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些来自欧洲的骑兵精锐也要步后尘了，无论是彪悍的骠骑兵还是华丽的翼骑兵，或者快如闪电的西帕希轻骑，在有预设阵地的火枪和火炮联合打击下，都不会展现出与其名气相符的战斗力，甚至带不来多少伤害。

　　好像只有同样使用火枪为武器的枪骑兵能对明军士兵构成一定的威胁，那还要看运气，前提是他们不被炮火在冲刺距离之前击溃，能冲到适合滑膛枪射击的距离之内并顺利发射。

　　想必经过这一仗的蹂躏之后，曾经让欧洲各国引以为傲的骑兵部队会立刻跌落神坛。如果骑士们不能给敌人带来足够的杀伤，又为什么花大价钱养着呢？

　　征召一些农民，每人发一支火枪，顶多训练一个月就能具备不错的战斗力，而且火枪兵的花费更少，使用场景也更多。

　　如果不是必须，洪涛真不想让欧洲人太早见到大规模火枪兵和炮兵的应用场景，因为只要见到了就阻挡不了他们也跟着研究。

　　当大部分军队都装备了热武器之后，战场上就不再有任何美德可言。交战双方会比赛谁更龌龊、更鸡贼、更狡诈、杀人效率更高。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一连串沉闷的炮声打断了思绪，陆军的野战炮开火了。

　　由于山地作战无法使用太多火炮，而大明陆军又比较依赖火炮辅助，每个百户都会装备两门，大营里足足剩余了近60门野战炮。

　　别看口径不大，架不住数量多，发射起来场面足够震撼。随着炮口喷吐出一米多长的火焰，地面上被震起好几米高的烟尘，被负压带着一股脑冲向前方，就像是一头头正在吐息的妖怪。

　　一公里外的骑兵阵线附近顿时冒出了几十朵黑色的小花，在土黄色烟尘的衬托下像是一副色调偏暗的风景画。如果能把焦距拉近些，还会看到点点血红。

　　“嗷……”突然遭到远距离打击，骑兵阵型稍有慌乱，有些骆驼受惊奔跑，有些干脆趴窝不干了。

　　但骑兵们很快就在各色旗帜的指挥下恢复了常态，一起发出愤怒的呐喊，用力催动胯下马……不对，是骆驼，提前展开了冲锋。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几支不同来历的骑兵指挥官都具备很丰富的作战经验和临场指挥能力。

　　他们不清楚敌人的火炮为什么能打这么远还这么准，炮弹威力又这么大，能把附近一圈骑手都炸死炸伤，却非常清楚一件事，必须最短时间内拉近双方的距离，尽可能防止挨到更多火炮的射击。

第1199章 万马奔腾2

　　“嗵嗵嗵……嗵嗵嗵……”

　　可惜现实让他们严重失望了，开始冲锋不到几十米，第二波炮击又接踵而来。炮弹像长了眼睛，大半落入了队伍中，并且发生了剧烈爆炸。

　　从烟雾的颜色上看是黑黑的，显然有别于欧洲和奥斯曼人使用的黑火药。杀伤力更是突出，即便铸铁弹头无法炸出太多碎片，可里面却装着几百枚只有黄豆粒大小的钢砂。

　　在几米距离之内，这些小东西比子弹头的飞行速度还快，破甲能力更高，硬度还大，可以轻松穿透这个时代的任何甲胄，包括欧洲人厚达8毫米的半身甲正面。

　　“给指挥炮兵的千户先记一功！”看完第二轮炮击，洪涛恋恋不舍的放下望远镜爬下车顶，一边准备自己的步枪，一边吩咐王承恩记录战功。

　　这位炮兵指挥官把大部分炮弹都倾泻到正西方向的枪骑兵队伍里去了，他应该不清楚枪骑兵的名字和来历，却能根据瞭望手传递的信息快速做出判断，优先打击最具威胁性的目标，很有头脑。

