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和陛下比起来你我皆是小儿，不值一提。要是没有席尔瓦大学士透露内情，至今我仍旧和你一般蒙在鼓里。

　　咱们的陛下岂会吃亏！他早就算计好该怎么赚日本人的银子了，而且要一边赚银子一边赚名声，名利双收也！

　　别费劲儿琢磨了，你我皆无这般智慧。突闻起来手段又特别简单，且听我慢慢道来。

　　只需在日本的火柴工厂生产工艺中故意漏掉一两个环节，就能让其生产出来的火柴质量欠佳不宜引火。导致日本人非常不喜欢用，哪怕便宜再多也要去购买大明品牌。

　　等到日本火柴工厂举步维艰时再派大明商人前去洽谈，以很低的价格收购其半成品，说是装船运回大明继续加工，实则跨过海峡送去了朝鲜，由那里的火柴厂做出成品，打上大明商标再运回日本销售。

　　日本火柴厂虽不甘心，为了保住工厂也只能答应。他们付出了几乎所有原材料和大半人工，产品却只能贱卖，得不到多少利润。

　　朝鲜火柴厂只做最后一两道工序，也不用付出什么，价格更便宜。收获最大的反而是什么都没干的大明火柴厂，既不用购买材料也不用耗费工人，只需付出两次运费，就获得了大部分利润，这样的算计如何？

　　不光是利润，这样的事情只需多发生几次，就会让日本民众对本国产品丧失掉信心，从此之后只要买东西首选大明品牌，此乃攻心也，最是高明！

　　从此之后日本就会沦为大明的加工厂，凡是耗费资源人力、生产过程有毒有害、又不牵扯高等级机密的产业都可以效仿。

　　日本百姓的辛勤劳作只能换来少量收入，而他们创造出来的财富却用来养活了大明百姓。具体道理杜某也听不太懂，只知道照这么发展下去，不管日本有多少新军也站不起来，打仗打的都是钱啊！”

　　对于塞特尔的担忧，杜文焕报以了奸笑和自嘲。要说大明百姓中哪些人最拥护景阳皇帝，海军和陆军有可能都争不到第一，因为人数少。

　　数量更多的商人才是皇帝的坚定拥趸。从登基那天起，这位皇帝就花样百出，坚持不懈的帮商人们出谋划策挣大钱。至今也没闲着，真不知道脑袋里装了多少坑人的点子，好在不怎么用在自家百姓身上。

第1348章 新军打头阵

　　“……此计并不新鲜！”塞特尔听的很认真，而且有点上头，黑脸都憋红了。

　　“哦，塞总指挥有何高见？”

　　杜文焕真不认同这个说法，他位于高层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机密，中下级官员和军官根本看不到全貌，更谈不上了解。

　　“当年陛下就是用这个办法对付蒙古各部的，区区几个毛纺厂就将成千上万牧民死死拴住，此后再不用担心刀兵相向。用来用去总是这么一两招，毫无新意！”

　　然而塞特尔还真不是信口胡说，景阳皇帝对付日本的阴招最早时是拿来对付蒙古各部的，只需把火柴、棉布等物换成羊毛、羊皮，其它环节几乎一模一样。

　　上当的人也像日本幕府一样很长时间琢磨不过味儿来，等想明白了却发现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只能随波逐流。

　　而这些教训并不是塞特尔亲身经历，全来自他爹的感悟。一想起当年自己父亲和族人被当做傻子戏耍，语气里对皇帝就少了几分敬畏。

　　“嘿嘿嘿……说起陛下的本事有时候确实乏味。若是此战由陛下指挥，你来来猜猜该如何施展？”闻到塞特尔语气里的火药味儿，杜文焕赶紧转变了话题。

　　当年皇帝确实是这么对付蒙古各部的，仔细想一想与如今对付日本如出一辙，而且他还是主要参与者，深聊下去没啥好处。

　　“……令御马监勇士携短炮抵近城墙向内抛射炮弹，待敌人退开再令工兵在墙根凿洞埋药。

　　把城墙炸开后，掷弹兵在前、双管枪手在后、炮兵跟随。走一路炸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大罗金仙来了也得被打成马蜂窝，非凡人能敌！”

