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彦时嘴角上扬,笑得肆意,“单局原来是这样的扒皮啊。”
“局长都来上班了,”单封阳理所应当的接道,“哪有下属还在家里躺着的道理。”
彦时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单封阳就那样看着她,眉眼温柔。
“彦时。”过了很久,单封阳才唤道。
彦时应了一句:“嗯?”她磨磨蹭蹭的从奶奶怀里爬起来,端端正正的重新又坐好,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
单封阳捡起地上散落的档案:“我的时间不多,尽量说详细。”
彦时一下收住笑意,只盯着她。
“段云尘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单封阳语气平稳,“维尔枢纽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炼金品。秘银是一种很神奇的炼金材料,能够存住她老师死前的最后遗魂。”
她顿了顿,唇角轻轻弯起,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惋惜:“自然,也能存住我的一缕神智。”
“我想见你。”单封阳说道,“所以你x来了,我的神智就醒了。”
她的目光落在彦时脸上。
她亲眼看着彦时,从出生起,襁褓里小小的一团,到开口说出第一声“飞飞”,到跌跌撞撞的学会走路。
再到整个小镇乱窜,爬树上房顶,摸鱼捡贝壳。
单封阳还没看见彦时长大的模样。
这叫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但这是最后一面了。
单封阳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敛住情绪,一页一页的翻开档案:“彦时,你是局长,不是执行处的成员。异管局所属,都是你的下属。”
“为你办事,是她们的义务。”
说着,她指向档案中的一处:“以雷娜斯谈判为例…”
那些历史记载里的,单封阳在每一场会议里的谈判、每一道政令后的博弈、每一次裁决中的目的,都被她本人细细道来。
彦时认真的听着。
单封阳竭尽所能,把她知道的、能教的,都告诉她。
说到最后,单封阳的身影越来越透明。
档案也翻至了最后一页。
单封阳合上纸页,动作缓慢而郑重,侧过头望向彦时。眼底的锋芒已褪去,只藏着温柔与不舍:“我想说给彦时的话,已经都说完了。”
她顿了顿,轻声笑了一下,像是换了种口吻:“剩下的,我想说给澜澜听。”
同时,单封阳慢慢的将自己的档案文件都整理好,整齐的放回档案袋,再系上袋口。
她的身影已经几乎完全透明。
“澜澜,”单封阳说道,“我很期待你的出生。”
她的目光落在彦时身上:“人生理想什么的,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澜澜出生时,我只希望你能一生无畏,平安喜乐。”
“澜澜,要开心啊。”
单封阳弯眼笑着,笑着笑着,眼尾一点点上挑,带出张扬与肆意。
档案袋掉落到地上。
她就这样,彻底消散在一片绚烂银光中。
下一瞬,档案室内的银色光网全都猛然一颤,随即像潮水般收束,层层褪去。
所有光痕都消隐不见,档案架慢慢归位,重又变回最初的模样。
只一个档案袋躺在地上。
彦时静静的坐在原地,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她站起身,把掉落的档案袋捡起来,放到门口的桌子上。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套制服上,不知何时,所有饰品都消失不见,只余光秃秃的一件外套。
彦时沉默着把外套也脱下来,一并放到门口的桌子上,然后拉开门。
“彦局。”门外,段云尘搬了把椅子坐着,一直守在那里。
解生已经匆匆离开,去沟通前往诺瓦诺港的航线规划问题了。
见门忽然从里面被推开,段云尘一下站起身。
彦时却没有走出来,而是就站在档案室内,面无表情。
她开口,声音不带起伏:“你有麻袋吗?”
“…啊?”段云尘一懵,没反应过来,“什么?”
