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一人的制服胸口没有代表官阶的标示,只有一枚刻画着风帆与翅膀的金色徽章,在摇曳的灯光下时隐时现。此枚徽章在大明仅有一枚,也仅有一人可以佩戴,海军总督袁可立。
在袁可立身边肃立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军人,黑色的海军制服胸口处有三颗金星,这是海军指挥使的标志。目前除了正在马尼拉指挥作战的海战卫指挥使黄南平,海军里只有一位巡防卫指挥使,沈有容。
“袁都督,陛下为何非要御驾亲征?即便陆军实战经验不足,调派一部分去马尼拉港驻守该是足够用的,换陆战卫回来与陆军协同出关岂不是更稳妥。”
做为被皇帝钦点加入海军,官阶又后来居上者,沈有容向来不摆指挥使的架子。但不是他生性谦逊,而是在海军之中任职越久就越觉得自己无知。很多连船上水手都知道的东西,他还要从头学起。
虽然这种滋味不是太好受,却也激发出老将军的斗志。只要抽出功夫,不管多累也得找手下请教。所谓天道酬勤,几年下来好歹算是把海图、六分仪、经纬度、航海钟、月历表勉强搞明白了,唯独拉丁文有点不尽如人意。
这次黄南平率领海战、陆战两卫几乎倾巢出动南下作战,他做为指挥使不得不率领巡防卫北上镇守无比空虚的海军基地。没承想就这么凑巧,居然赶上了皇帝御驾亲征,除了兴奋之外也有些忐忑和不解。
“沈将军有所不知,世人只道我袁某人善战,殊不知海军的一点一滴从海战卫到陆战卫,皆来自陛下亲授。若论行军打仗,袁某只是个亦步亦趋的欺名盗世之辈,愧哉愧哉!”
对于皇帝硬塞进海军的人袁可立最开始没抱太大希望,只求对方别仗着圣恩胡乱插手。但观察了几个月之后,不得不暗自佩服皇帝的眼光。沈有容虽然年纪长、作战经验丰富,却不曾倚老卖老,反倒谦逊有加,做事也兢兢业业。
在成立了巡防卫之后,海战卫终于摆脱了在近海抓走私船的苦差事,不用整天与各地州县打嘴架,可以专心致志钻研大规模海战了。虽然功绩不显,确确实实帮了大忙。
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每次与这位老将会面,袁可立都会故意按照大明军队的旧例称呼其将军,而不是直呼指挥使军职,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都督过谦了,陛下所著海军操典末将日日攻读,确实受益匪浅。然若无都督多年来悉心经营,海军也不会有如此成就。沈某也曾指挥过水战,能在几个时辰内拿下马尼拉城还无甚伤亡,近乎天兵也。”
为什么打了那么多大仗和胜仗,到了四十多岁依旧只是个参将,怪就怪他太不会说话了。如果袁可立有心排挤,他刚刚所说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就很不中听。确实是实话,可在官场上实话一年说一两句就够了,还不能和谁都说。
第585章 粮草先行2
“就算我等熟悉海战,也有所斩获,却不曾在陆地上与强敌有过交锋,脑中一片空白,即便真让本官出征心中却毫无把握。
前几年陆战卫曾借道朝鲜深入辽东与女真兵有过小规模接触,细节在参谋部的档案中有详细记载,有时间沈将军可以去看看。若不是仗着火枪犀利,且占据了出其不意之便,双方的损失怕是要旗鼓相当了。
小股埋伏尚且如此,若是在敌境之内大军对峙,占不到天时地利人和,本官真不知道该如何取胜,更不要提以少胜多、实力无损了。”
面对属下的称赞袁可立只是淡淡一笑,不为所动。海军陆战卫的实力,做为从无到有亲手创建并看了几年的人,心中必然有个大致判断。
可是不管参谋们如何演练计算,对跨出山海关进入辽东腹地与敌决战都没有太大把握,胜算从未超过四成。这还是纸上谈兵,不曾把气候等诸多劣势算入其中的结果。
此时关内虽已是大地回暖万物复苏的初春季节,但关外仍旧是一片冰天雪地,不知道皇帝选在此时出征是否有其独特用心。
“如此说来陛下定是有了破敌妙计?”听到袁可立说得如此谨慎,沈有容不由得皱起了眉,心里对这次御驾亲征充满了担忧。
“沈将军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陛下非好大喜功之君,做事喜欢谋定而动。既然打定主意要御驾亲征,必然有其道理,我等只管守住本业静待大军凯旋就是了。”
说到这里袁可立也无言以对了,前几日被宣入养心殿参加御前会议,十一位总参军机虽然有八位都投了赞成票,可赞成的是让陆军出战,却一致反对皇帝御驾亲征。
但是皇帝态度坚决,且给出的理由也无人能驳。陆军的作战训练操典以及武器装备,皆出自其亲授,此战为建军之后的第一战,如果皇帝不御驾亲征谁又能取而代之?
