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最最可怕的，这一方不光看不清对手，还久负盛名，放不下身段去按部就班的耐心试探。一旦遇上了这样的场面，就会出现很多出乎意料的结果。

　　很不幸，波立联邦此时就陷入了这样的场景。他们在欧洲是交口称赞的强军，只要出动大概率获胜，还经常以少胜多。

　　而大明帝国和大明军队远在万里之外，成名时间很短，就算有过几场胜绩却缺乏足够多的见证人，大多来自口口相传，缺乏细节很难让人信服。

　　一支久负盛名的老牌强军，碰到一支实力不详略有点名气的新军，虽经过长途跋涉一攻一守，却又占据着数量优势，再加上俄罗斯军队这么个亦敌亦友的存在，真真成了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三绝局。

　　不对，应该是四绝，最后这一绝就是明军的作战风格。在某位极度缺乏道德人品的皇帝长期谆谆教导下，这支军队的作战风格逐渐趋于成熟。

　　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无所不用其极！能骗就骗、能诈则诈，坑蒙拐骗威逼利诱，没有任何道德、规则，一切以胜利为准则。

　　吕宋岛的西班牙守军、蒙古各部、女真部、瓦剌部、叶尔羌汗国、缅甸人、奥斯曼人、威尼斯人和亚洲很多国家都吃过亏，今天轮到了波兰人！

　　1000米……500米，翼骑兵们由走改为了慢跑，骑手们陆续燃了火把。左手举着火把，右手将胳膊上的皮带挂环套在骑枪上，做好冲锋的准备。

　　400米……300米，翼骑兵们由慢跑加速为快跑。250米……200米，骑手们奋力打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此时借助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看到逃出城的人影了，他们在草原上排成了长长的几列纵队，密密麻麻的数量不少。

　　此时可能被突如其来的隆隆马蹄声吓坏了，很多人匆忙跪倒在地，还有些人凑到了一堆儿，剩下的就那么傻愣愣的站着。

　　150米！高耸的骑枪缓缓放平，尾部卡榫准确嵌在胸甲固定座上，枪身落在马匹的U型托里，加上右臂的皮索拉扯，稳稳的平举向前，枪尖略微低垂，刚好能在步兵胸口和骑兵腹部之间调节。

　　再过十秒钟就可以刺中敌人身体，不管他是谁、穿了什么甲，被枪头刺中只有两种结局，重伤或者死亡！

　　按照敌人的数量计算，可能还需要调转马头抽出马刀再砍一遍才能大部分消灭干净，然后就是最血腥也是最激动人心的入城阶段了。趁着东城门还未关闭，一鼓作气冲进去，这场仗就算打完了，又是翼骑兵一战定乾坤！

　　“刷刷刷……”

　　然而就是这最后的150米，成了令人难以逾越的天堑。敌人的队伍中突然亮起了无数个光点，瞬间就变成了小太阳般的明亮刺眼。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咣咣咣咣……”

　　不等翼骑兵们控制好受惊的马匹，旷野中就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和炮声。暴露在光亮中毫无遮挡的骑手和马匹成了天然的靶子，被一层又一层扫倒。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翼骑兵们的骁勇了，只要开始冲锋，无论发生何种情况几乎没人停止和变换路线，哪怕前面的同伴纷纷倒地，后面的骑手仍旧瞪着眼、咬着牙，奋力打马向前猛冲。

　　经过无数次作战总结，翼骑兵们汲取了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经验教训，都清楚一个道理。

　　骑兵冲锋靠的就是气势和速度，如果失去了这两点，不光打不过骑兵，连面对步兵时都要受欺负。咬紧牙关，不畏生死，冲过去就是胜利！

　　但凡事总有例外，这次的敌人显然没走寻常路。他们的射击频率太快了，射程和准度也太高了，再加上那些发射葡萄弹的缺德火炮，八成以上的翼骑兵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不过还是有些骑手冲到了刺杀距离，怒吼着把枪尖送进敌人的胸膛。只可惜迎接他们的不是胜利，也不是敌人的慌乱，而是致命的弹丸。

　　那些穿着单薄衣物、几乎没有甲胄护体、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在来不及重新装弹时，面对呼啸而来的战马和明晃晃的枪尖不跑不躲，马上扔掉手里的火枪，又从身侧端起另一支比较短的火枪。

