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的行李很少,只有几身换洗衣物,加上夏天服装布料轻薄,哪怕再装上几份赠予文件,一个手提旅行包也绰绰有余。
到了楼下,男人也起身走到楼梯口。
严琛下意识去接他手里的提包。
青染侧身避开,抬头,近了才发现那双始终注视他的黑眸泛着红血丝,眼睑有着明显的青黑。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心中因闪躲枯萎的种子刚要因这句话发芽。
下一秒青染便弯唇笑起来,说:“不过还是恭喜你恢复记忆,阿琛。”
熟悉的口吻是如此轻描淡写。
严琛只觉心脏忽地被攥紧,血液迸溅蔓延出酸涩的疼痛,一瞬间难以呼吸。
“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么。”
“阿琛想听我说什么?”青染微微偏头。
阳光从落地窗外斜照进来,他站在金色的光里,头发眼睫被染上温暖的色泽,美好得宛若神人。
一步之隔的严琛却无法被这份温暖笼罩,置身冰凉的阴影里。
“你欠我一个解释。”沙哑的嗓音很平静,他甚至可以不怪青染骗他。
“如果你有苦衷——”
青染觉得好笑:“我说苦衷你就信?”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男人近乎发狠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无论是亲戚逼迫,亦或是因为养父生病欠债,只要青染说,他就信。
可是青染连骗他都吝啬。
严琛无力极了,明明这个人就站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拿什么留住他。
“没有苦衷,”青染收敛笑容转身,“多谢这段时间的招待,我该走了。”
严琛一把抓住他。
掌心下的肌肤温凉,或许是心慌意乱,严琛怎么都摸不到来自另一具身体的脉搏,像抓了块没有感情的玉。
他张张口,半晌才有声音传出。
“……你还没吃早饭。”
“外面早餐店很多。”
察觉到掌心手腕的挣扎,抓紧的手越发用力。
“青染。”
男人压抑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对我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么。”
青染轻飘飘挣脱束缚,迈步往前,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报酬我收到了,阿琛很大方。”
除了京市的房产、费县那套他们租过的房子,严琛还给了他一千万现金。
怎么不算大方呢。
*
晚上,洪越接到清吧经理电话。
说严琛已经快喝得不省人事了,让他不想自己朋友被乱七八糟的人捡走就赶紧来接人。
洪越现在是听到捡字就犯ptsd,挂断手机不敢耽搁地立马出门。
他和严琛都不算喜欢喝酒,但有时工作之余想要放松,会选择来清吧小酌两杯。
到了清吧问过熟识的经理,得知严琛上午就来了,谢过对方到男人旁边坐下。
想着待会儿要开车,洪越没喝酒,让酒保随便上杯不含酒精的饮料或者白水。
然后叹气问身边的人:“还清醒着吗?”
不用问他都知道严琛为什么这副状态。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周青染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严琛这么放不下。
喝完剩下的酒将玻璃杯推给酒保。
严琛没看洪越,只说:“最近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年底多发一年的工资当奖金。”
这种通常走他的私人账户。
还行,没彻底喝醉。
洪越稍稍放下心:“不用,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要不是因为周青染——”都不会有后来一摊子事。
“两年。”
“?为了这么个人值得吗?”
“三年。”
“行行行,我不说,”洪越举手投降,“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
半晌没听到答案,旁边的人接过酒又开始喝了。
洪越也喝了口自己的橙汁,平心静气询问严琛的想法:“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青染什么?
严琛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他前二十六年的经历里,他的生活是相当枯燥乏味的。
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奶奶一把年纪不得不挑起集团重担,担心后继无人,是以对他要求格外严格。
学生生涯,严琛的世界是看不完的书和见不完的家教老师,毕业进入公司,他的世界又变成了看不完的文件和开不完的会。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他像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只知日复一日完成任务,有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青染……
或许也没见过他这么无趣的人,所以才好奇地短暂驻足,很快又失望离开。
徒留他困在这惊鸿一瞥里。
当初的笑语,竟是谶言。
不想给朋友添麻烦,杯子里的酒喝完后,严琛主动让洪越送他回了庄园。
洪越驱车离开,严琛让管家不用管他,上楼把自己关进了禁闭室。
读书时,只要他贪玩或者没有完成定下的目标,奶奶就会让他进禁闭室反省。
禁闭室是个除了门什么都没有的狭小房间,关上门不开灯,就像是择人欲噬的黑洞。
过去严琛待在里面只觉得孤独,可如今,他竟然能从这熟悉的孤独中汲取到些许安全感了。
男人靠墙坐在地上疲惫地曲起左腿,闭眼仰头,眼角划过一抹湿润。
原来苦苦寻求的答案便是亲手打破虚幻的幸福。
“呵……”
黑暗中响起叹息般的苦笑。
严琛,你这一生,可悲至极。
第28章 霸总
过了7月22号大暑,天气越发热起来。
一大早太阳便从东边越出地平线,高高悬挂在众人头顶,肆无忌惮散发着可怕的光和热。
光线亮得刺眼,户外的蝉鸣吵得人心浮气躁。
此时距离严琛回到京市现身长晟集团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这二十多天,总裁办的秘书们每天都在加班的噩耗下忙得死去活来。
忙归忙,但定海神针的作用是肉眼可见的。
自从严琛露面,集团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动作就像冲上海岸的泡沫消失得悄无声息,一些因总裁不在暂时搁置的项目也得以被迅速批复安排下去。
秘书们早已习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量,有高额加班奖金在前面诱惑着,日子还是能过的。
茶水间里,几个秘书借着泡咖啡聚在一起休息聊天。
齐秘书端着咖啡面容呆滞、两眼无神:“昨天加班到晚上8点,今天预计同样不能准时下班,严总,恐怖如斯!”
有人默默补充:“据说严总昨晚10点才走。”
“嘶。”
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啊,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齐秘书叹为观止,端起杯子喝了口空气。
噢,忘了咖啡还没接了。
资历最深的魏姐跟她们八卦:“哎,你们觉不觉得严总最近有点变了?”
除齐秘书之外的人都默默点头。
齐秘书是新来的不清楚,其实严总原来虽然也忙,但绝不至于忙到连续一周都加班到晚上九十点。
这时刘秘书贡献了一条消息:“这周一我来得比较早,正好撞见严总上班,那天的严总看起来很……”
发现大家目光紧紧盯着她,刘秘书斟酌了下用词:“很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