　　快四十的人了，就算心里有再多不满该克制的时候也得克制。塞特尔并不是真的恨皇帝，如果没人提及，大部分时间里他已经把蒙古族这个称呼忘了。

　　只是一想起老爹幽怨的神态，不由自主的想打个抱不平。皇帝的有些做法不是说不够正大光明，而是有点杀人诛心。明明占了便宜，还要人家感恩戴德。

　　但在作战方面必须服气。不管招数是否陈旧，反正搁谁来了也没办法应对。比如眼前的巴拿马城，就算让自己和海军陆战都司来防御，而且提前告知了进攻套路，仍旧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不提前逃跑，要不投降或者战死。

　　皇帝的战法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我比你强！

　　你的火枪打200米，皇帝的就打300米，还比你准；你的火炮打1公里，皇帝的就打3公里，还比你准！

　　你想凭借坚城玩消耗战，皇帝马上弄出个短管炮，炮弹恨不得直上直下，专门吊过城墙炸后面的人；

　　你想打巷战玩肉搏，对不起，皇帝弄出了手榴弹和双管火枪，见到可疑的院落房屋二话不说先扔进去两颗炸一炸，再端着双管火枪抵近射击，一打一片，近战根本无处可躲。

　　你要利用地形搞偷袭，皇帝弄出了地雷，把营地周围埋的到处都是，连自己的士兵都要有人带路才能进出，谁碰上炸谁，不分敌我！

　　反正你就琢磨吧，只要有所长，皇帝必定会搞出来一种针尖对麦芒东西相克，打仗根本不讲理，也没计谋，就是按部就班的平推。除非你能全方位压制，否则一打一个不吱声，无懈可击！

　　“若是没有御马监勇士助阵呢？”这个回答不太符合目前的局面，杜文焕手里也没有御马监可用，干脆重新问。

　　“……办法还是一样的，主旨是如何破坏城墙。没有御马监，野战炮又无法对城墙造成大破坏，那就只能拿人命填了。

　　用火力优势压制城头上的守军，让日本人冲过去埋药。运气好的话可能一次就成功，运气不好或者守军聪明，好几天可能也不见效。”

　　做为海军舰长，塞特尔对陆军的战法也不是一无所知，这主要得益于海军里的混合训练科目，就是把陆战卫分配到战舰上去，共同对假想目标发起进攻。次数多了，双方的军官或多或少都会熟悉对方的作战方式。

　　“嗯，八九不离十。不过杜某认为日本新军可一日破城，且伤亡不会太大。怎么样，敢不敢打个赌？如果杜某侥幸赢了，劳烦海军派战舰引领货船返回珍珠港提前装运第一批补给。”

　　但杜文焕却没给出明确点评，而是要和赛特尔打赌，并开出了具体赌注，然后伸出手等着对方应战。

　　“不赌！陛下当面警告过我，若是不想吃大亏就一辈子不要赌，越是听上去要占大便宜的赌局就越要离远远的。但运送补给一事塞某愿意承担，只要攻城战有了突破船队马上启航！”

　　和皇帝的手段相比，杜文焕的功力显然还比较弱，主要是气氛烘托的不够，很容易引起警觉。塞特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打赌，却没有拒绝帮忙。

　　补给品早就在珍珠港库房里准备好了，只待巴拿马、利马等城被攻下就会启运。提前派船队去拉一趟，虽然也会担责任，但和尽快稳定占领区的局势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1、2……1、2……”上午10时许，攻城战正式开始。70多名新军士兵齐声喊着号子，推动3具攻城车，在后方野战炮的掩护下沿着不算很陡的坡道缓缓向城墙靠近。

　　巴拿马城建在巴拿马地峡的太平洋一侧，属于丘陵、雨林和湿地混合地带。筑城的时候，西班牙人为了防御水灾没有开挖护城河，而是把城墙修建于一大片坡地之上，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城墙都是上坡。

　　日本新军使用的攻城车由六轮马车改造，前左右和上面都加装了钢板。士兵藏在下面推车而行，可抵御敌军的火枪、弓箭射击，也可防御城墙上扔下来的重物和热水热油，大体上属于古代轒辒车的加强版。