　　它有两根摞在一起的枪管，长短类似骑兵常用的卡宾枪。但比卡宾枪缺德多了，一喷就是一大片，而且喷完一下马上又能喷第二下。

　　只要被它指上，30米之内不用瞄准大概率会中弹。此时骑手们身上的铁甲、锁子甲、链甲都如同虚设，中弹必穿，连人带马都躲不过去。

第1415章 突然反转

　　有些骑手在很近距离被击中了马匹，靠着娴熟的马术和身体素质才没被摔伤，落地之后马上抡起副武器，打算靠近距离搏斗搅乱敌人阵型，为后面的同伴创造机会。

　　“草地雷！”这是作者帮翼骑兵骂的，鬼才知道17世纪的波兰和立陶宛人急了会怎么骂人。

　　因为连续射击了三次的明军又把双管卡宾枪扔了，再次从腰间掏出了一支更短的火枪。这东西翼骑兵里也有人装备，在欧洲称为骑兵手枪，是各国精锐骑兵的第三件或者第四件武器。

　　但欧洲的骑兵手枪只能打一下，在战时几乎没有重新装填的机会。可明军的骑兵手枪居然可以连续射击好几次，具体是几次大概率没人能数清楚，因为在数清楚之前全被打死了。

　　此时本就没关闭的东城门中光亮大作，一队队哈萨克轻骑兵挥舞着马刀鱼贯而出，迅速向两翼疾驰，像两只手臂，慢慢伸向了翼骑兵身后。

　　“回去吧，告诉你的人准备开拔，最迟后天早上出发！”城东城西都打得挺热闹，让在几公里之外观战的布图尔林元帅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根据城东的光亮和枪声判断，出逃的守军还不算太废物，总算进行了抵抗。可惜没什么作用，有城墙依托都打不过，到了旷野上结局可想而知，无非是给波兰人增加一些小伤亡。

　　现在元帅已经不再考虑突厥斯坦城了，守军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现在这部分出城逃跑的又遭遇了拦截，城内的抵抗意志很受打击，估计坚持不了几天了。

　　既然城池是波兰人攻下来的，百分百不会让俄罗斯军队沾边。实际上就算波兰人主动发出了邀请，自己也不会进城去听冷嘲热讽。

　　想避开羞辱，最好的办法不是假装看不见，而是提前上路继续向东挺进，争取在下一座城用实际行动挽回名誉。

　　但这时一个必须抉择的问题摆在了眼前，是偏向东北去攻打江布尔城，然后进逼大明本土的德鲁日巴和塔城。或者沿着锡尔河谷继续向东去攻打塔什干，奔着边境重镇安集延而去。

　　这两座城市都是哈萨克汗国比较大的聚集地，人口比较多，大概率也会有明军协防，攻打难度应该和突厥斯坦城相仿，但对北方战区的影响却完全不同。

　　如果去攻打江布尔城，波立联邦军队大概率不会跟随，这样就成分兵了，在战略上比较冒险。如果选择塔什干城，又很可能与波立联邦波同路，兵力倒是集中了，可双方的关系该如何相处又成了大问题。

　　总不能互相不配合又一起攻城吧，攻下来该算谁的战果呢？就怕到时候双方主帅能保持克制，下面的人却不见得能忍住，再因此发生争吵甚至火并岂不成笑话了。

　　“塔塔里诺夫将军！塔塔里诺夫将军……战报、紧急战报，翼骑兵全军覆没了！”

　　但布图尔林元帅一行人前脚刚回到营地，后脚又有几匹战马呼啸着冲了进来。看样子是顿河哥萨克的侦骑，他们带回来一条非常不真实的战场动态。

　　“混蛋，我不是说过，谁在当值的时候喝酒就抽谁的鞭子，你们难道都没听见吗！”

　　看着满脸阴沉的布图尔林元帅，塔塔里诺夫将军觉得很没面子。哥萨克们嗜酒如命，军官也难以免俗，可喝就喝呗，别当着元帅说胡话啊。

　　“布图尔林元帅，翼骑兵在城东被围歼是我们几个亲眼所见，向上帝发誓，今晚谁也没喝酒！”这时哥萨克侦骑也看到了元帅的脸色，干脆撇开了将军直接汇报吧。

　　“进帐来慢慢讲……米什卡，你也进来！”