　　“砰……”王承恩还没写完，洪涛就瞄准400米左右的骑兵队伍发射了第一枪。

　　他使用的是24式针刺线膛后装步枪，有效射程超过500米，即便看不清目标，还无法精确瞄准，却架不住目标多，只要掌握好上下角度，别把子弹打飞，命中率还是挺高的。

　　“恭喜万岁爷，命中一个！”一枪打完，马上有蹴鞠队员接过发射完的步枪，又递上装好弹的步枪，旁边还有举着望远镜观察报数的。

　　“我让你跑的快！”首发命中让洪涛精神大震，信心倍增，第二枪找了个比较明确的目标。

　　“……”但枪声过后没听到悦耳的汇报，目标好像也没中弹，仍旧在驱赶骆驼高速奔跑。

　　“嗨，我个暴脾气，再来！”这脸打得啊，都出回声了。饶是洪涛脸皮足够厚，太监们也不敢耻笑，仍旧不好意思回头看，背手接过步枪瞄准了再打。

　　“倒了、倒了，恭喜万岁爷！”连续三枪，那名骑手仍旧完好无伤，但好运气终于用光了，还是没逃出鬼门关。

　　“再敢谎报军情，朕就让你去第一线作战！都别闲着了，一起打，自己数着，谁杀敌最多谁先选战利品。”

　　可惜这一枪并不是洪涛打的，此时枪骑兵前锋已经冲到距离散兵坑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了，地面上冒起了一片白烟，陆军开火了。

　　散兵坑并没有连成串，东一个西一个相距十几米挖了好几百个，均匀分布在第二道战壕前面百米左右。

　　坑里的士兵不用阻挡敌人前进，只需尽可能多的射击活动目标，为最后一道防线降低敌人的冲击力，顺便给落马的骑手补枪。

　　洪涛给杨之易下达的命令是不留俘虏，能杀多少杀多少，务必要用这一战立威，让奥斯曼人、阿拉伯人，还有欧洲人知道惹恼了大明帝国会有什么下场。

　　对于这些笃信宗教的人，小恩小惠没吊用，短时间内也很难用经济利益捆绑，唯一能起到震慑作用就是杀，谁手段毒辣他们就依附谁。

　　至于说不会不会恨，那是必然的。问题是不杀一样也恨，他们恨所有异教徒，这玩意没法说服，那还是杀吧，杀一个少一个。

　　近万骑兵一起冲锋场面必须特别浩大，彷佛是好望角的汹涌海浪，一层推着一层，一眼望不到边，力量无穷无尽，光是看着就让人有种无力感。

　　反观大明陆军的阵地，平淡无奇甚至有些丑陋，正好与岸边的礁石相似。再大的浪头也要在此碰壁，只要时间别拖太长，屹立的永远是礁石，气势汹汹的海浪却一一粉身碎骨了。

　　当战壕里的排枪响起时，奥斯曼联军的骑兵真像撞上了礁石的海浪，一部分粉碎了，一部分倒卷了回去，想离开这片被恶魔守护的土地。

　　但为时已晚，近百米纵深的散兵坑地带就像是沼泽泥潭，不停吞噬着骑兵数量，很少有人能顺顺利利撤回去。

　　大部分骑兵全都倒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鲜血染红了砂砾，又被浮尘很快盖住，除了人和骆驼的哀鸣之外留不下太多痕迹。

　　只有排在最后面的少部分骑兵还没来得及靠近明军大营，发现前面的同伴纷纷倒地不起，见状赶紧转头撤离。

　　但在跑出步枪射程之前，依旧要遭到至少几百颗子弹的追杀。好不容易躲开了，还会有炮弹从天而降。

　　不用打得太准，只需在附近几米处爆炸，人和骆驼总有一个会大概率受伤。而且炮弹的射程更远，一公里之外仍旧追着炸，半点怜悯和武德都不讲。

　　2500步兵，用多久才能击溃上万骑兵呢？洪涛记得在大同北面长城外的废弃小城外，也是几千陆军，用了好几天时间才击溃蒙古骑兵，毙敌近万。后来在锦州的塔山又阻击了女真军队整整一天，也不过毙敌万余。

