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基地的实验田在基地东面的一块平地上，附近有水库方便浇灌。最初的实验田只有不到一亩的一小块，上面种的都是小白菜空心菜菠菜之类的绿叶蔬菜，收割了一茬之后又长出了第二茬，不过状态明显不如第一茬，看起来都蔫头巴脑的，颜色还泛黄。

　　在第一批蔬菜种植成功之后，基地又组织起更多人，在附近开垦出更多的实验田，但之后就再也没有成功种植任何作物，除最开始的那块之外，其他实验田都是空荡荡的，偶尔看得到一两株瘦弱到极点的幼苗，随便一阵风都能吹倒。

　　尽管如此，华安基地的人也还是在持续不断开垦着荒地，期待再次成功种植出作物。

　　在桑灿灿她们来这里之前，基地的人几乎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来重复这种看不到结果的劳动。不然还能怎么样呢，现在是末世，食物吃一点少一点，也没有地方可以补充，只能寄希望于土地上的收成了。

　　不过今天围在实验田周围的人比往日少了很多，知道可以用晶核从桑灿灿手里购买物资，基地大部分人结伴都出去打丧尸了，只有娟姨带着几个身体瘦弱的女人在打理实验田。

　　娟姨弯着腰在田里采摘空心菜，见她们过来才站直身子，“小冯小涂，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周围随便看看，”桑灿灿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空心菜上，这些空心菜似乎有点老了，茎干看起来很硬，叶子也黄黄的皱皱的，口感应该不怎么好。

　　冯芮也看出了这点，而且直接说了出来，“怎么没早点摘菜，空心菜都老了，肯定不好吃了。”

　　娟姨闻言叹气，“本来没打算吃的，这不是看到后面种的菜都没怎么发芽嘛，就想看会不会是种子的问题，让这批菜结出的种子，种下去会不会好一点，结果看来是不成了，这菜一天比一天没精神，估计等不到结种子就得全死光，干脆早点摘下来，还能吃个一两顿。”

　　桑灿灿也感觉得到，这些青菜的生命力确实有点弱，外面随随便便一株变异野草，生命力都要强过它们一大截。

　　“需要帮忙吗？”她客套了一句。

　　“不用，”娟姨轻轻摇头，“这菜还就只有我能摘，其他人我都没让她们插手。”

　　实验田的其他人确实都没有摘菜，只做些浇水施肥之类的杂活。

　　冯芮追问道：“为什么啊，你摘菜技术比其他人好？”

　　“不是技术问题，是因为我的异能。”

　　娟姨给她们示范了一遍。每摘下一把空心菜，她都会用手在剩下的菜杆上轻轻抚摸一下，对其施加异能，抚摸过之后，那些菜的生命力确实增加了一点。

　　“你是木系异能者，能催生植物？”桑灿灿问道。

　　娟姨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的异能等级不高，一次催生不了多少作物，也就是让它们长得精神一点，一时半会死不了而已。”

　　“难道这片菜地都是你用异能催生出来的？”

　　“那当然不是，我没那么厉害，”娟姨憨厚地一笑，“我这异能都是自己瞎琢磨的，也没个老师教导怎么用，作物没长好之前可不敢乱催生，怕掌握不好分寸反倒给催死了。这些菜长得像个样了之后，我才用了几次异能，让它们长得更快更好。”

　　从驿站公告栏上的信息来看，确实有过用木系异能催生植物不但没成功，反倒把长得半大的植物给“催死”了的情况，娟姨的顾虑很有道理。

　　所以她的异能并不是这片实验田里的作物能繁荣生长的关键原因。

　　冯芮弓着身子坐看看右看看，发表了自己的评价，“你们这菜都收两茬了，活到现在不容易啊，种的人有点水平。”

　　她之前总是阴阳怪气的，难得听到一句好听的话，娟姨明显高兴起来，“也没什么水平，菜是基地好几个人一起种的，都是摸了一辈子地的人，要是几株青菜都种不好，那也是白活了。”

　　“可后来你们再种不就全都失败了？”冯芮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倒也是，”娟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我们也分析过原因，觉得应该是肥料的问题。”

　　桑灿灿追问道：“种植这一批青菜时，你们用过什么特别的肥料吗？”

　　“也不是说特别吧，我们这边种菜的做法是，移苗定植之前一定要先给地里施一次底肥，现在也没地方买复合肥，只能找到什么用什么，施的底肥都是农家肥，从公共厕所的化粪池里挑过来的。”

　　“有几个老乡就认为，我们第一次施肥时，那些肥料发酵了足够久，肥力很足，所以菜也长得好，后面接着再用时肥力变弱了，菜也就长不起来了。”

　　桑灿灿没种过地，也判断不出她说的是不是问题的关键，不过她是来调查实验田作物正常生长的原因的，竟然兜兜转转又和厕所扯上了关系，她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

　　其中可能存在着某种因果关联。

　　桑灿灿又问道：“你们这些菜摘回去后是怎么分的，是基地里所有人一起平分，还是只有动手种了菜的人分？”