换句话讲,皇帝是在问谁了解陆军的所有战术特点和需求,如果有,请站出来,可以代为出征。但有个前提条件,不光要胜利还得盈利,且不能损失超过三成。
此话一出,仅剩的十一位总参军机外带三名参谋全都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连陆军总督李如樟都把脑袋垂在了胸口,不敢抬头直视。
太丢人了,在陆战卫训练了好几年,又从无到有新建陆军好几年,到头来依旧不敢夸下如此海口。作战胜利有八成把握,如果加上损失不超三成把握就剩一半了,还得盈利……半成把握都没了。
说话间,有马匹从南边小路疾驰而来,骑手穿着海军制服,隔老远被哨兵拦下,简短交流了几句又被放行。马也不骑了,一路小跑奔到近前,不等喘匀了气息就凑到袁可立耳边小声嘀咕了起来,神色异常焦虑。
“全体上马去南大门!”袁可立的眉头也是越听越紧,扳鞍认镫扔下一句话,不等在此迎接的众人有所反应已然扬鞭打马疾驰而去。
“你等等,发生了什么事儿?”这群海军、陆军的将领参谋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上马急追,沈有容距离最近,一把拉住前来送信的海战卫什长小声询问。
“南大门来了一列轨道马车,被护厂队拦下盘查,发现没有总督手谕,也不在放行名册之内,按条例暂时扣押。下官看其中两位有些面熟,生怕误了大事,赶紧过来通报。”
“你看着面熟……是谁?”沈有容从中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但袁可立火烧眉毛一般的跑了,肯定不是去为那列轨道马车补开通行证的,必然有蹊跷。
“好像是皇帝陛下和身边的小公公,下官只在战舰上见过一次,不太敢确定……”什长咧了咧嘴,心里慌乱极了,已经开始祈祷是自己看走眼,但从总督的反应上猜,应该是没看错。
“护厂队那群王八羔子!上马,带路!”皇帝、小公公、大南门、轨道马车,把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沈有容浑身突然一哆嗦。
自打去年初从朝阳门到通州的木轨道正式通行,被皇帝委任为轨道公司经理的番僧熊三拔就和上了弦的自鸣钟似的,整天游弋在通州与天津卫之间,又开始筹划第二条木轨道。
这段距离比第一条轨道长了两倍不止,沿途还有不少河流沟渠,难度成倍增加。但完工时间并没延长太多,到11月的时候已然修到了海军大库的南门外,沿途多一半站点也已通车。
为什么能这么快呢,除了熊三拔兢兢业业设计巧妙,充分利用了沿途的几座桥梁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得到了皇帝的大力支持。
不管是修路还是修木轨道,都需要大量劳役,可是在顺天府、河间府一带几乎已经找不到流民了,连同农户家中的闲散劳力均被工厂吸纳得爪干毛净。
如果不是当地州府严格检查农户的耕地,不允许撂荒,估计还得有小一半农民也会去工厂里做工。与面朝黄土背朝天还得看老天爷眼色的耕种比起来,工厂里最苦的活计也显得比较轻松。
熊三拔没有资格征发劳役,却不愁没人可用。当第二条木轨道开工时,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大几千人,其中不少还是青壮,最多时达到了小两万。
答案有点出人意料,劳役们全是军人,曾经的京师三大营士兵。他们自打景阳九年在朝阳门外兵败之后一直被集中关押在昌平行宫,除了少数将领定罪之外,绝大部分的兵籍依旧在五军都督府。
这次是由工部出面,与其中自愿加入轨道公司的士兵签了契约,保留兵籍,但不再上阵杀敌戍卫边塞,而是改为修桥铺路,一切吃喝用度皆由公司担负,月俸比三大营高了一倍。
本来以为前途无望的士兵们面对如此陌生又饱含吸引力的机会,有些人犹豫不前,有些人果断抓住。于是轨道公司从空架子瞬间成了拥有上万士卒的庞然大物,暂且落在了总参谋部名下。
第586章 规矩
可是熊三拔该拿什么来养活上万人呢?三个字,工程款。第二条轨道从皇帝授意修建,摇身一变成了工部主张修建。既然是朝廷要修路,款项自然要由朝廷出,于是工部就要从节慎库中拿出银两支付修路费用。
但与往常的工程不同,这次是由轨道公司完全承包。双方谈好一个总价,工部掏银子、轨道公司干活。整条木轨道分成十份,先拨款三成,然后完成一份工部验收一份,合格了再拨款一份,不合格分文不给还得返工。