　　布图尔林元帅一开始也认为是哥萨克人喝醉了，可是见到那几匹浑身冒汗的战马之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骑兵就是再胡闹也不会糟蹋自己的战马，而这几匹战马已经快累死了，就算恢复过来还能不能当战马用都是问题。

　　可波立联邦军队的表现也是亲眼所见，怎么能一挪到城东去就不灵了呢！必然有内情，但帐外人多嘴杂不适合讨论。

　　“……米什卡，你认为同等数量的射击军能挡住翼骑兵吗？”

　　其实想说明白城东的战况并不复杂，几分钟就够了，但布图尔林元帅听完之后却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才抬起头，问了塔塔里诺夫一个问题。

　　“那绝不可能！就算给我三倍射击军也不能在行进间挡住翼骑兵冲锋，你们两个老实说是不是看错了？距离那么远，怎么知道谁是明军谁是翼骑兵？”

　　塔塔里诺夫想也没想就给出了非常肯定的回答，如果提问的不是元帅他都懒得搭理，一点军事常识没有，太侮辱智商了。

　　可回答完又觉得不对劲儿，这几名侦骑全是老兵，作战经验很丰富，这才敢跟在翼骑兵后面偷偷溜到城东近距离观察。如果不是胡说那肯定是看错了，毕竟不敢离太近，天又黑，仅凭一些火把难以辨认清楚双方士兵。

　　“灯，比马灯亮一百倍……不，是五百倍的灯！在翼骑兵接近时，明军突然点亮了很多灯，把战场照的清清楚楚，在五分之一里格外我们都能看清骑枪是否折断。

　　翼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也点燃了很多火把，从远处看是非常好的靶子，照着火把右下方射击，不是人就是马！”

　　哥萨克侦骑一点没被上司的气势压倒，还在据理力争。主要是真的亲眼看到了，哪怕再不可思议也不能好几个人一起睁着眼说瞎话。

　　“……就算在白天，射击军也不可能挡住翼骑兵！”

　　然而塔塔里诺夫还是不相信手下的解释，固执的认为翼骑兵可以横扫射击军。倒不是他准备吃里扒外故意夸大波立联邦军队的战斗力，而是公认，在欧洲任何一位懂军事的将领都会这么认为。

　　“将军，还有炮，很多很多炮，非常非常小的炮……只有这么粗……就像我的腿一般粗，两个人就能从马车上抬下来，装填速度比卡宾枪还快。

　　很多翼骑兵都是被这些小炮打倒的，太惨了、太惨了，像麦子一样被成片成片放倒在地，连人带马都起不来了！”

　　侦骑也懂军事常识，可他又不能撒谎，一时间有点语塞。好在不是一个人，另一名年轻点的骑手见状插话了。

第1416章 又中圈套了

　　他印象最深的不是灯，而是炮，说着说着都有些哽咽了。不是为波兰人悲哀，而是不忍心看到那么多优秀的骑兵和骏马被轻易杀死。他和族人们也都是骑兵，如果屠杀骑兵的办法如此简单，以后哥萨克人该怎么活哦！

　　“你们先去旁边的帐篷里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暂时不要离开！”见到塔塔里诺夫没有问题了，侦骑们也想不起更多细节了，布图尔林元帅才发话。

　　“米什卡，我们遇到大麻烦了。如果他们没有说谎……我认为没有，那这座城就是明军设下的陷阱，等着猎物来投。

　　如果翼骑兵被打垮，波立联邦等于失去了大半战斗力，下一步明军的进攻重点肯定是我们。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侦骑们刚出帐，布图尔林元帅就现了原形，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全没了，满脸的焦虑，叉着腰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叨叨。

　　他已经大体相信了侦骑的汇报，再派人去城东查看好像也来不及了。从时间上推算，现在战斗应该已经进入了尾声，如果明军还有别的计划，估计连战场都不会打扫就得绕城而来了。

　　留给俄罗斯军队的时间和选择真不多了，要不全军压上去保护波立联邦军队的两翼，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明军想在夜间搞大范围迂回也没什么优势，有可能稳住战局，待到天亮之后再重新部署。

