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不是很高兴地说:“我们也很久没见了,起码有半个月了。”
高微辰闻言,眼底的愧疚又深了些,语气软了下来:“是我不好,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好好陪你。”
徐廷没忍住笑出声,眉眼瞬间舒展开,对着屏幕揶揄道:“高总,你这句话说得特别像安抚小情儿的渣男。”
“住口吧哥哥。”高微辰无奈地笑着叹气,指尖在屏幕上虚点了点他,“你这胡说八道,纯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要是渣男,那你是什么?被‘渣’的小情儿啊?”
徐廷笑得更欢,撑着下巴凑近屏幕:“那可不,谁让我家微辰长得帅还有钱,就算是渣,我也认了。”
他顿了顿,语气又软下来,“说真的,我等元宵节录完节目就飞过去找你,好不好?”
高微辰几乎是下意识摇了头,语气带着担忧:“别了,录完节目都半夜了,你折腾一路肯定累得慌,好好休息,等我陪完我妈,就去找你。”
“可是微辰。”徐廷的声音低了些,回忆着过往的片段,语气格外认真,“我们之间,好像经常是你抽时间来找我,我也想主动去找你一次。”
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灼灼地望着屏幕里的人:“我想陪你和唐老师过元宵节,想吃你亲手煮的汤圆,更想早点见到你。”
“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徐老师故意用很犯规的语气央求,尾音带着点黏糊糊的撒娇意味。
高微辰当然拒绝不了徐廷,尤其是这样的徐廷。
“谢谢你,廷哥。”他的声音带着真心实意的暖意,清清爽爽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小虎牙露出来一点,“谢谢你。”
徐廷的目光瞬间黏在那颗尖尖的小虎牙上,喉结轻滚,啧了声:“…别勾引我。”
高微辰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我吗?
第106章 急救室
急救室的红灯像烧红的烙铁, 死死钉在走廊尽头,映得白墙都泛着刺目的猩红。
唐俐被推进去的瞬间,轮椅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还没消散, “砰”的一声关门声就砸在空气里, 隔绝了里面所有动静。
高微辰攥着门沿的手指青筋暴起, 指腹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里,呼吸都带着颤抖, 只能死死盯着那盏红灯,仿佛目光能穿透门板。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面上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
压抑且沉静。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红灯亮得刺眼,却迟迟没有熄灭的迹象。
高微辰来回踱步,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又很快被急救室里偶尔传来的仪器蜂鸣声盖过。
手机铃声和视频铃声响了好几遍, 高微辰像是大梦初醒般回神, 接通电话:“喂?你好。”
“哈喽,高星星!”电话那头传来徐廷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下飞机喽,现在正打车赶来疗养院,嗯…还差半个小时到明天, 咱们还能一起过个元宵节,我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徐廷的语气轻快,顿了顿又随口问:“你在忙啊?响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徐廷…”高微辰梦呓般地喊了声。
徐廷顿了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道:“我在,怎么了?”
高微辰环顾四周,惨白的灯光照得他脸色愈发难看, 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他冷静道:“我现在不在疗养院,你刚、刚下飞机吗?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我…之后再去找…哦,得再等等吧…”
话语颠三倒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微辰。”徐廷下意识攥紧手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发生什么了?”
“……”高微辰微微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在急诊楼,我妈…被送进急救室了。”
徐廷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重物狠狠砸中,立刻道:“位置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高微辰看了眼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眉头紧锁:“你别来了,这里乱糟糟的,你刚下飞机也累,先回去歇着。”
“位置发给我。”徐廷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高微辰攥紧手机,略显生硬地说:“真不用你过来,我自己能解决。”
徐廷那边沉默了几秒,语气骤然软下来:“可是我想陪着你…”
即便没有高微辰的同意,徐廷也能找到地方,可是徐廷更想让高微辰亲口答应。
高微辰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有些着急地解释:“不行,你不知道…这里…等起来有些难熬,徐廷,我暂时顾不上你…你来了也只是白白等着,没有用…”
“那就没用好了。”徐廷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裹着不容置喙的温柔。
与此同时,他往助理递来的手机上看了眼,正是高微辰和唐俐现在的医院位置,他眨了下眼睛,示意开车过去。
“好吗?微辰。”听筒里的声音又软了几分。
高微辰对着空旷的走廊沉默了几秒,最终低低应了一声:“…好。”
徐廷几乎是跑着过来的,看到椅子上坐着的孤单身影,他的眼神闪过波澜,“微辰!”