结果就是第二条木轨道修建的速度明显加快,质量也全部合格。工部算下来能比自己干节省四成费用,轨道公司还赚取了二成利润,同时又养活了上万劳力,三方同时受益。
实际上最大的受益人并不是这三方,而是海军、陆军和附近的各家工厂。以往的大宗物品运输除了海上,基本都要指望运河,中途需要装卸好几次,有些需要保密的货物还得自备船只。
现在只需把货物运到朝阳门外的货场装上轨道马车,一口气就能运到通州陆军大营、天津州海军大库、海河沿岸的各家工厂,以及大沽口海军基地。
中途还有十多个站点和支路可供分流,像海军大库,有特别通关文牒的轨道马车能一直进入库区,不光装卸方便还便于保密。
关于保密,海军参谋部可算用心良苦了,设计了好几套查验身份的办法。从一里之外就设有岗哨盘查,连续三道,人和货物要完全符合才能通过。
为了确保少受人为因素影响,沿途的三道岗哨还是用了不同部门的人。第一道是仓库本身的护厂队,第二道是陆军,第三道是海军。这样一来即便出现了内鬼,也很难在三个部门里通行无阻。
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此缜密的安保措施执行起来从未出过差错,不承想今天却闯下了大祸,居然把有可能的皇帝给挡在了外面。皇帝不太可能与护厂队员计较,但负责管理大库的海军官员罪责难逃。
“臣海军巡防卫指挥使沈有容护驾来迟,陛下恕罪!”
从西门到南门距离里许,沈有容赶到时轨道马车附近已经跪了一大片人。他也不敢托大,百米外离鞍下马,小跑着凑到一众海军官员堆里行大礼请罪。
“沈有容,你后面还有没有人了?”虽然在灯光下看不清皇帝的面容,但声音绝对保真,听上去好像没有怒意。
“呃……臣殿后,后面应是无人了。”可听在沈有容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皇帝别是挑理了吧,怪自己护驾不积极。
“那就好,省得一股子一股子的来,同样的话要说好几遍。首先你们确实有罪,还是欺君之罪。海军操典里明明白白写着废跪拜礼,尔等却置若罔闻。操典是朕亲自起草的,看来没什么人读过,也不打算遵守。”
洪涛此次御驾亲征没有带锦衣卫仪仗,只有五十名蹴鞠队和五百御马监勇士随行。即便这样沿途街道也得清场,全由陆军看护起来。
结果洪涛刚出朝阳门就不守规矩了,让蹴鞠队员坐进马车冒充圣驾,自己带着王承恩和十几名御马监勇士溜进了轨道公司站台,上了轨道马车,中途没有停歇,连在通州等候的李如樟也没通知,一路直奔海军大库。
这么做倒不是为了突击检查工作,有关海军和陆军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有参谋部上报,再由蹴鞠队登记存档,大事小情都瞒不过去。
洪涛只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即将跟随出征的将领们,此次出关是去打仗,不是皇帝巡游,一切与战斗无关的事情统统从简,把心思收一收,多想着怎么领兵作战,别总琢磨皇帝需要啥。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想悄悄进入海军大库,给一众将领来个大大的意外,没承想连大门都没看见就被一伙穿着蛤蟆服却没有任何标志,只在胳膊上系了条红布的武装份子给拦了下来。
对方的身份很好辨认,李如樟挂羊头卖狗肉搞的护厂队。只是好说歹说,这几个愣头青就是不松口,看不到通关文牒坚决不让过。啥御马监勇士营的腰牌、司礼监的腰牌,一律不好使,他们甚至没听说过。
见此情景洪涛也死心了,没有透露皇帝的身份,估计说了那些工人也不信。谁见过穿着蛤蟆服的皇帝?搞不好再给抓起来揍一顿就太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护厂队不光不让进还不管找人通报,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有事去海军总督衙门,我等要务在身不能远离。
无奈之下洪涛只能让王承恩派人去最近的海河机械厂找徐光启,再打听袁可立在什么地方。由于自己没去通州的陆军大营,现在根本不知道海军和陆军的将领们在什么地方迎接,只知道最终要在海军大库集结。
结果徐光启没来袁可立等人先来了,这下也别惊喜了,直接变成了惊吓。当那些护厂队员看见海军总督给穿着蛤蟆服的男人下跪之后,顿时身如筛糠全趴地上了。
“诸位将军都起来吧,难不成还要让万岁爷亲手扶啊!”