　　转眼二十年多年过去了，今日两个陆军步兵千户、五百勇士营、外加几十名护卫和百十名工兵，却只用了40多分钟就把过万骑兵大部分歼灭，只有不到三成向西逃回了沼泽。

　　听上去好像有点过于夸张，但只要仔细算一算，又很稀松平常。把500多炮兵抛开，2000多支火枪平均只需发射4次就能做到。

　　如果把命中率设定为50%，每名士兵也只需要发射8发子弹。再退一步，命中率降为25%，16发子弹而已。以24式步枪的射速，只需两分多钟。

　　其实真正的交火时间更短，可能只有10分钟左右。可怕不？十分钟，近万训练有素，被各国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就全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

　　做为胜利者，这是科技的胜利。当火枪的射速、射程和精度都有大幅度提高时，杀人的效率也随之提高，成正比。

　　如果把己方士兵的生命也计算进去，比纸壳弹造价贵十几倍的铜壳弹好像就不算浪费了。而且只要作战胜利，大部分铜壳还能回收再复装，不是一次性的。

第1200章 意大利元帅

　　“万岁爷、万岁爷，奴婢从阵前找到的，里面装着个胖胖的大胡子，长得有点像席尔瓦大学士。他好像是摔死的，里面一点血迹也没有，就是胳膊肘摔坏了，不能拐弯。”

　　洪涛没有去关注陆军和勇士营的追击作战，一个人静静坐在餐车旁抱着步枪发愣。作战胜利了只是第一步，如何把胜利转化为利益，是他这个皇帝必须要提前考虑清楚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皇帝一样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难题，两名蹴鞠队员嘻嘻哈哈的抬过来一具半身甲，还有一个戴面具的头盔，兴奋的讲述着打扫战场的经过。在他们眼里胜利就是胜利，胜利了就该笑，敌人就该死，天经地义。

　　“嚯，这可是好东西，真漂亮。主人应该是位富裕的贵族，保不齐还是祖辈传下来的。好好留着吧，带回去当个纪念品很有意义。哪天想用钱了找人放到棋盘街，估计能换辆四轮马车。”

　　洪涛暂时收起了思绪，仔细看了看这副甲胄。不得不说欧洲工匠在金属加工方面技艺很独特，黑漆漆的甲胄上镶满了银丝图案，还打磨得锃光瓦亮。

　　到底是产于米兰还是格林威治真分不出来，可惜只是副半身甲，要是能弄一套全身甲就更完美了。

　　“奴婢们不缺钱，只想问问万岁爷，能不能把这副甲胄放在午门外，让前来觐见的各国使节都看看，杀一杀他们的气势。”

　　但两位杀敌最多，有资格选择战利品的蹴鞠队员并没想将其据为己有，而是要带回京城当展品。目的还挺纯粹，不是为了欣赏，而是要嘲讽。

　　“哎呀，有点意思啊。让朕想一想……不如这样，选一处使节进宫必经之路，两侧陈设各国战利品，再加以铭牌介绍。

　　王承恩，此事交与你去办，最好能将战利品以玻璃罩住遮挡风雨。给他们俩各拿10枚金币，准一个月假期，回程时想在何处下船游玩都可。”

　　让两个小太监一说洪涛也有点动心了，打了这么多年仗，消灭了那么多政权，怎么就没想起来收集点比较有代表性的战利品，然后弄个展览呢。

　　有了这些展品，不用说话就能提醒每一位到访使节大明帝国具备什么样的实力，不能算下马威吧也差不多。

　　“谢万岁爷恩典……奴婢将它拿下去擦干净，再去找一找还有没更好的，都抬回来找木匠钉箱装好！”

　　虽然赏的钱不多，但给的假期太金贵了。两名小太监从眼神里透着惊喜，又觉得功劳还不够大，一溜烟跑向了人间地狱般的战场。

　　蹴鞠队员们根本不缺钱，或者说有钱也没地方花。普通假期没太大用处，无非就是在京城里逛逛，顶多去趟通州府，就这样还得提前报备等待批准。

　　这次则不同了，等于允许出京，还能在回去的时候随便找个港口登岸。这么珍贵的机会必须仔细商量下在什么地方下船，又该去什么地方逛逛。

　　要说欧洲人可比奥斯曼人富裕多了，洪涛回到帐篷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刚坐下叼上雪茄，蹴鞠队员们就肩挑手抬的回来了。

