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经过, 仿佛没看到他这个人,连个眼角都没给他。
“不谈。”松鼠代言人摆摆手,一脸冷酷, “渊主说了,人类死活跟他没有关系呦。”
“……”吴将军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上位者做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没皮没脸。
“诶。”江凛川上前, “你去哪儿?”
“滚。”沈烬冷冰冰,“离我远点儿。”
松鼠代言人:“让你离远一点呦。”
吴将军:“……”脸皮又挂回来了呢。
江凛川:“……”虽然有点儿没面子,但将军都这个待遇了,自己也没什么挂不住脸的。
小崽儿歪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跟了上去,一言不发,只跟着走。
小白去哪儿他去哪儿。
沈烬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一群人类的高官,那个防护圈随着沈烬的走动而变换着位置。
沈烬视线自雾蒙蒙的天空中扫过,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凛川不远不近地抱臂靠在一颗树上盯着沈烬的脸瞧。
他在想什么?
肯定不是在同情人类的遭遇。
所以此时此刻他会想什么呢?
“诶。”吴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
吴将军年过六旬,一夜没睡的人脸色有些苍白,又因为这些日子的劳累看着憔悴的很。
“你领养的那个小崽儿……”吴将军眯了眯眼,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是……你给……渊主……生的吧?”虽然这个猜测很离谱,但离谱的程度在于男人生孩子和跨物种生孩子这件事情上,而不是小孩儿是他俩的孩子,因为仔细观察过那个小崽儿的脸就会发现,他其实跟这两位还挺像的,越大越像。
江凛川倏然看向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戒备,已经无暇顾及是谁生的这种事情了。
“别慌。”吴将军在江凛川肩膀上拍了拍,“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敢有别的意思,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绊倒。”
“所以选择另一个地方绊倒吗?”江凛川眼神犀利。
“……”吴将军无奈,干脆也不再干巴巴的表明决心,而是换了个角度,“我只是在想,有孩子说明有七情六欲……”
只要有七情六欲在,那这个渊主就绝对不是铁板一块。
吴将军的视线在江凛川脸上若有所思地扫过。
“后宫佳丽三千人,从此君王不早朝。”吴将军喃喃。
“你说什么?”江凛川震惊地眼皮抖了几抖,也顾不上什么尊称了,“你再说一遍?”
有些事情吴将军是灵光一闪突发奇想,但却似乎是个剑走偏锋的好主意。
吴将军眼睛一亮。
江凛川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将军,那叫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有些词不能错。”
吴将军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江凛川眯眼。
吴将军是有着难得的悲悯和良善,但他毕竟是个上位者,铁轨上的事情发生时,他一定会选择多的那一方,更何况眼前的事情不关乎生死,只关乎一个很抽象的词:爱情。
在人类的生死存亡面前,爱情算个屁,道德又算个毛。
吴将军不会真的这么干吧?
江凛川想象着一群美男站在沈烬面前“搔首弄姿”,自古至今,没有一位皇帝可以拒绝这个诱惑。
更何况,沈烬是个没有下限没有道德没有伦理的诡异。
江凛川头脑风暴时,一转头吴将军已经不见了人影。
“卧槽。”江凛川站直身体,“干别的事儿的时候不见他行动这么迅速……”
……
沈烬绕了一圈,打了个哈欠,很无聊。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人类世界的影子了,倒是与百年前的断壁颓垣有些类似,街面上几乎见不到人类,也没有炸鸡汉堡冰淇淋。
没什么意思。
其实跟花福蝶一起赚人类的钱还是挺有意思的。
但这样就遂了这些狗屎人类的愿望了,他是什么很贱的渊主吗?
沈烬背着手往回走,路过江凛川身边时赏了他两个字:“饿了。”
人类的饭还是很好吃的。
吃顿饱饭就再去找个风水宝地睡一睡试试。
百年时间白驹过隙,很快就能过去的。
江凛川:“……”选妃都快开始了,还指望皇后给你做饭?哪来那么大的脸?
小崽儿跟在沈烬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背着手挺着胸:“饿了。”
江凛川:“……”亲爹被废,你以为你这个长子还能当得长久?
渊主饿了,厨房开始锅碗瓢盆叮当响,兴城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没有新鲜瓜果蔬菜,都是些冷冻制品,厨师只能拼尽全力将菜做的好吃一些。
江凛川其实想亲手做,但没有人同意,因为这是渊主的饭,万一做砸了渊主生气怎么办?谁负责?
江凛川无言以对,穿上防护服带着特勤队的人走了。
除却这个保护圈以外的地方依旧在发生着很恶劣的异变,在渊主大发慈悲之前,只能救一个是一个。
*
会议室内,吴将军双手撑在桌上,看着几个研究人员:“怎么样?”
