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类推，都督签事的金星就剩下八角了，都指挥使六角、都指挥同知四角、都指挥佥事三角。很容易分辨，谁的太阳光芒多谁品级高。

　　到了指挥使级别金星变成了银星，银月依旧，只是个头都小了一圈，规则依旧，还是以太阳光芒多少来区分品阶高低。

　　从队长开始银星又成了铜星，银月也成了铜月。在伍长下面增加三个专门针对士兵的等级，由低到高为二等兵、一等兵、上等兵。

　　有了不同颜色款式的军服，再加上肩章，分辨军种和勋衔是够了，但还是无法一眼得知属于哪支部队里的哪个兵种。比如海军操帆手、炮手、绳缆手；陆军的骑兵、工兵、炮兵、侦察兵等等。

　　这时候就可以上臂章了，找个小布片缝在左臂上，用不同颜色区分不同兵种。比如红色代表步兵、绿色代表骑兵、蓝色代表水兵、绿色代表海军陆战兵。

　　再在臂章上刺绣多种图案，用来表明具体工作。比如两把交叉的马刀代表骑兵；两把交叉的步枪就是步兵；一门野战炮自然是炮兵；如果缝在了黑色军服上，那就是海军的舰炮手。

　　假如将来兵种又增加了，臂章上也表达不清楚了，或者有特殊兵种需要更显眼的标示，比如宪兵，那该咋办呢？

　　洪涛认为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即便出现了也没关系，右胳膊不是还空着呢嘛，再缝一个臂章上去不就得了。

　　最后还得在臂章上部绣一行汉语拼音字母加阿拉伯数字，用来表明所属部队，单位精确到百户。

　　L010101XXX这串字符的头一位字母L代表陆军，后面的01代表东北都司，再后面的01代表东北都司里的第一卫，后面两个01则是第一卫的第一千户的第一百户。

　　最后的三个X是空白，在新兵受训后，正式成为二等兵时会由百户分配一个最多三位数的阿拉伯号码，由士兵自己把这个号码绣上去。

　　从此之后，这串字符就是这名士兵在总参谋部和兵部档案里的身份序号了，直到退伍或者死亡，才会被注销，再由下一名士兵继承。

　　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吗？洪涛的回答是太有必要了。如果不是忙不过来，他还想给大明百姓每人都弄一个类似的序号。

　　在制定规则时必须要细，尽可能不留大漏洞，这样才有可能在执行规则时按部就班少打折扣。仅凭这个序列号，军队里的贪腐、吃空饷现象就能得到很大缓解。肯定不能完全杜绝军方的贪腐和不作为，但却能抬高贪腐的门槛。

　　洪涛并不认为贪腐是可以杜绝的，也不认为贪腐是国家最大的敌人。古人说过，水至清则无鱼。贪腐和懒惰是人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要是由人组成的团体就会存在。

　　但洪涛同时又认为贪腐和懒惰是需要严厉打击的，虽然无法完全消除也不可以听之任之。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想尽办法降低其现象的发生，就是今后执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主旋律之一。

　　景阳十四年（1618）的上半年紫禁城里很忙，隔三差五就会有官员进宫面圣授勋。他们都是从各地赶回来的军官，而军制改革也在忙忙碌碌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也是洪涛执政十多年来头一次有大举措，没遭到朝野上下的强烈抵制。可能是比较顽固的保守派在之前的多次行动中损失殆尽，也可能是皇帝文治武功一时无两没人敢当出头鸟，或者新政铺开面积越来越大，影响了更多人的思想。

　　不管因为什么，做为改革的倡导者、设计者、执行者，洪涛还是很欣慰的。于是找了个暴雨后的清晨，又坐到太液池旁抡起了鱼竿，打算好好放松放松。

　　“今天不用豆粕打窝了，改为番麦。拿刀把籽粒削下来扔到窝点附近，先来三十斤！”为了能在今年的第一次垂钓中得到比较好的收获，洪涛提前两天亲自泡制了鱼饵。

　　与往年不同，这次他使用了酒泡玉米粒，还加了几味中药和珍贵的麝香、龙涎香。要说当皇帝除了勾心斗角也有福利，不管想玩什么都能用上最好的。

　　经过十多年的种植、培育，如今的番麦已经和刚刚进入大明时有了明显区别。籽粒更饱满、果实更大、味道也越来越香甜。

　　而且各地还涌现出了诸多优良品种，其中以河南、直隶与南海子皇庄为最。味道各有千秋，种植面积越来越大，产量也越来越高。

　　民众也越来越接受这种外来农作物，逐渐从单纯的粮税替代品和喂牲口饲料慢慢走进了各家各户，成为餐桌上的一道主食。煮着吃、烤着吃、磨成面蒸着吃、熬粥吃都不错。

　　民间流行了，皇宫里自然也不能缺少。从今年开始，尚膳监也在皇帝首肯后开始尝试着用番麦制作各种主食、点心。

　　“万岁爷，番麦是用南海子产的还是各地的贡品？”

