要恶补,只需要循序渐进,超前学一点点,就能在九月打脸所有同窗了!”
“嘿嘿,婶婶,我就爱听你说的话。”岳玉娘开心,“你居然不会指责我,说我想要考好是为了打脸其他人,还帮我助力,啊,要是你是我们真正的夫子就好了!”
“这丫头,一高兴起来,嘴上就没个遮拦”,瞅着自家女儿开心,岳三娘也高兴,一高兴,就要给孟月涨私教课工钱,“玉娘喜欢跟着你学,我也放心,还要劳孟夫子多费心啦!虽说现在每五日只上两次课,但之前咱们谈好的钱还是不变,教学又劳心又劳力的,这点姐姐懂,你就不要推辞了哦!”
行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月点头,往后她好好教就是了。
“哦对,玉娘她们的夫子,还到了书肆里来过呢!”
“什么时候?”孟月道,“夫子来家访啊?蝉姐姐心里可有忐忑?”
“哈哈”,岳三娘一副“还是你懂我”的样子,“头一回,你说呢!”
不过,看来自己窝在家中,错过了很多精彩瞬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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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夫子与你夫家一个姓”,岳三娘继续说,“她想来问问我,是不是私底下给娃娃用了什么宝典或秘籍,怎么会进步如此之快……”
孟月好整以暇,“姐姐如何回答?”
“自然是如实回答啊!”
岳三娘不仅把书店里主推的两套《笔记册》给了陈夫子看,然后还告诉她,玉娘在霁月先生,“也就是你的名下学习,陈夫子走时还说改日要专门来拜访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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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夫子姓陈,孟月一直记得,陈夫子就是当时,奏请了督学,让她在美绘图册上签上自己名字的人情。
而她能去学业有所进步的学子家中探访,也说明她不是个唯利是图的黑心夫子。
未见其人,先听岳三娘说起,孟月倒是对这位女夫子,有些好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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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三日后,陈夫子如约而至。
若说上一回还不熟,这一回则倾盖如故。
她也是个不爱说场面话的人,开口便是:
“霁月先生,孟娘子,我想和你谈谈后续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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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自然是愿意的,因为陈夫子是跟兰蕙书院的高层商量好后带着诚意来的。
一盏茶的功夫,契书就签好了——
“多谢霁月先生,劳你费心做下修订,那书院这边就静候佳音了。”
这句话的含金量体现在,兰蕙书院不仅跟她定了一百套《蒙学笔记册》,还把九月开学时,要发给书院学子们的新书都各送了一册来,还有她自己做的一些笔记等资料,说是虽然买了《笔记册》,但因为要修订,所以涉及到修订的地方,就要重新抄写,再核定,最后装订成册,等学子们开学时,就刚好能用上。
“虽说是女学生,她们不入仕途不做官,但教她们也还是要多费些心力的,毕竟她们将来都是要为人妻,为人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一个人独身到老,也还是要知书明理,才不至于轻易被人裹挟支配了去!”
陈夫子原本是怕孟月觉得她多事,本来有龙门书肆里有现成的,她不买,还非要让她根据新编的书册和笔记再重新替换,就解释了一通。
赚钱的事,就没有不麻烦的。但更让孟月感动的是,这个夫子有理想有情怀,还愿意实干,也不嫌弃那些资质不是特别理想的学子,一见她们有进步就赶紧来问方法,然后开始改进,这样的夫子,简直就是所有女学子家长的“神仙顶配”啊!
于是她也就实话实说了——
“兰蕙书院有您这样的夫子,一定还会越来越好的!”
紧张的时刻,就容易词不达意,“哦,不,我的意思是,我若是有女儿,也愿意让她来您手下读书……”
“可据我所知,您刚好有一个三岁的女儿……”陈夫子笑得轻松,接下来的话更让孟月感动,“我听岳掌柜提起过,她道您家女儿三岁多,就能背数十首诗词……您看,您自己也可以把女儿教好呀……”
“而且,您把玉娘也教得很好啊!”
孟月可不敢在岳玉娘正经的夫子面前夸大自己的功劳,只说,因为岳掌柜忙,她刚好有些时间,就顺带帮忙管一下。
“哦对,您别多心,我是真心实意觉得您教得好,玉娘这些时日来真的有很大的进步,这也是我想和您第二次合作的根本原因,好学生自己会学,只有中间的,她们很想学好,但有时候或是少人监督或是方法不对,就容易陷入迷茫;那我就想从您这‘偷师’,把您给玉娘用的资料讲义等,给我们书院的学子们用一用……”
意思是,能捞几个“玉娘”是几个。
孟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确实已经铁了心,要再通过第二次的义务劳动,来为后年阿绯入学的名额,再添一重保险:
“陈夫子谬赞了,教书育人本就是积德行善之事,我方才翻看了一下,您其实要我修订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契约书中所说的还按从前二十五文一册来收取,实在有些偏高;这样吧,难得我们能聊得如此投契,我也当做日行一善,这回就不收钱了,就当是给学子们做的一回功德吧……”
“不是这样论的”,陈夫子笑道,“霁月先生果真当得起“光风霁月”这四个字,但您也有一家人要养不是吗?所以就还是按照原价吧,督学那边会拨款的,您安心。”
“况且,若是您还记得,上一次我找您买书时,只有甲乙丙三个班,这回因为学子们考得好,出了成绩,又有大概二三十人要来书院读书,若论起来,还得是您的功劳在先呢!”