最生气的应该是王承恩,往日在宫里宫外可以横着走的身份,居然压不住几个连官话都不会说的工人。而且是当着皇帝的面,这个脸算是丢的没边了。可是该怪谁呢?护厂队显然不够格,那就只能迁怒于这些军官了。
“让他们也都起来,大冷天的别在地上趴着,朕有话要问。”洪涛没去搭理一众军官,而是走到护厂队员们面前,有几个人的腿已经软了,要由勇士扶着才能站起来。
“朕刚刚听闻他们叫你大胆,这绰号不假,你胆子确实不小,居然把皇帝给拦下了。别怕,这些规矩都是朕定的,怪只怪朕出来的匆忙,忘了办理应有的手续。
既然这么有缘,朕也不想匆匆错过,你们几个可愿换个差事,到海军或者陆军里当兵。挣的比护厂队多,待遇也比工厂里好,吃穿住全管。”
第587章 种族天赋
看着打头那个说话最硬的中年汉子,洪涛努力挤出和煦的笑容,开始想方设法颁奖了。会察言观色、通晓人情世故固然没错,可是能守规矩负责任还不畏强权的品质更可贵。
“万、万岁爷,小民家里还有妻儿和老母,当不得兵。在工厂里做工就挺好,管吃穿住还按月发工钱。等小人婆娘再生个儿子,长大了一定让他给万岁爷当兵!”
只可惜这番奖励算是对牛弹琴了,中年汉子根本没听懂,且有点抵触当兵。可是又觉得当面拒绝皇帝不太保险,干脆耍了个缓兵之计,一杆子支到十几年后。
“你个憨货,万岁爷是要给你场大富贵,还不赶紧谢恩!”这可把王承恩给急坏了,刚刚就让皇帝丢了面子,现在又来个烧鸡大窝脖,冲上去一脚踹倒的心都有了。
“……我娘不让当兵,我也不会舞刀弄棒!”中年汉子并不傻,也不憨,看着挤眉弄眼的王承恩,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可嘴上依旧不松口,就是不愿意吃兵粮。
“不当就不当吧,你们是哪个厂的?”洪涛冲身后摆了摆手示意王承恩别插嘴,接续和中年汉子闲聊。
“回万岁爷,小民一什都来自海河砖厂。”通过几句问答,见到皇帝也不过如此,中年汉子紧绷的神经有所缓解,说话也利落多了。
“听你等口音不似直隶州府人士,老家在什么地方?”
“……小民皆是广宁右屯卫军户,入关之后成了流民,若不是万岁爷搞新政开了工厂,怕是全家就得去要饭了。”对于这个问题中年汉子回答的略有迟疑,估计是在组织语言,多说些好话肯定没亏吃。
“哦,辽东军户。朕此次出关御驾亲征就是要将女真人赶跑,到时候你们还愿意回去吗?”既然是辽东军户,那来源可就多了,洪涛也不想刨根问底,而是谈起了辽东的未来。
“不想!”此言一出,不光壮汉回答得斩钉截铁,连他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摇头。
“据朕所知辽东土地肥沃,又不缺水,虽然气候冷了点,只要肯下力气,应该不会比这边差吧?”
大明百姓不愿意出关讨生活,这一点洪涛略有耳闻,却没深究过。只道是当地气候寒冷,人烟稀少,又常年处于军事管制,安全没有保障,所以百姓们才不愿意冒险。
今日遇到了这些曾经的辽东军户,趁李如樟的陆军还没到正好多问几句。有时候普通百姓的认知会与朝廷大臣的想法存在很大差异,多听听没坏处。
“土地肥沃不假,可屯田要交籽粒、额粮、额草、额铁、额盐、棚桩银,一年下来所剩无几,只能去山野里找寻野菜、野果充饥。每年还得服劳役,帮丁,不如在工厂干活省心。”
果不其然,中年壮汉嘴里的辽东与朝堂大臣们奏折里的辽东完全是两个世界。百姓们之所以不愿意去,最大的阻碍并不是女真人的威胁而是自己人的盘剥,税赋徭役太重了。
忙来忙去所剩无几,结果土地还不属于自家,而是军田。老百姓不是傻子,明摆着没好处的事儿谁会愿意做呢。朝臣们可以整天喊大义,是因为他们肚子不饿。连基本生存都无法保证,难怪辽东军户大量逃亡,自作孽啊。
“若是朕把女真人打跑,取消军户,把田亩分给你们,三年内不用纳粮也不用服劳役,可愿意去?”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大明百姓全都不愿意出关生活,攻打辽东的意义就失去了大半。洪涛必须先搞清楚百姓们的想法,再决定此战的规模和强度。
“……小民拿不出银两买地。”中年壮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觉得听错了,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出实情。不是不肯给皇帝捧场,是真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