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炮弹用标准的炸响向世界宣布，铁与火这嘎达不归任何一个神仙管辖，信仰再坚定、担任何种神职都没用，该炸照样炸。

　　这不，枢机主教已经挨好几下了，绝对没救了。至于说死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照眼下的环境看吧，下去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都炸碎了，不圣洁了，血忽淋拉的去了天堂影响很不好。

　　“司令、司令，外面的人都吓傻了，至少有八九百，咱们是不是出去把他们都俘虏进来？听说欧洲有付赎金的传统，万一里面有几个贵族家的傻儿子不就赚了嘛！”

　　随着炮击逐渐向前延伸，缩在城墙上被震得七荤八素的参谋首先缓了过来，抬头向外张望了张望，马上又有了新想法。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成，消停的等着吧！”

　　高烈闻言抬头向城外看了看，确实有些距离城墙比较近的威尼斯士兵没有遭受炮击的肆虐，但可能吓得够呛，全蹲在原地不知所措。如果此时派人出去抓捕，大概率等于白捡。

　　然而再抬头看看漂浮在城市上空的黑色大球，侥幸之心马上又清零了。停泊在港区的战舰都是瞎子，全靠热气球上的瞭望手用旗语引导弹着点，这时候派兵出城太危险了。

　　对于敌人会不会逃跑的问题，高烈是这么打算的。最好能跑！天权卫的任务是守住苏伊士港，不是歼敌也不是诱敌，就是守住，仅此而已。

　　如果上级需要天权卫出城发起反击，会下达正式命令，但在没有接到新命令之前天权卫不会擅自出城作战。城外的敌人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大概率会退却休整，短时间内不会再大举进攻了。

　　远在万里之外的恩鸟城此时也在经历着差不多的情况，只是过程不太一样。这里距离港区太远，舰炮够不着，城防任务完全落在了小半个鼍龙卫和一个玉衡卫千户身上。

　　这几天的敌人好像发了疯，昼夜不停24小时轮番上阵，从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拼命攻城。正西和正东也被尝试过几次，但由于城南修建了部分地堡，防守火力密集，伤亡比较大，不得不停止。

　　但北面三个方向的攻城部队已经给守军制造了很大压力，他们在后面安排了督战队，如果攻城士兵没有得到撤退命令擅自后撤，就会遭到督战队的排枪射击。

　　萧偲正在庆幸从朱能手里要来了50门火炮和几十箱手榴弹，还要感谢燕不死下令从预备队里调来了一个千户兵力，否则还真难说能否守住。

　　即便如此压力仍旧很大，尤其是在夜间视线受限时，有好几次都被敌人摸到了城墙附近才发现。

　　在这种距离上线膛枪和滑膛枪相比除了射速没有任何优势，双方都有很大伤亡，最终还是依靠密集的手榴弹才把防线守住。

　　“开炮！开炮！水，快去挑水上来！”

　　可是人能轮流上，火炮和火枪却不成，发射一定数量之后必须降温。到了实在来不及的时候萧偲连军规都忽略了，直接用井水往火炮上浇，就算打赢了，这批火炮也将面临报废。

　　“萧指挥、萧指挥……”百忙之间，城墙下面又传来了高声呼叫。

　　“……张都督？嗨呀，您不在城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如果是别人，萧偲根本不会搭理，可这声音太熟了，也太没法忽略了，总督张永龄。

　　大明帝国在非洲南端设立的第一个总督区，名字很像西班牙人在美洲设立的总督区，管理模式上也差不多，都是由总督代表皇帝行使权力。

　　倒不是说西班牙人的制度有多先进，只是相对比较合适。无论西班牙国王能力如何，说到底大明和西班牙本质上是一样的，都采用了中央集权制。

　　但集权和集权也不太一样，大明帝国更纯粹，对国家的控制权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同时也是全国军队的唯一统帅。