　　但攻城车无法抵御火炮的攻击，即便钢板厚度能阻止炮弹穿透，巨大的势能也会把车体震坏，或者把里面的士兵震伤。所以使用攻城车对付有火炮防御的城池时必须得有炮兵配合，用来压制敌人的火炮。

第1349章 白银之城

　　可惜再怎么压制也不是百分百奏效，走了不到一百米，最左边的攻城车就被一发石弹命中了正面。

　　半厘米厚的钢板倒是没被穿透，而是跟着碎裂的石弹一起崩飞。连接车厢和车轴的紧固件没有抗住，直接就断了。

　　但这些都不算致命伤害，反倒是里面士兵用来推动车子前进的横杆成了帮凶，硬生生把几名士兵震倒在地，看样子受伤不轻，估计肋骨得断几根。

　　“桦山百户所属跟我上，把伤员抢回来！”

　　不等进攻指挥官下令，桦山轻羽就招呼手下士兵从战壕里冲了出去，猫着腰顶着呼啸而来的子弹和炮弹，七手八脚的把受伤士兵抬回来救治，顺手还没忘了把趴窝的攻城车也拖回来。

　　没办法，日本新军不受幕府待见，所有花销都要由三十多家大名自掏腰包，经费实在有限，任何一件武器装备都很金贵。相比较起来，好像人命才是最便宜的。

　　“嘟嘟嘟……嘟嘟嘟……”

　　但负责指挥这一路进攻的千户并没对手下的英勇做出任何正面评价，而是吹响了铜号，挥动令旗催促负责进攻任务的百户马上派出攻城车加入战斗。

　　“……喜入殿，该你上了，一定要保重！”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战场上更是如此。不管有没有理，不执行命令是真会死人的。桦山轻羽明知道千户是在故意刁难也只能先忍着，拍了拍身边一名什长。

　　很快一辆新攻城车从掩体里被推了出来，十五名士兵钻入其中，奋力推动横杆，加快速度追上同伴补齐缺口。

　　大明陆军的100毫米野战炮由于炮管短、装药量小，对坚固城墙的破坏力不够，但对人员的杀伤还是很可观的。在摸清了城墙上的炮位之后就没让对方有机会瞄准射击，成功掩护着3辆攻城车靠近了城墙。

　　“如果有护城河该怎么办？”眼看着攻城车距离城墙越来越近，西班牙守军却始终没办法将其阻挡下来，塞特尔认为巴拿马城大势已去。

　　接下来的场面会非常枯燥，攻城车下面的士兵轮着铁锤和铁钎在城墙上一顿叮叮当当，凿出几个足够深的小洞，把携带的药筒塞进去，点燃导火索，推着攻城车远离。

　　然后就是一声或者几声闷响，再坚固的城墙也得垮塌，保证不会出现例外。这门技术陆军总结了二十多年，再由各矿山的炮工每日不停演练，已经做到了指哪儿炸哪儿的程度。

　　日本新军肯定还学艺不精，如果换成陆军里的专业工兵上阵，他们会根据指挥官的需求和城墙的建筑材料特性，准确掌控倒伏的方向和面积。

　　争取在一次或者两次爆破之内，利用城墙的建筑材料把护城河也给填埋上，同时为攻城部队铺设一条比较容易攀爬的斜坡。

　　能掌握这门技术的工兵，服役时间和待遇比同等级海军军官还高。退役之后更抢手，不是被建设部高薪聘用就是被矿山请走，根本不用亲自干活，带几个徒弟这辈子就算拿下了。

　　“陆军里有专门搭桥的工具，样子和海军的临时码头差不多，个头小一点。”

　　杜文焕早就把望远镜放下了，自打亲眼看到巴拿马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有外行才会发愁攻城不便。而真正不便的地方不在城墙，而是城内。

　　根据瞭望手绘制的草图可以比较直观的了解城内街道建筑分布，太密了，太没规律了。房屋多以山石垒砌，街道弯弯曲曲横不平竖不直。

　　如果敌军在破城之后不逃窜也不投降，而是继续负隅顽抗，在这种环境里进攻部队很容易迷路也很容易被偷袭。幸亏有日本新军随行，否则大明陆军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艹……那玩意不会是银子化成水了吧！”突然间塞特尔爆出了粗口，声音还挺大，引来后甲板上一众参谋的瞩目，有手快的已经举起望远镜看向城墙。