　　王承恩也换上了短打扮，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划船去给皇帝打窝子。这个活儿别看简单，但他从来不让小太监们去做，必须亲力亲为。

　　“每样都来点……去地窖里挑新鲜汁水足的！朕才半年多没来，你们就有点乱了尊卑啊。这么好的东西，就不知道让长辈先吃吗！”

　　洪涛已经等不及打窝子了，先挂上一颗玉米粒扔了下去，结果不到半分钟就有了动静。可惜提上来的是尾马口，个头倒是不小，一巴掌长。但仍旧遭到了呵斥，并处以极刑。

第755章 荷兰特使

　　“魏忠贤，你不去坐堂处理公事又跑来作甚！”第二颗玉米粒刚扔进去，轻木削制的金龙鱼漂还没翻身呢，远远的就有个人影顺着岸边小跑了过来。

　　不用看脸，仅凭跑步姿势洪涛就认出是谁了。这家伙自打接任了东厂的工作，干活儿挺卖力气，脑子也够用，不用过多提点就能分辨轻重缓急，可唯独这个溜须拍马的毛病有点招人烦，有事没事儿总往身边凑。

　　“万岁爷，奴婢是奉了王公公令来送国书的。”听到皇帝召唤，魏忠贤跑得更快了，到近前单腿跪下，从怀里掏出个尺把长的卷筒，高高举在头顶。

　　“……什么国书？礼部难道是吃闲饭的，这点事也要请示朕！”这么正式的称呼让洪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几秒钟之后才把眼睛从鱼漂上挪开，满脸的怒气，五官都有点走形了。

　　好嘛，你们掐着点来是吧，屁股刚坐稳，窝料还没打下去呢，只上了条小马口立马就有事儿。还国书，不是日本就是朝鲜或者琉球，满篇都是废话。

　　“呃……王公公说叫连声共和国，拗口的紧。想是礼部也孤陋寡闻，才来叨扰万岁爷。奴婢倒是听属下详细汇报了，说为首者又高又瘦，发似卷毛狗，眼珠子不绿不蓝，相貌比熊郎中更甚。”

　　估计魏忠贤也不是主动要来，而是被王安派了苦差。看到皇帝这副模样心知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努力把情况讲清楚，争取少挨几句骂。

　　“东厂可曾在广州、马尼拉港派驻人员？”

　　洪涛伸手接过卷筒轻轻捏了捏，不是纸的，应该是羊皮。封口处的火漆印记完好，但没马上打开，而是问起了不相关的话题。

　　“……回禀万岁爷，两地皆有。”魏忠贤连头都不敢抬，犹豫了几秒钟，实在摸不透皇帝的意图，只能如实相告。

　　“那为何还不知道联省共和国？如此孤陋寡闻如何为朕分忧啊！”

　　此时洪涛又想起魏忠贤一个缺点，见识少。努力学习新知识没错，可也不能光指望书上说啥是啥，好歹多走走多转转嘛。光守着自己有屁用，天天站身边也不会升官。

　　“万岁爷恕罪，奴婢马上改！”

　　此时魏忠贤肯定在心里把王安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老东西明知道打扰皇帝钓鱼没好果子吃，却非要自己入宫送信，太他妈坏了。可脸上半点不敢表现出来，干脆双腿都跪下吧。

　　“工作不是太忙的时候也出去到各地多走动走动，光听并不可信，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真，最好能亲身体验。如果你去过广州和马尼拉港，就不会不知道联省共和国，更不会对其相貌啧啧称奇了。

　　起来吧，去告诉王安，让他安排使节养心殿问对，顺便叫上礼部官员。哦对了，把席侍郎也叫来做通译。”