　　“所有人一起分肯定是不可能的，基地好几百人，平分下来一个人估计就剩几片菜叶子了，给镇长还有负责基地安全管理的人分了一些，其他的是种地的人平分的。”

　　桑灿灿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你仔细想一想，发生猝死的几户人家，是不是都分到了实验田的菜？”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不管是基地里发生的猝死，还是这些菜的正常生长，似乎都被同一条线串了起来。

第98章 因与果

　　桑灿灿的问题让娟姨愣了一下, 想了想，然后下意识点头,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细想下来，发生猝死的几户人家确实都分到了实验田产出的菜。只不过分到菜的人还有更多没有出事，他们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个共同点。

　　“小涂，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桑灿灿回答：“我只是觉得你们这里的菜长得太好了，担心吃了会不会有问题，随便问一下而已。”

　　随便问问就这么一针见血的？娟姨有点不信。这两个大妹子也是奇了，一个顺口一提, 就让他们察觉了猝死的人家里都有厕所这点, 另一个随口一问，又让她发现猝死的人都吃过实验田种的菜。

　　要不是确定前天晚上小慧几个孩子是临时起意去挖陷阱, 碰巧拦下了她们的车, 她们又给基地贩卖了大量物资，做的都是好事, 娟姨肯定得怀疑这一连串事件是不是她们搞出来的。

　　冯芮察觉到了娟姨的情绪，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主要是你们在这个基地待久了, 对人对事都已经习惯，会下意识忽略很多问题，不像我们初来乍到，作为旁观者，反倒更容易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娟姨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眼下还是猝死和实验田种出的菜有关这个新发现更重要, 她得告诉其他人。

　　“我得先回基地了，你们还要在这里逛吗, 要不要我找人来带路？”

　　桑灿灿和冯芮对视一眼，“不用，我们自己在四处随便看看。”

　　“也好，不要走远了，遇到丧尸记得出声求救，我们基地很多人都在周围打丧尸，听到声音会过来帮忙的。”

　　娟姨交代完，又察觉到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这两个大妹子带着那么多物资长途跋涉过来，一路上也不知道应对过多少危险了，就算遇到了丧尸也不需要向他们求救啊，还不知道最后是谁救谁呢。

　　她有点窘，“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自己逛。”

　　娟姨走后，桑灿灿两人绕着实验田走了一圈就直接离开，绕到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冯芮拉住桑灿灿，“你刚才问那些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桑灿灿点头，“确实有发现，或者应该说是推测。”

　　“是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吗？”

　　“是和人类密切相关的事情，你是人类，也有必要了解。”

　　冯芮之所有会有上面一问，是为了避免触碰到桑灿灿不愿为人知的秘密，既然桑灿灿都这么说了，她也无需再客气，“快说快说，我都好奇死了。”

　　桑灿灿说出了自己在系统的引导下确定了的几件事情。

　　“先从结论说起吧，华安基地实验田里的第一批蔬菜之所以能够正常生长，原因很可能就在他们施的那些农家肥上面，农家肥中包含有特殊的变异微生物菌群，它们分解了黑雨残留在土壤中的有毒物质，使土壤变得适合作物生长。”

　　“但同时，变异微生物菌群也会附着在施肥后长出来的蔬菜上边，被人吃下去并消化分解后，随着粪便一起排出来，基地里那几起猝死事件也是它们造成的。”

　　冯芮边听边皱眉思考，“但是后面基地的人种菜也施了一样的农家肥，菜怎么又长不好了呢？菜吃下去没毒，变成粪便后反倒会害人，这也有点奇怪吧。”

　　“前后施的农家肥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它们之间的差异也正是决定了变异微生物菌落是休眠还是活跃的关键条件。”

　　冯芮挠了挠下巴，“说清楚点。”

　　“你之前说过厌氧菌和需氧菌的区别，这群变异微生物菌落变异的方向就是在对氧气的需求上，菌落中并非只含有单一的菌种，它融合了厌氧菌和需氧菌，会在厌氧和需氧两种属性之间切换。

　　“在缺乏氧气的密闭条件下，菌落的厌氧性占了上风，其中的厌氧菌会放肆生长繁殖，这些厌氧菌就是分解土壤中毒素的关键所在。但是物极必反，当菌体密度超过一定的极限阈值，厌氧菌活性会降低，菌落的整体习性也会发生改变，需氧性开始占上风。

　　“这时候一直潜伏的需氧菌就活跃起来，会去寻找任何可能接触到氧气的机会，见缝插针地掠夺空气中的氧气，甚至会扩散到空气中，迅速繁殖增生，于是就导致了基地那些和变异微生物菌群处于同一空间的人缺氧而死。

　　“而当需氧菌的繁殖密度也超过了极限阈值，它们的活性也会降低，菌落的厌氧性重新占据上风，再次缩回密闭空间，为厌氧菌的繁殖酿造温床，如此形成一个完整的生长循环。”

