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鸨母说着,露出了谄笑。
像这样大方的客人,恨不能天天来才好呢。
她又道:“我们梦蝶最善解人意了,公子若是满意,便让梦蝶陪着公子吧。”说着,轻轻推了一把。
梦蝶娇笑道:“奴家见过公子了。”说着,袅袅婷婷走上前来,在姜洵身侧坐下,斟了一杯酒。
一般来到这里的客人,只要看上她一眼便会流连忘返,只要她一张口便是全身酥软,她再略施小计,便开始库库爆金币。
可眼前这位公子,却还是一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模样,沉默良久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道:“你爹娘……知道你在做这种事情吗?”
梦蝶:“……?”
有病?
她怔了片刻,“倏—”地掉下了两滴泪,道:“奴家也是因家境贫寒,家里弟弟妹妹又多,不得已才落入风尘……爹娘自是知道的,只不过爹不疼娘不爱,也没人在意奴家罢了!”
听到这儿,姜洵问道:“那我帮你脱身可好?”
其实他会这么问,也是因为季恒颁布这法令时,曾语重心长地同他谈过,说自己想禁止这门生意,不止是因为这生意淫.乱、有伤风化、会传播疾病,更是因为这生意总是会牵扯出卖儿卖女、人口拐带、人身监禁、暴力强迫等恶行,而这才是季恒最想要禁止的。
他看着眼前这一百零三个男孩儿女孩儿,能看出有不少人都非自愿,他便想知道,这梦蝶也是被强迫的吗?
另外,他也需要拖延点时间。
听了这话,梦蝶试探道:“公子是想纳我为妾吗?”
“不,我不纳妾。”姜洵道,“但我可以介绍你到我叔叔家的海边盐场去做工。”
“包吃包住,并且待遇不错。”
之前季恒查抄了妓.院后,有大量被父母卖掉,或被拐子拐来的女孩儿无处可去,季恒便雇用了她们到盐场做工。
那些女孩儿之前被老鸨压榨,也只是勉强混口饭吃,不听话还会被打,而盐场的生活显然比这要好许多,大家便也挺愿意的。
梦蝶听了却没绷住,脸上神情陡然一变。
不是,这人是真有病吧!
立刻提起裙摆起身走人。
“梦蝶,梦蝶!”
鸨母立刻追上去,却没追上,看着梦蝶走出了包房,又“砰—”地甩上了房门。
鸨母没再追,不过这公子也是纯有病!
有些客人是这样的,一方面嫖.娼,一方面又觉得嫖.娼有辱自己的品格,于是贬低她们来建立自信,好像是她们拿刀逼他们来的似的!
若不是这公子有钱,她早往外撵了,桃源阁可不缺这一个客人。
鸨母摸了摸鬓发,回过身来道:“公子来都来了,再说这种话,就有点没意思了吧?”说着,看向了姜洵,却见姜洵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只见他双手抱臂坐在席子上,眉头微蹙,仿佛入定。
他在听墙外的马蹄声。
他们时常在马场进行实战演练,而马蹄声往往便意味着危险临近。
久而久之,听觉自然也比常人敏锐,哪怕是在擂动的战鼓声中,他也能清晰地辨别出这声音。
甚至已经不再是一种声音,而是一种预感。
紧跟着,一名打手便“呼啦—”一声推开门入内,说道:“老板!官兵来了!”
“什么???”老鸨道,“官兵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听了这话,姜沅也彻底慌了,这又是什么情况?他还没怎么样呢,不会拿他当嫖客给抓了吧?嫖.娼在齐国可是犯法的啊!
虽然他是赵王太子,他表哥也在这儿,齐国官兵也不敢拿他们如何,但被官兵从这种地方抓出去,也太没面子了吧!
打手道:“估计是有客人告发了。”
什么客人会告发?在这里醉生梦死的客人当然不会告发,而只有玩得不愉快客人才会告发。
老鸨看向了姜洵身侧,看着那空荡荡的席子,忽然便明白了过来。
只见她仰天大笑,用涂着红蔻丹的手指指向了姜洵道:“把他们两个给我绑了!”
话音一落,七八名彪形大汉便手拿大刀、铁链、狼牙棒等家伙事呼啦啦闯了进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
姜沅吓得脸色煞白,刚要起身,脚下席子便是一滑,整个人载倒在地。双腿酥软之下,连蹬了好几下才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哥,快跑!”
而刚要往外跑,便又被姜洵拽了回来,道:“楼梯口已经堵住了,跑不了。”紧跟着,又一个趔趄被姜洵甩到了身后。
他很丝滑地在姜洵背后躲好,浑身抖如筛糠,问道:“哥,这什么情况,他们抓我们干什么啊!这怎么办啊!”
只见一个小臂比姜沅的大腿还粗,像是刚睡醒,还在光着膀子、打着哈欠的打手,撑着粗壮的铁链缓缓走上前来。
那壮汉很清楚自己要对付的对手是谁,于是盯紧了姜洵,姜洵也盯紧了他。两人像两头在展开较量之前彼此虎视眈眈的猛兽,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在四周蔓延。
姜洵右手背后,这是他刚刚把姜沅拽到身后时,便开始保持的动作,实则手中已经攥紧了姜沅腰侧的剑柄,说道:“你们要在临淄城持械斗殴?劝你们最好别冲动。”
老鸨双手抱臂,站在几名壮汉身前,说道:“管他呢!把他们两个给我绑了,大不了今日鱼死网破!”