　　洪涛一边说一边打开羊皮卷，看了几眼之后又合上了。上面写的是拉丁文，字体很龙飞凤舞，好看是好看，却严重影响自己阅读，还是找专业人士看看吧。

　　“万岁爷，这些番麦……”此时王承恩和两个小太监挑着木桶也回来了，见此场景不知道还该不该去打窝子。

　　“你跟朕走，让他们把窝子打上，明天再钓！”看着满满一桶新鲜玉米豆，闻着那股子清香，洪涛彷佛看到了大鱼一条接一条的上岸。

　　但再看看手里的羊皮卷，只能无奈的放下鱼竿，起身走向蹴鞠队的教室换衣服。这皇帝当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驴多，还不能为所欲为，到底是图啥呢！

　　简.皮特斯佐恩.科恩大步走在由青色砖石铺设的平整路面上，看着两旁不时变换的建筑物，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座皇宫太大了，每当自己认为前面高耸的建筑物就是皇帝的宫殿时，过一会儿就会穿过它或者路过它，然后前面又会出现另一座同样巨大的宫殿。

　　到底走过了多少座大门、多少层墙壁、多少级台阶，刚开始还认真数着，可是走着走着就忘了，脑子里全被红红的高墙、黄色的瓦片、巨大的铜缸和层层叠叠的屋顶占满了。

　　然后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默默计算，想大致估算出来建造这座皇宫需要花费多少枚银币。可惜倾其所学算了一路，直到停在一座小院落跟前依旧还是没有头绪。

　　“看来这次的尝试很有可能要白费时间了！”望着带路的大明官员迈着小碎步走进院门，科恩小声嘀咕了一句，对此行的前景又降低了几分期望。

　　两个月前，来自本土的商船队由七艘变成了四艘，且船身上挂满了伤痕。看着一具具裹着白布抬下来的水手尸体，不用任何人汇报科恩也知道他们在路上遭遇了什么。那不是风暴造成的损伤，而是被火炮密集攻击的结果。

　　由于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占据了通往东方的大部分补给点，联省共和国商船前往香料群岛的路途就显得格外艰难。

　　从阿姆斯特丹出发，商船要刻意避开西班牙舰队，小心翼翼的沿着西非海岸向南，直到利比里亚才能靠岸补给。幸亏好望角还没有被西班牙人占据，否则东方航线就无法完成了。

　　可是绕过好望角之后前途依旧不是一片光明，大部分非洲东海岸和印度半岛的港口城市都属于葡萄人势力范围。

　　幸好葡萄牙人并不禁止联省共和国的商船停靠，这才有了东印度公司在爪哇岛落脚，再慢慢向周围扩张，逐渐控制了大半个香料群岛的现状。

　　前几年盘踞在菲律宾群岛上的西班牙总督被大明皇帝派兵击败，之后又与东印度公司进行了有限度的合作，本来是件极好的事儿。

　　可是随着联省共和国与西班牙的再次公开敌对，让大好局面突然急转直下。沿途的大多葡萄牙港口拒绝为东印度公司船只提供补给，甚至开炮攻击。

　　此时做为东印度公司印度分部的二把手，自己如果无法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那印度分部的损失将是巨大的，连带着自己的工作也可能付之东流。

第756章 荷兰特使2

　　现在欧洲那边据说分成了两派，马上就要大打出手了。总公司对此也束手无策，只通知所属商船尽量提高警惕，自行寻找补给港。

　　可自己只是印度分部的主管，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乾坤呢？但科恩并不打算随波逐流，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尽最大努力试试。用后世比较流行的一句话形容，我命由我不由天！

　　具体办法就是求助于大明皇帝！听上去挺离谱的，大明与欧洲相隔十万八千里，不管站在何种立场上也没理由去插手这场主要由宗教引发的混战，除非喝假酒喝坏了脑子。

　　不过科恩经过仔细分析，认为还是有可能的，尽管不高。原因有三：首先大明皇帝对欧洲非常了解，这是听日月银行的席尔瓦夫人讲的。

　　只有充分了解欧洲的人，才能从这场战争中找到获取利益的机会。而自己、或者说东印度公司可以帮助大明皇帝抓住这个机会，顺便也捞一笔。

　　其次，大明皇帝是个非常重视商业、且拥有极强商业头脑的人。这也是席尔瓦夫人说的……好吧，科恩对大明帝国以及皇帝的八成了解都是来自席尔瓦夫人。

　　剩下二成中有一半来自于上次去广州谈判的兰布雷希特高级商务员，另一半才是这些年从在巴达维亚经营的华商口中得知的。

　　所谓急病乱投医，说的可能就是他此时的状态，居然把全部希望寄托于一位西班牙籍的大明银行女经理身上。不过当病情确实很急时，胡乱找个有名的医生瞧一瞧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没准真能奏效，对错全靠运气。