　　桑灿灿继续说道：“我之前留意了一下，发生猝死的几户人家家里的厕所平时都用盖子盖了起来，这就给厌氧菌的繁殖制造了条件，让菌体的生长循环可以持续下去，而没有出事的那几家，家里的厕所都没有加盖子，厌氧菌无法繁殖，生长循环的第一步都进行不下去，菌落整体就会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而华安基地后面种植的作物之所以长不好，也是因为他们为了施肥，会不停地去掀化粪池的盖子，无法形成让厌氧菌大量繁殖的环境，那些肥料对土壤中毒素的分解能力也就很有限。”

　　这段分析自然不是桑灿灿自己想出来的，是在她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考方向之后，系统逐步分析给她听的，其中涉及到了不少她的知识盲区，要让她自己想，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冯芮都听的一愣一愣的，听完双眼僵直地盯着桑灿灿看，“老桑，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哪个科研大佬附体了？”

　　“没有，我是听……”

　　不等桑灿灿解释，冯芮立即打断了她，“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你这些分析是怎么得出来的，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分析完全正确的可能性有多高？”

　　系统从来不会妄加揣测，至少到现在为止，桑灿灿还没有发现过它的分析出错，“八九不离十吧。”

　　冯芮知道桑灿灿平常说话喜欢保留余地，她都说八九不离十了，那几乎就等于肯定，“这对人类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如果能恰当地利用这些变异菌落，规避掉可能存在的风险，人类的种植业就能再次焕发生机，确实是个好消息。”

　　不过桑灿灿并没有义务把系统的这些分析告诉给人类，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本事发现了，当然，如果冯芮想要说出去，她也不会阻止。

　　她们在基地外面溜达的时候，娟姨也把“猝死的几户人家都吃过实验田种出来的菜”这个新发现告诉给了基地其他几个管理人员。

　　“总结起来也就是说，发生猝死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吃过实验田的菜，另一个是家里有厕所，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啊？”

　　华安基地的幸存者数量虽然不多，但也不乏脑筋灵活的人，一个年轻人立即找出了其中存在的逻辑关系。

　　“会不会是菜有问题？虽然吃下去不会直接给人体造成伤害，但是消化变成粪便之后会散发出某种毒素，就是这种毒素导致了那么多人猝死。”

　　镇长有点不理解，“那些菜我们都吃过啊，吃完也要拉屎，怎么我们就没中毒？”

　　“这就涉及到一个接触时间的问题了，我们上厕所都是去外面的公厕，上完直接走人，想必也不会有人在厕所久留吧，而且公厕上了可以立即冲水，粪便都被冲到化粪池里去了，不会和人长时间接触。但是在家里上厕所的就不一样了，房子本来就不大，在房间睡觉有时候都闻得到厕所的臭味，闻久了就中毒猝死了呗。”

　　这人虽然不像桑灿灿有系统作弊，但也根据自己掌握的线索推测出了和真相相似的解释。

　　镇长摸着下巴思考他的话，“好像有点道理，照你这么说，以后实验田里种出的菜都不能吃了？”

　　“也不是不能吃，本来就没多少东西能吃了，哪能浪费食物呢，就是吃的时候得多注意一点，别自己把自己毒倒了。”

　　“那咱们基地那些实验田，以后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打理？”

　　“当然还要打理啊，吃了菜虽然会带来问题，我们小心点也就行了，不吃可是要饿死的。”

　　娟姨在旁边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们实验田那些菜现在的生长情况并不乐观，采摘了这一茬之后还有没有下一茬都成问题，后面种的菜也一直没能长出来，再过不久，估计也不需要我们打理了。”

　　这也确实是个坏消息，想当初第一批菜长出来时，他们多兴奋啊，还以为以后就可以自给自足了，没想到希望这么快就落空。

　　见大家的表情沉重起来，镇长开口说道：“也不用泄气，现在小冯小涂两个不是来我们基地了吗，我们多打点晶核，跟她们换物资就是了。”

　　“镇长，我不得不提醒你，小冯小涂她们只是暂时留下来，随时会走的，而且就算不走，她们带来的物资也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会耗尽，到时候我们吃什么？”

　　镇长脸上一僵，“那怎么办？”

　　“所以我们也不能过度依赖她们，必须自己找出出路，首先就要排除现有的一切隐患，关于实验田的问题还需要谨慎考虑。”

　　这就是信息差的问题了，冯芮认为这些变异菌落的存在对人类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娟姨他们未知全貌，只看到其中危险，于是忌惮不已。

第99章 实验

　　桑灿灿她们在外面逛了一圈, 下午回去后没过多久，娟姨又带着基地幸存者们这一天打丧尸得到的晶核, 来找她兑换物资了。

　　将晶核全都兑换成粮食后，娟姨没有直接离开，在屋子里搬了把凳子坐下来，斟酌了一会儿才说话：“小冯小涂，我能不能请教你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