　　“……我好像已经闻到了熟肉味儿，征战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拿银水当武器的！”片刻之后杜文焕也忍不住嘟囔了起来。

　　靠近城墙的3辆攻城车并没有按照程序在城墙上凿洞，里面的士兵有些正在拔腿狂奔，有些则倒在地上拼命挣扎。车和人都冒着青烟，即便相隔近十公里仍能感受到现场的温度。

　　然而是什么东西能让钢板瞬间高温呢？普通材料肯定不成，陆军在设计攻城车的时候就考虑到热水热油热粪便的问题了，故意把顶部装甲弄成了人字形。

　　一般的火油也不成，即便能让攻城车烧起来，但内部升温不会很快，士兵们可以操作攻城车前后左右挪动，只靠粘在钢板上的燃料绝对不够用。

　　可是千算万算，机械厂的专家们真没算到会有守军把白银化成水往下倒。炙热的液体白银遇到攻城车的钢板立马凝固，热量都被吸收了，直接成了烤炉。

　　再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没本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烤熟，只能弃车逃跑。跑的时候还要看仔细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了炙热的银子……脚就可以不要了。

　　“轰……轰……”不多时，两架攻城车先后发生爆炸，这是里面携带的炸药筒被高温引燃，估计另一架也逃不脱，早晚的事儿。

　　“真是个人才啊！都督，如果有可能，破城之后留个活口，我很想见见这位指挥官，估计陛下也想见见。”

　　塞特尔没有马上为伤亡的日本士兵心痛，也没为攻城行动受挫惋惜，而是对巴拿马城里的敌军指挥官赞誉有加。为了增加说服力，还把皇帝抬了出来努力想留其一条命。

　　“……这怕是得有上万两了吧？帮我算算，十名日本士兵换一万两白银，咱们能换多少？”杜文焕没有接这个茬儿，他正在忙着算人和白银的汇率呢，自己算不过来还要让参谋们一起算。

　　“……也对，除非整座城都是白银做的，否则于事无补啊！”

　　塞特尔撇了撇嘴，不用任何人解释他就听懂了。这种防御方式无法持续，说不定下一波攻城车抵达时就没有液体白银可倒了。

　　如果还有，最高兴的不是巴拿马守军而是杜文焕和皇帝。他们真敢从朝鲜、日本乃至南洋各国用船拉来几万、几十万百姓，拿他们的命去换白银。无论从成本、速度还是成色上算，这么干都比开采银矿便捷多了。

第1350章 有意纵容

　　但也不能说什么效果都没有，日本新军的指挥官被如此富贵的战法搞晕了，当下改变了战术，不再继续派攻城车靠近城墙，而是推进到百米之外围成半圈，再往车上压土袋子。

　　“……胜之不武！”只看了几眼，塞特尔就把望远镜放了下来，扭头点燃一根雪茄。

　　太没意思了，在武器装备比敌人优秀这么多的前提下居然还要像老鼠一样挖洞。本以为只有海军陆战都司喜欢这么干，合算陆军也好不到哪儿去。

　　真不愧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奸懒馋滑坏、坑蒙拐骗偷样样俱全，唯独不善于堂堂正正的厮杀。

　　“发信号让陆军登陆，准备向城北迂回！塞总指挥，莫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日本新军的命也是命，留着他们还有大用。

　　你若是喜欢一刀一枪正面硬拼，怎么不指挥战舰去和西班牙人接舷战？那样还能俘获对方船只，陛下肯定喜欢！”

　　如果有人讽刺自己缺乏指挥天赋，杜文焕通常会一笑了之。但不能开地图炮把陆军也带上，自己可以不在意，参谋们全都皱眉了，必须要维护。

　　若论挤兑人他其实也是把好手，只是岁数大了不愿意随便和人耍嘴皮子，显得不稳重。但真耍起来，一句话就把塞特尔弄了个大窝脖儿。

　　日本新军挖的不是地洞，而是壕沟。一是这里的土壤层比较薄，下面都是石头，很难长距离挖洞；二是挖洞要比挖壕沟工程量大，时间上慢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