　　西班牙则有些杂乱，王室努力想集权，但大贵族们又努力不想让国王大权独揽，始终处于集权和分权拉扯之中。

　　可两边谁还都离不开谁，不能一拍两散。结果就是弄成了四不像，既有集权又有分权，两者的优点被互相抵消了，缺点却被无限放大，矛盾频发、效率极其低下。

第1387章 失守2

　　西班牙王室奉行君权神授，国王是国家最高立法者、法官和行政首脑，手中还掌控着宗教裁判所，谁敢反对谁就是异端和魔鬼，将以神的名义降下惩罚。

　　在这一点上西班牙国王和大明皇帝没差别，洪涛也是这么干的，在攫取权力的手段和欲望上有过之无不及。

　　不同的是大明皇帝通过政治手段排除了异己，把全国军权都收归己有，并通过一代又一代的海户司、皇家学院毕业生，把权力牢牢把控在手里。

　　西班牙国王的政治手腕和眼光好像不太够，再加上欧洲的诸多历史原因，各地贵族的权力还是很大的，不光享有经济和法律自治，甚至掌控了本地的税收和军队。

　　这时候的西班牙王国又有点像传统的封建国家君主了，国王只是一堆封建领主推举出来的话事人，想干点啥必须征求大多数领主的意见，做不到一言九鼎。

　　国家的体制反应到总督区，结局也是不一样的。西班牙总督名义上是总督区的最高长官，拥有军事权、行政权、司法权、财政权和宗教权，但在实际运行时又要受到诸多掣肘，很多权力只停留在名义上。

　　比如行政权和军事权，在总督区内西班牙国王又增设了N个都督区，任命都督享有当地的行政和军事权，跳过总督直接听命于西班牙王室。

　　再比如检审庭，这是西班牙王室在总督区设立的司法和咨政机构，对总督的命令有申诉权，并有权调查总督任期内的不当行为。

　　另外在西班牙王室之外，还有一个由贵族掌控的西印度事务委员会，专门针对海外殖民地法律、政策和重要任命进行审核。

　　任谁来当总督，被套上这么多个紧箍咒之后也会深感无力，每天都要生活在各方势力的拉扯之中，必须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和智商才能应对，哪儿还有心思搞民生建设。

　　大明的总督就不一样了，像张永龄是由皇帝钦点、经过吏部正式任命的朝廷官员，和所有在本土、特区任职的布政使权限相仿。萧规曹随，该干嘛干嘛，不该干嘛就别干嘛，相对而言职权要清晰的多。

　　而总督区的军权则完全掌控在当地驻军将领手里，多长时间轮换、驻军的主要职责会由总参谋部制定详细计划，经御前会议核准、皇帝用印之后方可执行，军事和民政权完全分开，各管各的，效率要高不少。

　　当然了，任何制度都有其好坏两方面，西班牙王室之所以给总督套上那么多紧箍咒，并不是笨，而是无奈。

　　总督区与本土相隔万里之遥，谁如果能手握行政、财政、立法、军事和宗教权，这不就是个国王嘛，如果不加以限制分分钟会独立。

　　放心，没人能抗住这种程度的诱惑，哪怕把亲儿子派过去也是白搭，所以必须增设好几个部门分权外加监督才能勉强放心。

　　大明帝国的情况则不太一样，经过二十多年的延续，各级部门和军队都习惯了严格按照规则行事的方式，再加上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官员和将领在身边虎视眈眈，谁也不敢有闹独立的念头，皇帝和朝廷也就不用在这方面过分操心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也就是力挽狂澜、白手起家的景阳皇帝在位才有这种效果，换个皇帝上来分分钟还是被权臣背叛的命。

　　这就是个人魅力的差距了，景阳皇帝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全国大部分人认可，发自内心的畏惧和尊敬，不到活不下去了不会轻易反叛。

　　所以在设计政策时，洪涛就有意省去了这部分的投入。成本低还效率高，看在外人眼中就是本事，于是更加追捧。一来一去就成良性循环了，声望越高办事越利落、办事越利落声望越高，生生不息。

　　但换个新皇帝上来，良性循环很可能会变成恶性的。个人威望不够，支持的人少，办事考虑的方面就多，成本变高了效率还不一定上得去。

　　两下一比较，很容易得出不如老皇帝的结论，然后就更不容易赢得信任。没信任办事难度继续增大，成本越来越高……没完没了！

　　所以说世界上的诸多种制度，只有发明采用的时间段不同，应对的生产力发展程度不同，不存在谁比谁先进，也没法比较。把资本主义制度拿到3000年前的奴隶社会去使用，很可能还不如奴隶制好用。