彦时微微抬眼,又重复了一遍:“麻袋。”
虽然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彦局现在气压低的令段云尘害怕。
她连忙开口道:“有的。”
说着,段云尘手忙脚乱地从储物空间里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慌慌张张的解开袋口,一股脑的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毛绒玩偶、手办、亮闪闪的饰品,一大堆时尚小垃圾哗啦啦滚了一地。
倒干净后,段云尘把空袋子抖开,理顺,再整齐的折好,双手捧着递到彦时面前。
彦时拿过袋子,又退回档案室内,“砰”的一声把门再次合上。
空气里骤然安静下来。
段云尘:…?
她站在自己的时尚小垃圾中间,一脸茫然。
“发生什么了啊这是?”段云尘嘟囔道,声音里只余疑惑。
档案室内,彦时捏着袋子,垂眸开口说道:“去掌管历史与记载权柄的神明克莱尔的旁边。”
法则回应。
空间在她身旁被撕开一道口子,空间那侧是一片白雾。
彦时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克莱尔正在悲伤的吃着自己的早午餐。
自从彦澜来过一趟死亡圣座内部,把死亡圣座的核心装走后。瞻周浮空岛下面,就只余一个空荡荡的死亡圣座的“壳子”。
她好不容易从彦澜那个鬼知道为什么能困住神明的空间间隙里出来,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又只能回到了这里。
因为克莱尔的仇敌确实有亿点点多。
除掉已经陨落和沉睡了的,目前里世界还活跃着的神明里,几乎每一位都被她得罪过。
只是作为死亡圣座核心的大殿被彦澜装走了,内部现在空空荡荡,除了克莱尔变出来的桌子和躺椅,此外空无一物。居住舒适度非常的低。
作为神明混成这样…
想着自己的糟糕神生,克莱尔悲伤的又咬了一口面包,“呜呜呜呜呜呜,可恶,要是能时间逆转,我要换一个武德充沛的权柄。”
里世界能打才是王道。
突然,猝不及防的,克莱尔听见身后有动静。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神被一个未知名物体兜头套住。
克莱尔:?
随后,她感觉又有个东西缠住了她的腿,重重一拽。
克莱儿一下失去重心平衡、倒下去,毫无反抗余地的,被硬生生塞进袋子里。
彦时把袋口系紧,封死。
克莱尔绝望的在袋子里挣扎,声音闷闷的穿出来:“是谁?我可是神明!小心我…”
“嘭。”
彦时踢了袋子一脚:“闭嘴。”
挣扎戛然而止,袋内立刻安静片刻。随后,小心翼翼的冒出一句:“…彦澜?”
彦时没回应。
她还记着在夏宫的事情。
林絮雅会当晚以天命台祭祀的身份出现在那里,是克莱尔蛊惑她。
冤有头债有主。
彦时不能套麻袋打林絮雅一顿,因为林絮雅是一名柔弱的表世界普通人。
她余生都要留在天命台之中,孤独的注视着世界。彦时觉得自己不能对她有过多苛责。
但克莱尔不同。
事端都是克莱尔挑起的。
彦时想揍她很久了。
水灵汇聚缠绕成绳索,帮着彦时拎起麻袋,重重的向地上砸去。
“砰——!”沉闷而扎实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炸开,袋子在地面滚动一圈,还未停稳,又被水灵裹起,拖拽回彦时脚边,再次重重砸下。
彦时的表情很冷,唇线紧抿。
在她的示意下,水灵摔打麻袋的动作一直持续不断,像在砸一团软软的棉花。
白雾被震得层层翻卷,四散开去。
袋子又一次被甩回彦时脚边,她抬腿,一脚踢中麻袋。麻袋飞出去,在空中蜷成一团,最后砸落,滚了两圈,彻底安静下来。
水灵缠绕上彦时的指尖,亲昵而小心翼翼的,像在安抚,又像在撒娇,轻轻蹭过她的肌肤。
彦时呼出口气。
她没有再示意水灵继续暴打,而是走近麻袋,从储物空间里摸出空间间隙,把麻袋连同克莱尔一起塞进去,随手拍了拍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