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测系统说的‘鬼裁缝’应该就是寿衣店老板,决定先来这里问一下。如果不是的话,再去其他店铺问问。
周舫东走进寿衣店:“老板,请问你这里卖灯油工人制服吗?”
柜台后面的寿衣店老板没有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舫东。周舫东歪了歪头,不解地与她对视。
最后这老太太好像是实在忍无可忍,语气嫌恶地说道:“有,不卖你,给我滚出去,别在我店里呆着,跟你同处一个空间让我感到恶心。”
周舫东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一开始特别慈祥特别好说话的寿衣店老板吗?
当初这位老板不仅主动跟他‘视频通话’,给他介绍鬼市情况,并且还出三百鬼币一张跟他收购邪教徒的皮,态度特别和蔼特别温柔……但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舫东有点委屈。
是因为他这个史莱姆身体本质是邪神分身的缘故吗?没想到被改造成他的身体后,邪神本身那令鬼厌恶的特质依旧存在……唉,以后再也不用这个身体来鬼市了。
周舫东叹了一口气,乖乖从寿衣店离开,来到了街对面的银匠铺。
结果银匠的态度也和寿衣店老板一样……不,甚至更恶劣,差点就挥着小锤砸他了。
没办法,周舫东只能回到了纸扎店,支使门口那两个纸人小孩帮他去买制服和镣铐。
买东西的钱直接走的纸扎店的账,他刚刚看了,店面上还有很多鬼币,应该足够支付。
历经波折采购了两套制服两套镣铐之后,周舫东回到了公寓之中。
把史莱姆身体扔到最后一间牢房,周舫东拿着镣铐和制服直接传送到了公寓地下室。
他的身影刚出现在地下室中,在冰棺前面无聊扔尸体玩的鬼租户影魅的头颅就忽然扭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它保持着头颅和身体朝向完全相反的状态,直接弯下了腰,四肢接触地面,像只大型蜘蛛一样向周舫东飞扑过来。
周舫东吓得连忙闪身躲过。
别人久未归家,迎接他回来的是热情的大型犬。而他这边迎接他的却是造型恐怖的厉鬼……这厉鬼还长着他的脸。
太诡异了。
飞扑被周舫东躲过去了,影魅也没恼,它关节咔吧作响,把自己拧成麻花的身体重新扭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见它没有再扑过来的想法,周舫东这才打开了灯油工人制作面板,开始合成工人。
地下室内有两具完整的尸体,等做好灯油工人之后就可以制造灯油了。
煤油灯爆燃可以增幅技能攻击力,如果以后在公寓遇到什么危险,他的[灵魂汲取]也能成为强力的攻击手段,减少了他使用[半身神龛]的风险。
两个灯油工人成功制作完毕,周舫东点开了灯油制作界面,让这两个工人拿起一具尸体熬制灯油。
也不知道一具尸体能熬出多少灯油出来。
那两个灯油工人刚站起身,正准备去冰棺里抬尸体,忽然被影魅拦住了。
影魅可能是觉得尸体的脸不符合它的审美,于是又分出来了两道影子,把灯油工人的脸改了一下。
变脸速度之快,周舫东甚至都没能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具尸体的脸也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他看着工人把尸体从冰棺里抬了出来,将尸体放入铁锅之中,开始捣碎熬煮。
熬制灯油的工人,用来熬灯油的尸体,全都长着他的脸……这自产自销的画面好像有些太阴间了。
眼不见为净,周舫东揉了揉眉心,准备直接传送回二楼,继续收拾207室。
但他还没来得及传送,耳边忽然传来了冰冷的电子音:
【长生石消化成功,身体修补进度达到70%】
话音落下,周舫东恍惚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一段陌生的记忆片段。
这种感觉和使用[灵魂汲取]读取鬼怪记忆碎片时很像……只不过这段记忆的主角不是鬼怪,而是他自己。
第87章
以第三视角观看自己的记忆实在是有些奇怪, 而且这段记忆周舫东还没有任何印象。
可能是因为刚获得了一个纸扎铺的缘故,在这段记忆中,他看到自己蹲在一处陌生院落中扎纸人。
记忆中他的穿着和挂坠相片中的单人照一样, 穿着黑色寿衣,长发高高束起扎在脑后, 马尾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垂在胸前。
他扎纸人的手法极其粗糙,完全舍弃了传统竹篾手艺, 而是像堆雪人一样, 先把一沓纸浸在水中,将泡软的纸揉搓成一个球形当做纸人的脑袋。然后如法炮制,搓出四肢。最后在这些纸坨坨上插上竹签,戳在同样是浸水纸揉成的身体上。
就这样做出了一个极其笨重粗糙的拟人物体之后,周舫东小心翼翼将它扶了起来, 让它靠在树下。
纸人站好后, 他提着一桶浆糊, 手上拿着个小刷子, 像是刷烤肉酱一样给这拟人纸坨子刷了一身浆糊。
等浆糊风干之后, 周舫东又拿出了一张男人照片,对着照片在纸人脸上描绘着五官。
也不知道是纸人脑袋太圆,还是手上毛笔不趁手的缘故, 纸人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抽象,和照片上的脸两模两样的。
但周舫东却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想了想, 他可能觉得纸人造型还差点什么,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了一坨彩带,沾了沾浆糊, 黏在了纸人脑袋上。
五官平滑又扭曲的纸人拥有了彩虹般闪亮的头发,月光映照下,长发熠熠生辉,变成了夜幕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周舫东笑了起来,随手把照片往身后一甩,拿出一把匕首划开了指尖,在‘纸人’双眼中点了一下。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几乎就在他手指离开纸人眼睛的瞬间,纸人那厚实身体的胸腔位置发生了起伏,好像在呼吸一般。
那用血液点出来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一层湿漉漉的光泽,仿佛活了过来。