因为美绘本的蒙学三件套吗?
闻言,孟月安心了许多,但她还是固执地每册象征性地少收了五文钱,一册二十文,一百册就是两万文,也就是二十贯。
原本她还打算拿给书肆行会,做个人情,但陈夫子临走前,就一定只要她来从头修订,再装订,所以就不好再说什么。
当然,这二十贯,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但她还是决定,等钱真的下来,她就再追加一些,给兰蕙书院贫寒学子的捐款,如此,她陈夫子就不会再不收了吧。
“后年阿绯入学时,我一定想方设法,让她在陈夫子座下念书!”
而陈牧,则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那么执着。
甚至自打病愈后,有时候他有些看不懂月娘——
“说你在乎孩儿们的学业考绩吧,你又拦着我不严厉地对待他们”;
“但要说你不在乎吧,你又宁愿劳心劳力还不收钱,都要把阿绯送陈夫子手中”;
“莫非你是觉得她姓陈,我们阿绯也姓陈,能方便照顾一二?”
可是,孟月和陈夫子的这两次交道,陈牧都知道,“但是以陈夫子一丝不苟一板一眼的性子,估计也照顾不到哪里去呀?”
“我可不是为了她能照顾阿绯,而是让阿绯跟着她学知识做学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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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不想争辩,有很多事,她这个穿越人士看得透,但陈牧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却不一定能够知道,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压不住心中的倾诉欲:
“你一定知道孟母三迁吧?”
这么一说,陈牧就懂了——他的月娘,要做大晏的“孟母”?所以要倾尽所有,为小女儿找一个好的环境,一个好的师傅?
要这么说,其实他的母亲,现在孩子们的祖母,也算得上是一个“孟母”。
那时候,为了让陈寅有好的环境学习,也让他能跟好的师傅学医,更让阿舒能跟着好的师傅学厨,也是几乎掏空了家底。
后来的种种,也证明了她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陈寅受同窗们的积极影响,考上了顺天书院;他更是娶了师傅的女儿,还有了自家的医馆;而陈舒就更不用说了,师从名厨,然后现在又进了书院饭堂做厨娘。
陈家改换门庭,指日可待。
而他的月娘,不过是做了和他的母亲,相同的事情罢了。
“月娘,你做得对。”
孟月听到他说这句话,就知道他想通了。
但夫妻二人,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孟月还是愿意先服软的:
“夫君,都是育儿分歧的争论罢了,无所谓对错,我只是想尽可能地把他们托举一番,就像当初爹娘托举你我一样。”
在原身的记忆中,她搜索到了一段,她与陈牧的相识。
那时候,公爹带着他来向爹爹拜师,然后她就在珠帘背后望了一眼,多看了一会儿,爹娘就明白了她的心意,然后就收了他为徒,后来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亲。
其实当时,爹娘还托媒人给她介绍过很多,无奈原身就是看不上。
后来渐渐年岁大了,也是刚好遇到陈牧过来拜师,倒还成就了一桩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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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些前尘往事啦,但孟月实在没想到,在她以为古人会很封建的年代,竟然也有一面定终生的浪漫。
不过,她有些看不上原身的“恋爱脑”。但转念一想,倒也是能够理解。
毕竟原身没有经历过她这个穿越人士所见过的上一世的恋爱和婚姻自由,养在深闺本就不常见到除了父兄之外的男子,这样也无可厚非吧。
传过来后的孟月,当然就不一样了,她的主旋律从来就是赚钱。
男人哪有万贯家财香?
不过,原身和现在的孟父孟母确实挑选的眼光不错,陈牧是佳婿,她也就省掉了“被渣”的风险,这一点,她还是感念原身的。
那么,帮忙振兴“她”的家门和后代,梦月也就责无旁贷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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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七月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这让陈家人倍受鼓舞。
那就是,老平阳伯的幼孙,竟然登门,向陈寅请教了!
不说旁人,光是陈寅自己,都很震惊。
“在下言平乐,在家排行第七,兄长可叫我七郎……”
言七郎站在自己屋内,如俊彩星辰,陈寅顿感蓬荜生辉。他甚至想掐自己一下,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和平阳伯府扯上关系?
但他又明确地说是为了请教而来,“寅兄是顺天书院的状元,又在益京书院就读,我因替祖父守孝,学业上有些耽误,想着明年七月去考益京书院一试,想请寅兄指点一二。”
陈寅明白了,平阳伯府言七公子的这个忙,或许他的大嫂孟月就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