疾步跑过去,徐廷握着高微辰的胳膊:“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出来说什么?阿姨她…”
高微辰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语气却异常平静,他安慰徐廷:“别急,还在里面,会没事的…以前我妈也有过几次紧急情况,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肯定也一样。”
他说这话时,眼神盯着手术室的红灯,后背的冷汗却没散,只是刻意挺直了背脊。
徐廷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我陪你等。”
时间漫长得让人心慌。
终于,“手术中”的灯熄灭。
医生推门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难掩的疲惫与惋惜,对着两人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是突发急性脑梗,堵塞的是关键血管,抢救过程中出现了并发症,没能救回来。”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两人心头。
没能救回来…
没能救回来。
高微辰站在原地,竟异常平静,甚至抬手抹了下眼角——没有泪,只有一片干涩的凉。
是啊,哭什么呢?
他理智且冷静地等了这句话很多年。
只是耳鸣声骤然炸响在耳畔,像无数只蝉在颅内疯狂嘶鸣。
“微辰…”
徐廷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屏障传来,模糊得像从深海里浮上来的气泡。
“高微辰!”
“微辰。”
高微辰如同溺水一般,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无形的水幕之外。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终于让他找回一丝清明。
“没事…没事的。”高微辰掐住徐廷的手腕,力道大得指尖泛白,目光却依旧空茫,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重复,“我没事,真的没事。”
徐廷的心口被堵塞得难受,他小心握住高微辰的手,轻声道:“我在呢,微辰,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不用不用…没事,我不用你来。”高微辰像是担心给徐廷造成什么麻烦一样地抽手。
徐廷沉默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到高微辰,总而言之,他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高微辰的手僵了僵,空茫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微动,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想再抽回,可徐廷的力道不重却稳稳的,像锚一样拽着他,不让他往那片无边的空茫里坠。
“医生…刚才说什么?”高微辰茫然地歪了下头,像是刚才没听清,又像是大梦初醒一样。
徐廷喉结狠狠滚了一圈,声音压得极低,怕惊碎他这片刻的茫然:“医生说…他们尽力了,微辰,我还在呢,你难受就哭出来好不好?”
高微辰没有哭。
他只是怔怔地望着虚空,眼神里的茫然像化不开的雾,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医生话音落下不过二十分钟,走廊尽头的抢救室大门就再次被推开——
不再是急促的脚步声,而是推车滚轮碾过地面的沉闷声响。
素白的被单从头顶盖到脚踝,将所有鲜活的痕迹彻底遮住,只留下轮廓分明的沉寂,缓缓向他们靠近。
高微辰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膝盖却像灌了铅般沉重,硬生生钉在原地。
颅内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刺得高微辰眼眶发酸,可那片干涩的凉依旧顽固地停在眼角,连一丝湿润都不肯施舍。
“妈?”
高微辰盯着被单,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带着几分恍惚的试探,仿佛下一秒,那被单就会被掀开,里面的人会坐起来。
徐廷站在他身侧,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骤然紊乱,他抬手抱住高微辰,哑声道:“微辰…微辰,你听我说,阿姨不会醒了…”
“家属节哀,”护士轻声说着,将推车停在两人面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后续的手续,我们会有人跟你们对接。”
高微辰缓缓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谢谢。”
他终于敢伸出手,轻轻搭在被单上,那片冰凉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让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唐俐的离开,彻底碎了。
他想大声哭喊,可是眼泪始终留不下来,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强溺在水中。
徐廷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重复着那句苍白却真诚的话:“我在呢,微辰,我陪着你。”
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走廊里的灯光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冷清,等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将所有手续交接完毕,墙上的时钟早已指向凌晨三点。
期间,高微辰的经纪人、老板和助理全赶来了。
经纪人拿着文件夹不停对接医院、联系殡仪馆。
老板拍着高微辰的肩膀,一边叹气一边说“有事随时开口,公司都给你扛着”,便转身去协调后续事宜。
助理捧着热咖啡和温水跟在一旁,见他半天没动,只是小声提醒“辰哥,喝点东西暖暖”,却没敢多打扰。
他们忙前忙后地跑着,脚步声、电话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此起彼伏,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搭起一道缓冲的墙。
可高微辰像被抽走了魂魄,始终靠着墙壁站着,有人跟他说话,他便机械地点头,让他签字他就签字,全程配合得不像话,看起来毫无抵触。
最后,徐廷替高微辰收好所有的文件,转头看向立在走廊尽头的高微辰。
高微辰仍旧站着,目送着其他人的离开,甚至还能礼貌地道谢,只是动作有些迟缓与滞涩。
徐廷注视着他,那深入骨髓的茫然和孤独,顺着他紧绷的肩线,一点点往下淌,漫进空气里,连带着周遭的冷清都重了几分。
一切都很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