　　各式各样的半身甲四五套，都带着精美的花纹和錾刻；长刀、短刀、弯刀一大堆，全镶金嵌银珠光宝气。此外还有几柄做工精美的火枪和成套的火药罐、弹药包，然后就是帽子、首饰、装饰品等等。

　　既然都拿回来，洪涛也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假装都挺感兴趣，让这些精力过于旺盛的年轻人分门别类整理好，再把简介写上。

　　“陛下，有两支追击部队先回来了，抓了几个俘虏，对方好像是神圣罗马帝国大官，啥啥公爵的。”

　　“公爵？把人带到作战室去，朕亲自审审！”

　　正愁该怎么评价这一堆战利品呢，雷老虎适时出现了，还带来一个足矣脱身的好理由。洪涛赶紧就坡下驴，快步从一堆破烂中脱了身。

　　马蒂亚斯·加拉斯，奥地利陆军元帅，卢塞拉公爵。四十多岁，个头不高，微胖，黑色披肩卷发，嘴唇和下巴留着小胡子，黑褐色的瞳孔。

　　由于联军溃败的太快，对地形又不太熟悉，向导还跑丢了，这位威尼斯雇佣军的统帅和副官、卫队、马伕等15人在沼泽地里迷路了。结果遇到了尾随追杀的陆军，二话没说就缴械投降了。

　　降是降了，可他还保留着公爵的派头，只通报了头衔和职务，其余的一概不说，非要见到对等的将领才肯交流。

　　陆军百户知道公爵是个不小的头衔，琢磨着带回去交给上级处理更妥当，于是就终止了追击任务，把公爵连同十多名随从都一起带了回来。

　　“哦，出生在意大利，怪不得呢。”

　　当加拉斯得知坐在桌对面的男人就是大明皇帝时，微微抬起的下巴立马收了起来，不用问，先用非常标准的拉丁语来了番自我介绍，然后洪涛也释然了。

　　意大利人在欧洲的贡献还是挺大的，尤其是在商业和文化方面，但千万别提武力值和战争，除了想当年的罗马帝国，他们的血液里是真没有军事天赋。

　　“蒂利和瓦伦斯坦，朕知道他们，但你为何不去和瑞典人、丹麦人、低地人、法国人作战，却跑到这里来插手大明和奥斯曼的战争呢？”

　　可能是看到皇帝轻蔑的表情太明显，加拉斯觉得受到了轻视，又提出两个人名，声称在其麾下服过役，还参加过不少次大战。

　　这回洪涛终于有点印象了，这两位都是三十年战争中前期的名将。前者击败了丹麦国王亲自指挥的新教军队，后者更是让瑞典雄狮古斯塔夫命丧在吕岑会战之中，不能说改变了历史，也算把历史的车轮推歪了不少。

　　如果古斯塔夫二世没有英年早逝，大片德意志土地都得成为瑞典领土，甚至后世还有没有德国都很难讲。

　　但这两位名将都死好几年了，就算还活着也难以让洪涛畏惧，所以光提人没用，还是说说费迪南三世为什么放着新教和西班牙不管，却派兵东征吧。

第1201章 来龙去脉

　　加拉斯的口才不错，在得到一杯热乎乎的可可茶和几片甜丝丝的饼干之后，更觉得这位大明皇帝待人很有礼貌，不像个野蛮人。于是挥舞着意大利人特有的鸡爪子手势，把威尼斯雇佣军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听完这段曲折离奇，又符合现状和逻辑的故事，洪涛只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精心设计了十多年的韬光养晦计划，却毁在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实际上也不太聪明的女人手里。

　　这个女人就是法兰西波旁王朝第二任国王路易十三的王后女侍臣，谢夫勒斯公爵夫人，玛丽.艾梅.德.罗昂。

　　她在景阳三十一年（1635）冬跟随欧洲代表团来过大明京城，并得到了自己的亲自接见。

　　双方谈的很不错，大明得以向法国派遣军事观察员，对参与宗教战争的各国武装力量现场评估，非常有助于知己知彼。

　　同时还馈赠了法王路易十三价值5万英镑的货物，换取法国在好望角海战事件里采取中立态度，不支持西班牙和英国再向东方派遣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