　　具体到西班牙和大明帝国也是一样，洪涛能通过对未来历史进程的精准把握掌控国家的发展脉络，每一步都占尽先机，赢得无上声望。

　　费利佩四世则没这个本事，只能在形式上对属下多加限制。办法不同却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一件事，拿稳权力！

　　张永龄赴任南非3年，严格遵守了不干涉军务的规定，对当地驻军的所作所为从不轻易插手，遇到需要双方配合的事情也以商议为主，若不能做主则奏疏朝廷和皇帝请旨。

　　当然了，他也没忘了皇帝的嘱托，不干涉不意味着不监视，对当地驻军的点点滴滴包括训练和军纪都会定期密奏入宫。

　　这次突遇敌袭，恩鸟城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仍凭借丰富的经验和人脉在短时间内稳住了局面，没让城里发生大混乱，给守军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调整。

　　“萧指挥，快派人去东门看看吧，科萨人要出城回部落了。老夫无能，挡不住他们啊！”但这时张永龄不得不来向军方求助了，他的治下出了大麻烦，且无力平复。

　　“怎么突然要回去？是谁对不住他们了！”

　　萧偲正在为夜间城防发愁，哪儿有功夫去关心科萨人。可听了张永龄的话又不得不关注下，除了总督身份之外，科萨人的动向也确实极大影响了恩鸟城的安危。

　　“还能有啥，欧洲人派兵去东边部落里抓人了呗。听说祸害了好几个村子，抓走了二百多号村民。上午城外跑来几个科萨村民，把家里遭难的事儿一说，老鲸鱼他们几个就坐不住了，生怕村子里也遭殃。

　　我好话说尽，道理全讲了，可是没用啊。这不，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去看看，想连夜出城不引起敌人注意，等把村里人都迁到安全地方再回来。”

　　张永龄也是一头郁闷，好不容易说服科萨人老实待着，结果却被欧洲联军一招就给破了。

第1388章 失守3

　　恩鸟城里的科萨人全部来自附近的几个大部落，虽然对更现代化的手工作坊和大规模耕种很热衷，也愿意改变生活习惯进城定居，但半游牧半狩猎的生活方式岂能在短时间改过来，还有一部分族人留在原来的土地上继续生活。

　　现在老家都快让敌人给端了，城里的族人自然想跑回去看看。在他们的心目中，祖先留下的土地始终都是最珍贵的。

　　“唉……该来的果然是躲不开啊！张总督，有句话很不中听，可我还是要提前讲。如果拦不住城里的科萨人，失守是早晚的事儿，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不如提早做打算。”

　　萧偲心里清楚欧洲联军是怎么打算的，但这是招阳谋，就算明白也很难破。如果死命拦着科萨人不让走，不光起不到作用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要是不拦着任其出城，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欧洲联军的俘虏，然后被逼着加入攻城队伍，当着城内科萨人的面死在大明军队的枪口下。

　　谁的命不是娘生爹养？让城内的科萨人眼见着父母儿女亲朋好友死在眼前，心里该是个啥滋味儿可想而知，到时候城里的上万科萨人还能不能和大明军队同心同德就很难说了。

　　“……真会走到那一步吗？”张永龄百分百听明白了萧偲的话，也知道所指为何，却不愿意认可。

　　做为皇帝钦点的第一任南非总督，本该把地方治理得安安稳稳，结果刚遇到大战就要因为内乱被迫放弃城市，不光有渎职之嫌还会给皇帝脸上抹黑。

　　“张总督，您是陛下身边的人，末将就是再不会说话也不能拿这种事妄言。现在主动放弃恩鸟城，可以退到恩鸟港，依仗坚固的防御体系继续与敌周旋。只要守住港区等待援军，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要是迫不得已被赶出恩鸟城，这里的2000多陆战卫士兵能回去的不足五成，而且城内存储的武器弹药会尽数落入敌手，加大港区的防御难度。

　　末将虽官微言轻，却知道轻重缓急，也愿意为此决定负全责。但城内的家属和工匠们却不能以军令驱赶，还需总督首肯。”