　　最后，大明皇帝有这个能力，比如这两年经常在婆罗洲以北海域出现的黑帆战舰。它们虽然个头不算大，但非常灵活快速，且装备了数量众多的火炮。

　　如果其指挥官不是太白痴，完全有能力和驻守在印度港口的西葡两国主力战舰一决高下。不用多，只要能拿下一座港口，印度分公司乃至整个东印度公司就好过太多了。

　　而自己将成为公司的大功臣，可以顺势挤掉那个始终压在头上，却迟迟不上任的印度分部总督劳伦斯·雷阿尔，并取而代之。

　　但在走进这座巨大的皇宫之后，原本还有的三成把握就越来越渺茫了。是什么样的皇帝才会耗费巨资建造如此规模宏大的宫殿呢？虽然还没亲眼见到，却能大体猜出来。

　　他肯定没有法国亨利四世的才干，至于说会不会和西班牙、葡萄牙双料国王腓力三世一样的败家，现在还很难讲。

　　如果联省共和国有这么多财力物力可供支配，早就结束内战并把西班牙干涉军打回去了。或者建造数不清的战舰，把西班牙舰队活活淹没！

　　“请跟我来……”时候不大，从院子里走出个年轻人，用很流利却又很古怪的拉丁语轻声召唤。

　　“我有些好奇，贵国宫廷中也使用拉丁文？”科恩跟在年轻人后面走进了院子，边走边打量。

　　“请吧……陛下正在会见大臣，要过一会儿才能来。请在这里等候，不要随意走动。”年轻人停住脚步，指了指西侧的房间，面无表情，所答非所问。

　　“……请问您是……”

　　科恩缓步走进了房屋，里面还坐着一个男人。视力由于光线突然变暗有些模糊，迟疑了几秒钟，在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之后，也禁不住小小的吃了一惊。

　　个头不太高的胖子，穿着和大明官员一样的长袍，戴着两边有耳朵的帽子，但五官相貌非常像欧洲人，尤其是手背上黑乎乎的体毛。

　　“科恩总管，请坐……我是大明帝国税务部左侍郎，马科斯.德.席尔瓦。皇帝陛下让我来当通译，负责全程翻译即将开始的会面。”

　　“……恕我冒昧，马科斯.德.席尔瓦阁下，听口音您好像来自西班牙？”

　　果然猜对了，黑胖子一张嘴居然说出了法语，从语法和姓名上判断大概率还是个贵族。但一位欧洲贵族穿着大明帝国官服，出现在大明帝国皇宫里，又让科恩有点拿不准。

　　“是的，我出生在西班牙的托德西利亚斯。您应该见过我夫人，她不久前刚刚从您手里借贷了不少银币。”席尔瓦没有提蒙塔尼斯号被大明海军劫持的事情，而是巧妙的通过奥雅妮转移了话题。

　　被召入皇宫当通译不稀奇，可来了之后并没见到皇帝，也不知道要与荷兰人谈什么，所以必须谨慎点，尽量说些不容易产生歧义的话题。

　　“哦……上帝，马科斯.德.席尔瓦阁下，您有一位既睿智又美丽的妻子，非常令人羡慕。”果然，一听到奥雅妮的名字，科恩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副诱人的容貌和睿智的谈吐，开始了由衷的夸赞。

　　“席尔瓦，请称呼我席尔瓦……科恩主管，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我略有耳闻，但其与大明政府并没有正式商业往来，您这次来是代表个人还是公司？”

　　利用妻子变化了话题，席尔瓦马上转守为攻，开始打探对方的来意。景阳皇帝本身就会拉丁语，还让自己来当通译，肯定不是要翻译对话那么简单。

　　“……如果席尔瓦夫人不打算马上偿还债务，我这次来觐见皇帝陛下是代表东印度公司。”有了奥雅妮做为缓冲，科恩的忧心忡忡略有缓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着。

　　“从国书上看，东印度公司做好了与大明帝国正式缔结商贸协定的准备？恕我直言，科恩主管，假如您的公司对大明皇帝陛下不是很了解，最好要慎重一些、诚恳一些，否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面对比自己年轻一半的荷兰人，席尔瓦并没有产生轻视之心。关于这个人的大致情况妻子在处理完日月银行挤兑风波，回京复命时曾经重点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