　　或者赶紧向后撤，把波立联邦军队扔给明军当骨头，啃完天也亮了，到时候再根据情况决定是继续作战还是另择他途。

　　二选一，其实很好选，根本用不着发愁，然而这两种选择全都有严重缺陷。

　　压上去保护波立联邦，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实力，也可能被连累然后遭受重大损失。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俄罗斯军队做不了主，全要看波立联邦的态度。

　　如果科涅茨波尔斯基没有被吓破胆，在损失了翼骑兵之后仍旧愿意坚守阵地，配合俄罗斯军队一起对抗明军，那战术就成功了。

　　可他如果因为损失过大无心恋战，想借着友军上提的机会赶紧撤退，那就把俄罗斯军队坑了，事后还没人愿意怜悯，甚至被称为傻瓜。

　　“可是元帅，我们还能撤到哪里去？”

　　面对布图尔林一声紧似一声的询问，塔塔里诺夫更不知所措。按照哥萨克的习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玩的是运动战，没指挥过大兵团对垒啊！

　　“是啊……该去哪儿？”

　　这时候由于落差太大引发的强烈焦虑感逐渐平息，布图尔林也意识到后撤已经算是奢望了。除非能一口气跑到咸海以西去，否则到处都有可能藏着敌人，在这种状态下瞎跑反倒不是好选择。

　　“元帅，科涅茨波尔斯基元帅请求会面！”还没想好去处，帐外又传来了喊声。

　　“他能来就说明翼骑兵凶多吉少。米什卡，带着你的哥萨克掩护好两翼，密切关注东边的动静，等我命令！”

　　本来还残存的百分之一幻想，随着这一声喊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现在布图尔林可以百分百确定翼骑兵出大事了，否则波兰人绝不会主动来见面。

　　然而人家来了还不能不见，否则波兰人不会说不听自己的建议，更不会提不通知友军仓促发起进攻，只会说自己见死不救，然后把战败的屎盆子都扣在俄罗斯人头上。

　　在欧洲那嘎达，波立联邦的话语权要明显高于俄罗斯沙皇国很多，更容易获得其它国家的信任。

　　与俄罗斯大营里两位元帅全都愁云惨雾相比，城东的麻岚和常江却全是满面红光，站在由几辆四轮马车围起来的临时指挥所里听着不断传来的捷报，笑得后槽牙都盖不住了。

　　这一仗打得痛快！3000步兵加3000轻骑兵，在夜间的大平原上硬撼4000-5000重甲骑兵，不光没吃亏，还把对方给完全击溃了。

　　是否能达到全歼的标准现在无法界定，得等天亮之后仔细清点人数才知道。实际上就算跑了一些也没关系，这里对远道而来的翼骑兵来讲是完全陌生的，多一半人都得跑丢，能顺利返回城西营地的不会太多。

　　“常兄，咱俩是不是抓紧时间去见见司令，催催他别再等风了。现在就开饭，吃完了直接出城。还是我从北你在南，把罗刹鬼的大营也给踹了吧！”

　　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麻岚有点坐不住了。根据各方情报汇总显示，西域战区面对的欧洲联军中波立联邦翼骑兵是最有战斗力也是最危险的。

　　把这支军队给解决了，剩下的就都不用怕了，索性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全扫平得了。这样可以腾出一部分兵力支援其它战区，或者干脆挥兵西进直捣黄龙。这叫各打各的，看谁打得快！

　　“……我看成！参谋长，发信号让骑兵回来，别追了，原地休整补充弹药，把伤员都集中起来跟我进城！”

　　常江年纪比麻岚大，服役时间长经验多，也更爽快。听完了这番建议，仔细想了想觉得没问题，扔掉烟头起身就行动，半点不迟疑。

　　“成个屁！还直捣黄龙，你俩脖子上长了个啥？里面都是空的吗！士兵们这么想没问题，百户、千户想想也有情可原。

　　但你们是指挥使啊，有资格参加战区作战会议的高级军官，怎么也张嘴就来呢？这话要是让下面的人听见，引起军心浮动，有一个算一个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等待这两位得胜将军的不是夸奖，黄太极只听了一半就拍着桌子开骂了，还上纲上线，把后果说得非常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