其中一个女人朝吴将军点点头:“监测到了。”
吴将军抬头看着大屏幕,屏幕上是各种颜色的线条波动。
女人开口:“红色的线条就是渊主总的情绪变化,有波动,但很小,且平复地特别快。”
“怎么说?”
“举个简单的例子,对于人类来说,遇到一件令自己特别气愤的事情,他的情绪波动是连续起伏的,而且在一定的时间内想起这件事情时会间歇性的激素飙升,即便很多人觉得自己处事冷静,但激素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有的情绪可能还会被压制很多年,喜、怒、哀、乐、惧、爱、恶都可能会引起这种状态,所以人类的情绪才会这么复杂。”
“但渊主的情绪跟人类很大的不同在于,在某一刻情绪起来了,下一秒又迅速落了回去,继而毫无波动,干脆利落,也就是说他拥有人类的情绪变动,但最终的落脚点都是无所谓的状态,说断就断,换言之就是非常冷漠。”
女人又想了想:“中医里说的肝脏郁结,心脉受损都是情绪引起的,但渊主没有,他的情绪流于表面,被风一吹就散不留痕迹。”
吴将军抱臂看着,若有所思:“正因为如此,渊主不在乎人类的生死,也没有在乎异类的生死。在这场灾难里,异类的苦难并不比人类少,众生万物都是一样的。”
“但……”吴将军眼睛微眯,闪着精光,“他在乎江凛川的生死。”
渊主之前突然从盒子里出来,大概率是因为凛川遇到了危险。
他不知道江凛川跟渊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江凛川在某个程度上一定是引起了渊主的兴趣。
“将军的意思是……”女人看向他,“江队可以彻底激活渊主的情绪?”
吴将军摇了摇头。
虽然渊主从盒子里出来可能是为了江凛川,但他进盒子之前没想过江凛川会死吗?
进盒子时他并不在乎江凛川的生死,至于出来也许只是情绪的一时变化,很快又就散了。
这就是江凛川的不太行。
“渊主因万恶的情绪而存在,所以老将军压制渊主选择切断情绪。”吴将军手指在桌上点着,“那现如今我们就可以选择释放渊主的情绪。”
“如果江凛川不行,我们可以换一个人来试试。”既然有人能引起他的兴趣,那就说明这个方面有漏洞可钻。
底下人点着头,赞同吴将军的想法。
美人计,古来有之,可行性百分之九十。
“等一下。”有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吴将军抬眼,是研究室年纪最小的姑娘。
吴将军示意她:“说。”
小姑娘有些胆怯,站起身来说话时声音有些微颤:“我记得将军之前说过禁锢渊主的盒子掉进了大海,是江大队冒着生命危险将盒子找回来的。”
“是。”吴将军点头。
“刚刚将军又说之前江大队遇险,渊主从盒子里出来去救他。”
“对。”
“逻辑有问题啊。”小姑娘眨眼,“按照人类的情感状态来说,两人应该是非常相爱才会这样的,但渊主的情绪却没有太多异常的波动,是不是并非江大队没有激起渊主的情绪,而是……渊主其实并不懂感情,不懂爱情。”
新的思路。
吴将军眼睑一动:“你继续说。”
“我记得关于渊主的记录里有一个词是单纯。”小姑娘微微偏头,“单纯是什么意思?是善良无辜吗?不是的,我们经常说大学生单纯,是因为他们涉世未深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而渊主也是如此,所有的异类都是如此,他们都是白纸,单纯的白纸。”
“或许渊主会聪明睿智一些,但在某些事情上,他不懂啊,渊主知道什么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渊主知道什么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渊主知道什么是殉情吗?”
“渊主知道他为江队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吗?他知道江队为他做的事情又意味着什么吗?”小姑娘眼睛闪着光,“其实我们在很小的时候也是不懂爱的,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如此。”
“如果打通一条经脉。”小姑娘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情绪变化图,“这些线条是不是就跳动起来了呢?”
*
沈烬歪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饭吃,小崽儿站在桌边冲奶粉,两个盛着温水的碗,每个碗里放五勺奶粉,然后用勺子搅拌均匀。
小手端着碗小心翼翼递给沈烬:“小白,喝奶。”
沈烬接过来慢吞吞抿着,小崽儿也端了奶坐在他身边慢吞吞抿。
“小白,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小崽儿晃着两条腿含糊不清地问。
“回什么家?”
“咱们家呀,咱们跟小狗爸爸的家。”小崽儿歪头看着他,唇边一圈白,“你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