　　为什么要主动放弃恩鸟城，萧偲尽量用大白话给予了解释，并道明利弊，还愿意主动承担责任。

　　可最终能不能放弃，真不是他一个人或者军方说了算的，毕竟总督还在，必须征得其同意和配合才算得上有序撤退。

　　反之，如果军方单独行动，甚至放弃了城内的部分家属和百姓，那就要算成抛弃了，完全不是一种责任。哪怕最终证明这么做是对的仍旧会很麻烦，甚至牵连到燕不死、姐济和海军参谋部跟着一起吃瓜落。

　　“……那城内的科萨人呢？”事关生死和责任，张永龄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原地踱着步半晌才开口。

　　“愿意跟随大明军队的一并撤到港区，但必须集中看押，到战后才可以释放。想回领地的也不强求，但要先回港区再东归，这样可以避开欧洲联军的抓捕。两者都不从者……只能留在城内任其自生自灭了！”

　　实际上海军参谋部和总参谋部很多年前就为恩鸟港制定了多套预案，其中也包括万不得已被迫撤离的具体步骤。现如今萧偲也不用自己开动脑筋独创，只需按照事态的不同程度把相应预案条款念一遍即可。

　　“……事到如今只好如此，本官深耕总督区三年却无法安抚百姓，愧对万岁爷、愧对朝廷。萧指挥，万岁爷有明确旨意，总督不能干预军事，更不能对前线将领指手画脚。

　　既然你觉得应该主动撤离，那就不要犹豫了，按照规矩办吧，本官会将始末过程忠实记录。可要把城内的百姓安全撤走也需要做些工作，还有多少时间可用？”又在原地转了几圈，张永龄拿定了主意。

　　从本意上讲他是不愿意弃城而去的，总督连治所都丢了，还有什么脸面回京城面见皇帝。可他之前也是带过兵的，知道现在最不该做什么，也知道皇帝最恨什么人。

　　听军方的建议，不横加阻拦，自己顶多担负治理不利的罪责；如果为了免责非要和军方唱对台戏，死守着恩鸟城舍不得扔，最终有可能把军方也连累了，罪责更大。

　　“10个小时，从抓捕到驱赶上阵总得有个过程，我琢磨着到明天中午就该差不多了。当然是越快越好，我这边也尽快安排转移重要物资，运不走的都炸掉，一点不能留下！”

　　欧洲联军具体需要多少时间抓捕附近的科萨人，到底什么时候会派科萨人来当炮灰，萧偲都不知道，只能根据常识来粗略判断。

　　实际上只要张永龄答应了撤离，早几个小时晚几个小时没什么区别。目前恩鸟城的防御体系还不到崩溃的程度，撤离只是为了争取主动，不是急着逃跑。

　　大胜！7天攻克恩鸟城，对联军指挥官伯恩哈德和整个恩鸟港战区的欧洲将领们而言，都是一针高效强心剂和一剂续命药。

　　如果再拖半个月没有战果，这支由多国组成的军队恐怕就要在每天不断增加的伤亡面前逐渐丧失信心了。

　　平心而论，当欧洲联军的将领们头一次来到好望角，见到了咆哮的西风、高达桅杆的巨浪和固若金汤的恩鸟港之后，普遍产生了畏惧感。私下里认为此战很难取胜的人增多，也对伯恩哈德的作战计划有了疑问。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伯恩哈德不愧是法国陆军元帅，对得起联军总指挥的荣誉。不顾生死亲自率领大军穿越死亡沙漠高原戈壁突袭恩鸟城，面对如狼似虎武器先进的大明精锐仅用7天克之。

　　现在谁还能说大明海军不可战胜？谁还敢说恩鸟港固若金汤？在众志成城的联军面前没有任何人、任何军队、任何国家能阻挡！

　　亚洲不该是大明帝国一家的亚洲，应该还像以前那样允许任何国家的商船随意进出，该做什么生意、和谁做生意、怎么做生意，也不该由哪个国家单独决定。

　　至于说大明帝国的结局，这次虽然不太可能一举摧毁，但一定要打狠打疼，务必将其势力从小亚细亚、波斯、印度洋全部驱离干净。

第1389章 新计划

　　“诸位，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或者说连高兴都不应该。如果不把港区拿下来，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将士们也都白死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在联军旗舰“新大陆号”举办的晚宴上，联军总指挥官、率军攻陷恩鸟城的功臣、法国陆军元帅伯恩哈德脸上的笑容明显少于忧虑。不得不起立讲话时第一句就是冷水，浇了所有人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