话音一落,壮汉的铁链便甩了过来。
剑“呲拉”一声划鞘而出,姜洵右手握紧剑柄,左掌托着剑身,瞄准铁链甩来的方向横挡在前。
而只听“慷!”的一声,铁链撞击剑锋,又一圈圈地缠上了剑身。
在即将舔上手指之时,姜洵松了左手,右手顺势挽了个剑花,铁链便在剑身缠紧,从壮汉手中脱手而出。
紧跟着,他又一个弓步向前,却在剑尖即将抵达壮汉胸膛的瞬间,意识到这不是演练,这剑已经开锋了,于是又猛地收手,站好,在壮汉不明所以之际,朝那壮汉的子孙根上给了一脚。
壮汉:“?”
他忙双手挡住,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姜洵不想伤人性命,但这壮汉尚未出生的子孙,他就管不着了。
老鸨见状,双眸似鹰般眯起,一手一个地将身侧两名壮汉推向前,说道:“都给我上!”
紧跟着便是一场混战。
姜洵把姜沅那剑扔向了身后,抽出了自己腰间那一把。
好在平日武术课,师父们对他十分严厉,什么实打实的一对三、一对四、一对五、一对六,他也不是没打过,敏锐度与耐力已远超常人。
而眼前这些打手能吃上这碗饭,显然只是凭了个壮字,是一点身手也没有,竟被姜洵打得难以靠近。
姜沅蹲在表哥身后,原本还在抱头鼠窜,一看这阵仗,登时便又安全感十足,接下来只要拖到官兵上楼就可以了!
但又想着,他也不能太拖表哥后腿了,咱至少先把剑拿在手上。
于是他又趁乱爬向了自己那把剑。
他坐在地上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解开了缠在上面的铁链,却发现,这剑锋竟有四五处都卷了边!
除了剑尖能刺人,便彻底成了一块废铁!
“……”
难怪表哥不用他自己那把来挡铁链了!
包房内,刀尖相撞的“慷—慷—”声不绝于耳,而在这时,只听外头官兵从庭院两侧的石阶上呼啦啦地鱼贯而入。
一道熟悉的温润嗓音,关切又急迫地道:“晁阳,是这里吗?”
晁阳殷勤地在前头带路,说道:“没错,公子,就是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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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左廷玉看向了季恒, 请示道:“主人。”
季恒急切道:“快,救人要紧!”
“喏!”
而下一秒,被五花大绑的掌柜, 便被左廷玉一脚踹进了门内, 在地上连滚数圈, 一阵哀嚎过后, 连忙道:“老婆……老婆……快救救我!”
鸨母听到呼唤,忙在楼梯口现了身,见了这阵仗“噔噔噔”下了楼, 抱住了掌柜道:“老公,怎么会这样!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没事吧?”
左廷玉留了一队人在原地看管老鸨和掌柜,便带着剩余人手上了楼,季恒也焦急地跟了上去。
那天字号包房内仍有打斗声传来,听到那拳拳到肉的声音和凄惨的嚎叫, 季恒生怕被打的人是阿洵。
他知道阿洵身手了得, 整个马场快没有他的对手, 但毕竟寡不敌众,双拳难敌四手,于是又焦急道:“廷玉,快!”
“是,主人。”
左廷玉说着, 又一脚踹开了房门。
而只见宽敞、豪华堪比宫殿的包房内, 七八名壮汉正鼻青脸肿、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一道颀长的黑衣身影伫立在包房中央,长剑立在身侧, 左手大拇指缓缓揩了一把嘴角边的血。
季恒眼中仿佛看不到其他,叫了声“阿洵!”便冲了进去,看到姜洵发青的嘴角, 心疼得快要落下泪来,问道:“怎么受伤了?”
看到季恒关切的目光,姜洵只觉得这一拳挨得值了,有些暗爽,只道:“没事。”
左廷玉听殿下说没事,看了一眼,发现的确也没什么事,便道:“殿下没事,那我就……”
而话音未落,便听他的主人道:“没事什么没事,明明伤得这么重!以后出宫都不准不带郎卫了!”
左廷玉便没说话,默默展开了自己的工作。
抓捕罪犯时要留活口,哪怕其罪当诛,也要抓活的再依法判处,这是齐国做事的规矩。
于是他蹲在地上,开始一一检查这些打手们的状态,看有没有闹出人命。
只见一名打手正面朝下趴在地上,翻着白眼,鼻血直流。
左廷玉奋力把人翻了个面儿,见那人已没了意识,一时竟不知是死是活。
而正准备上报公子,说这儿有个人被打晕了!一回头,便听公子道:“你看,这嘴角都被打青了!以后还要不要乱跑了?”说着,拿出帕子帮殿下擦拭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