周舫东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一簇幽蓝的火苗便从纸人脚底窜起,迅速将其吞没。
火焰燃烧的颜色有些诡异,蓝中透着绿,绿中透着紫,烧到纸人头发的时候更是爆发出了迪斯科灯球般的耀眼光芒。
在五光十色的火光之中,纸人迅速化作了一团灰烬。
而火光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院中周舫东的身影也随之无声无息地淡去了,仿佛和纸人一样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下一瞬,画面一转,周舫东身影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
这个地方天是血红色,地上是一片焦土,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黑暗和挥之不散的血光。
周舫东站在一条蜿蜒的土路上,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白纸灯笼,灯笼散发出的幽幽蓝光照亮了前路,他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了一座牌楼前。
牌楼用青白色石头垒砌而成,四根石柱撑起三间门洞,中间高,两侧低,顶上覆着青瓦。只是那些青瓦缝隙间不断有鬼手伸出,疯狂地抓挠着空气,挡住了牌楼中间的匾额。
直到不知从何刮来的凄厉阴风呼啸而至,那些鬼手才乖乖垂了下去,露出了匾额上的三个大字——鬼门关。
阴风出现的同时,身着黑袍头戴高帽身形魁梧的黑无常凭空出现在了牌楼下方。
黑无常脸色异常难看,一手拎着锁链,另一只手拎着的,赫然是周舫东刚刚做好的纸人。
那留着闪亮长发的纸人看上去比刚刚要活泼不少,虽然脖子被黑无常掐住了,但四肢和身体都很有活力地挣扎弹跳着,像是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活鱼。
周舫东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记忆中的声音很小很模糊,听不到他和黑无常说了什么,只能看到那位知名鬼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黑无常用力摇晃着手中一直鲤鱼打挺试图水溅跃的纸人,对着周舫东大声说了什么。
听他说完,周舫东的表情有委屈也有不解,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反应。
最后黑无常忍无可忍,放下了留着七彩飘逸长发纸人,直接薅住了周舫东的衣领。
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了黑无常在说什么……
黑无常说的是,退钱。
记忆中所有的声音都是朦胧且模糊的,唯有那一声‘退钱’清晰无比。
周舫东从记忆片段中脱离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耳畔中还回荡着那一声震耳欲聋的‘退钱’。
他不知道自己为为何要扎纸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跟黑无常做起了买卖……而且他纸人扎得那么炫酷,黑无常凭什么要他退钱?
虽说那纸人很符合他的审美,但周舫东的确对这段记忆没有任何印象。
他感觉自己大脑越来越疼。
到底为什么要扎纸人呢?自己以前又没在殡葬行业工作过,他以前明明……
对了,他生前是做什么工作来的?为什么要穿西装当工服?
他是做销售?房地产中介?还是卖保险的?
周舫东终于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的记忆很不对劲,缺了很多东西,有什么故意模糊了他的意识,让他刻意忽略了记忆中缺失的地方。
周舫东强忍着头疼,开始认真梳理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就像是某些网站设置密保时都会问的那样,他开始回想自己的父母名字是什么,小学班主任是谁,学号是多少,最好朋友的名字是什么……
周舫东愕然发现自己竟全都答不上来。
他甚至连自己的出生日期,自己是哪个大学毕业的都想不起来了。
周舫东努力集中注意力,试图在脑海中搜索出那些被模糊了的生前记忆,哪怕头很疼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回忆的时间越长,头痛感就越明显。
一开始只是太阳穴附近的钝痛,随着他不停地思索,痛楚也愈发剧烈了起来。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探入他的颅骨,攥住了他的大脑,然后毫不留情地向两侧撕扯。
那尖锐的痛楚好像要把他大脑从颅骨中剥离,周舫东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倒下。
他用力捂住了头,能清晰感到额角血管的跳动。
血管每一次跳动都像有一把小锤在颅内狠狠敲击。那无边的痛楚好似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迫着眼球和头顶,又像是有了温度,滚烫得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沸腾蒸发。
周舫东咬着牙,犟种精神再次启动。
他似乎是跟这剧痛杠上了,哪怕是再疼也没有放弃回忆自己的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痛楚的缘故,他能感到那剧烈的撕扯感正在慢慢平息,蒙在记忆上的迷雾似乎也在随着痛楚一起退去。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片红光,又是一个记忆片段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在这个记忆片段里,穿着黑色西服的周舫东站在一道裂缝前。
说是裂缝其实也不太贴切,对人类来说,这道缝隙太大。
横亘在周舫东面前的,是一道狰狞的望不见尽头的巨大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