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沉沉看着他：“笑什么？”说着走上前用手捂住江凛川的嘴给他把笑憋了回去。
江凛川顺势攥住他的手：“你真成大夫了？”
“当然，我连证都考了呢。”沈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在江凛川眼前晃了一下, “厉害不？”
江凛川挑眉, 竟然还知道考证了。
“我瞅瞅。”江凛川伸手。
“你不配。”沈烬推了他一下, “不要跟大夫套近乎，躺下。”
江凛川顺着他的力道躺了回去。
江凛川看着他, 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毕竟沈烬是真的很聪明, 也兴许是因为这样，在那些深渊里，只有沈烬开了灵智。
心理医生帮沈烬将仪器都调制好又将灯光调暗后才离开。
沈烬在江凛川的床边坐下，江凛川不错眼地盯着他瞧, 他没想到沈烬竟然会为了他去学心理学。
“闭眼, 别看我。”沈烬呵斥。
江凛川笑看着他。
沈烬在他身边坐下，双腿交叠，视线在昏暗的灯光下落在江凛川那张明明冷峻却全是笑意的脸上。
沈烬的眉眼也忍不住柔和了三分。
沈烬的声音是清澈透亮的, 今日多了几分低沉，听起来有些不一样，惹得江凛川一直忍不住看他。
沈烬瞥他，江凛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沈烬, 谢谢你。”
沈烬任由他握着，视线定在他脸上，冷着声：“无论你记起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好。”江凛川闭上了眼睛，握紧沈烬的手，让意识随着沈烬的声音沉入深海。
……
海面一望无际，巨浪翻滚，江凛川看到了一艘大船，船上是各种血腥的尸块，是老将军闭不上眼的头颅和伤痕累累的少年。
江凛川觉得自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随着波浪前行着，陈兰芝，郑剑，吴尧，耿阳的脸在自己面前闪烁，随即船飘向白沽镇，那里躺着赤.裸的沈烬和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少年被玫瑰花环绕着，朝江凛川伸手：“抱我。”
江凛川弯腰抱起他继续往前走，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行，远远能望到一个山洞的洞口，荆棘密布，江凛川走的越发艰难，额上布满了汗珠。
“哥，我怎么了？”小小的云铮躺在那里想要爬起来，却又痛的跌坐回去，“我的腿呢？”
云风半跪在那里痛苦流涕：“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哥，你别哭，我不疼了……”
角落里的男孩静静看着，忽而抬头，穿过虚空落在了江凛川身上。
“他是谁？”怀里人问。
“我，年幼时的我。”
雾霾笼罩，山洞消失，漫天大雪洋洋洒洒，男孩站在雪地里开始转圈，像是仪表盘上的表针不停地原地旋转。
床上的江凛川满头大汗眉头紧皱，抓着沈烬的手也开始用力。
“渊主，必须得叫醒他了。”趁江凛川熟睡偷偷进来的心理医生小声提醒。
“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他现在明显是想起了什么。”
“这种事情得循序渐进，不能贪多，他现在太激动，会伤害身体的。”
“是吗？”沈烬想了想，有些不甘愿的分出一缕安抚的情绪进到江凛川的身体。
他好不容易吃到的就这么白送出去了。
不够。
再来一缕。
不够，还在挣扎。
沈烬抿着唇又给他一缕。
还不够？
沈烬暴躁的抬起手在江凛川脸上甩了一巴掌。
好了，不挣扎了，平静下来了。
心理医生张大了嘴巴：“？”
江凛川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越转越慢，直到渐渐停了下来，然后迷茫地看着他。
“往那儿走。”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江凛川身前，白皙的手指指向远处，“在那儿。”
小男孩听话的开始迈步，江凛川被梦里的沈烬牵住手，语气是难得的温柔：“跟我走，别怕。”
“我不怕。”江凛川握紧他的手跟在小男孩身后在大雪地里艰难前行。
狂风呼啸，阴云密布，洁白的雪花渐渐变成了黑色，落下时像雾气一样钻到手心里就不见了。
有着兔子耳朵的人在雪地里跳跃，甩着尾巴的狼人在后面追捕，人类瑟缩在雪窝里哭嚎，黑色的雾气席卷而来将一切都吞没。
江凛川下意识冲过去想要把人拽回来，雾气散去，眼前变成了一个开阔的空地。
江凛川看到了沈烬，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蓝色长发散在肩头，衬得一张脸越发俊雅漂亮。
江凛川猛地转头去找人，才发现小男孩不见了，牵着他手的沈烬也不见了，而自己赫然矮了许多，变成了那个小男孩。
老将军站在一片废墟中朝沈烬抱拳拱手：“有朋自远方来时，我们会在家里沏一壶热茶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表达喜悦欢迎之情，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虽然如今我们的家园被摧毁了，但待客的茶还有，请渊主入座。”
江凛川咽了咽唾沫，悄悄走上前去。
“你怎么跑过来了？”温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一双军靴停在面前。
江凛川循着声音缓缓抬头，看到了一个英俊的穿着的军装的年轻男人。
爸爸。
江凛川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词，胸腔内瞬间涌上千百种情绪，以至于眼眶泛红。
“爸爸，我，有些不太舒服。”江凛川听到了自己有些稚嫩的声音。
男人猛地蹲下身，抬手在江凛川的额头上探了探，眉头皱起来：“小川你发烧了。”
“我被……感染了吗？”
“没有，别怕。”男人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渊主来了，他会救我们的。”
“从戎，赶紧过来，渊主要选人了。”
男人最后又摸了一把男孩的头：“去找你妈妈，不要随便乱跑，等我回来。”
远处的空地上已经站了好多人，爸爸也站到了里面，男孩藏在石头后面好奇地看着。
很快，爸爸就被选了出去站到了那个漂亮且强大的男人面前。
他们说他就是渊主，能够拯救人类的渊主。
但为什么爸爸却哭了？
“他们会死吗？”不远处两个人小声嘀咕。
“会吧，他们都签了生死状，愿意为了人类付出生命。”
死？
爸爸要死了？
男孩剧烈颤抖起来。
漂亮的男人餍足地起身，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男孩冲了过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腕上，他是坏人，他要杀了爸爸。
男孩被卡着脖子拎了起来，那双好看的淡蓝色的眼睛半眯着，带着危险与杀意。
男孩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着。
半晌后，男孩被触手卷着抛上天然后落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
江凛川猛地睁开眼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沈烬下意识伸手想要去安抚他，半路又顿住收了回来，慢慢后退了一步。
江凛川满脸泪水，足足缓了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沈烬站在不远处僵着一张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拳，江凛川这般模样，明显是想起了些什么。
“过来。”江凛川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干涩。
沈烬抿着唇站着没动。
“过来。”江凛川抬起眼朝沈烬伸手。
沈烬迟疑了一瞬，才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江凛川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头埋在他的脖颈处热泪顺着沈烬的衣领落在肩头，灼热滚烫。
“是我吗？”沈烬一动不动，声音艰涩。
江凛川将他搂的很紧，唇贴在他的脖子上，一字一句：“不是。”
沈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大脑放空神魂俱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沈烬的腰身一下子软了下来，伸手抱住了江凛川。
原来，人类的感情竟是这般复杂难言。
但劫后余生的欢愉却如良药一般平复了沈烬之前烦躁的心情，像是回到了白沽镇的深坑，被暖意所包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这是他从未吃到过的美味，吴尧的情绪与之相比都没了滋味。
第83章
车子离开白沽镇, 江凛川一直苍白着一张脸没说话，沈烬看了他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