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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说过_分节阅读_第115节
小说作者:thymes,青山为雪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25 MB   上传时间:2025-12-09 12:40:51

  倘若有旁人在山野之间乍一见到他,不是以为自己遇到了从哪家庙祠供台上走下来的神仙公子,就是要把他当作变幻模样来取人性命的魑魅。凡人却不知,野庙里的塑像如果追根溯源,十有八九真是妖族留下的传说;而把眼前这灵秀少年的来历往那边去猜,可说相去不远,又可说是错得离谱。

  那些与长明自己却是全不相干。他手上提着竹篮,篮中装着果实,铺了一层用以调味的灵草和野菜,最上面还放着一只肥兔子。

  他边走边想,这半个下午虽没什么特别收获,也未曾见到那只鲮鳢的踪迹,这篮东西倒是可以做顿有荤有素的晚餐……可能好吃不到哪去,但口腹之欲在此刻也并非那么重要。

  若是耽于享乐,在深泉林庭时万事有人侍奉,无论什么罕见的美食,又或是珍奇玩物,只要他说上一句,自会送到他的案上来。然而,他却觉得在山里采药抓兔子的生活比那些都要愉快得多。

  攀上最后一段坡道,他们选定的落脚处已近在眼前。那座庙祠年久失修,藤蔓间露出的小半墙壁在风雨冲刷下,早已不复当年的洁白。庙中的山神像也剥去了大半彩漆,本来雕得就粗糙,这下就更是看不出原本什么样子了。

  这片山林附近原本有几处猎户村落,如今已经搬迁到更北边,只有这座庙祠留了下来。修建的时候他们无疑尽了力,如今它外表残破,内里依然足够遮风挡雨。

  长明瞥了一眼布在庙外的阵法,看起来并无异常。其实无须多看,庙门有半边敞开,他已经见到里面那个白衣的背影,以及总是被他放在同一处的佩剑上,那随着和风轻摆的剑穗。

  他不自觉泛起微笑,走上前去道:“不是说去峰顶看看,怎么比我还先回来?”

  “……啊,长明。”

  对方转过头,先是对他一笑,然后蹙眉道:“出了一点小事情。”

  虽然他看起来神色如常,不像是受了什么伤的样子,长明还是不由得加快脚步,几下就到了门前。

  看清庙祠中的情形时,他将要问出口的话仿佛被堵了回去,叫他好像忽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剑修怀中半抱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花妖。斜阳将落的余晖透过半掩庙门,在明暗交织之界,那陌生面容上眉角红痕宛然,仿佛睡着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与正文无关)

  老孟:这幅画叫《长明殿下在采药》。

  闻人:这白衣服的是谁?

  老孟:是长明的前任绯闻对象,年轻时候的剑仙谢玄华。

  闻人:那他手里抱着的是谁?

  老孟:是长明的现任绯闻对象,名叫阿花的花妖。

  闻人:可是长明殿下呢?

  老孟:长明殿下在采药。

第105章 少年游(二)

  “……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长明迈过只剩半边的门槛,不无怀疑地打量这花妖。小谢答道:“不是捡的。在山顶遇到鲮鳢,他替我挨了临死一击,中了毒。”

  年轻的妖族双目紧闭,看着确实伤势不轻。他唇上毫无血色,两颊则透出薄红,眉梢沁出浅浅一层细汗,令那胭脂般的红痕越发莹润生光。

  这画面瞧着赏心悦目,长明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手里的兔子好像都不香了。

  他将篮子放下,伸手碰碰对方额头,果不其然,热得有些异常。这时候他才闻到一股苦味,转头看去,挡风墙角下支起的一小堆火上煮着药,倒扣一只木盘当做盖子,上面还压着一袋盐,药味大多被关在里面,只飘出来些许。

  至于容器,当然就是他们吃晚饭要用的锅,如无意外,本是要拿来煮汤的。

  长明:“……”

  他揭开盖子,扑面而来的是水汽与药香……说香是抬举它了,那股药味苦中带涩,涩中带酸,冲得他马上屏住呼吸,在小谢出声之前,当机立断把盖子给扣了回去。

  小谢见他只是往里瞧了一眼,就没再提醒他别跑了药性之类的,而是道:“再添些火吧。”

  长明不作声,指尖一弹,一缕微光跃入锅底,令火堆烧得更稳了些。他转身走到小谢身边坐下,侧头看着还未醒来的花妖。

  小谢两指搭在他手腕上,察看他伤势,片刻后又移开,拿起一块巾帕擦了擦他额头上的细汗。长明越看这情形越别扭,忍不住问道:“你亲眼见到他中毒么?”

  “就在我面前,还能有假。”小谢不解其意。

  长明说:“花妖虽然大多不擅争斗,但都知道不好用毒对付他们。说不准哪一族体质特殊,下的毒就不管用了,他们避毒的本事稀奇古怪,一时大意,被反败为胜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

  谢真皱眉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他灵机虚弱驳杂,若非真的中毒,很难作出这样子。”

  “倒不是说着其中一定有异。”长明一派自然道,“姑且让我看看,我也算学过几日医呢。”

  这话有理,小谢于是把这花妖轻轻转了一下,好让长明能瞧得更清楚些。

  鲮鳢毒性带寒,因而虽然病人症状显热,他也用斗篷将他裹了一裹,以免受风。此时,拢在一处的斗篷散开,花妖身上原本穿着那件黑衣,以及衣襟上不甚显眼的织绣,也便一同映入长明眼前。

  说是不甚显眼,那些纹样调出的朱红光泽内敛,绣法又似乎极细腻,反正小谢是压根没有多看一眼。如果他仔细看就会知道,它们并非是寻常的卷草纹,针脚到处,就如同肆意来去,舒展盛开的火焰。

  *

  谢真半死不活地被他自己扛回来时,还觉得他这个主意挺机灵。他连怎么忽悠小谢都想好了,没料到正好赶上这回事,索性将计就计。

  那时在这越地的山岭之间,他就是这么被鲮鳢临死吐出来的毒雾给咬了一口。当时并没什么大碍,他用灵气封住毒性上行,不当一回事地回到与长明歇息的庙祠后,忽然就发现自己走不了直线,跟喝醉了酒一样头晕目眩。

  这只鲮鳢的毒与它昼伏夜行的习性相近,中毒后白天昏昏欲睡,夜里清醒过来,看什么都天旋地转。长明对外伤治起来得心应手,毒就不那么擅长了,结果两人在庙里待了好几天,熬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最后谢真硬是用灵气把毒给梳理了出来,着实放了不少血。

  大概是中毒的缘故,就连这段时日的印象,在他记忆里也十分模糊。

  总之,一回生二回熟,谢真这次控制得当,咬的这小小一口,毒性随时能被他解去,骗人反正是够了。

  一被毒雾咬住,他立刻以灵气催动,顺理成章地晕了过去,只留神识观察。果然,小谢老老实实地把他一路扛回驻地,正如他所料,没等太久长明就送上了门来。

  谢真半枕在小谢的手臂上,被他自己的骨头硌得够呛。他已经感到长明怀疑的目光扫过他面孔,落在了他衣襟上。

  这会应该认出来我是王庭来人了吧,他心道。如此一来,不用他再去做什么,长明自己就会想办法把小谢支开,独自问他话。

  以前长明一直都是这样,偶尔有他父亲派来的王庭妖族来寻他,他都尽量不使两边照面,一来免得谢真难做,二来他和当时王庭的关系也实在不大好。谢真有所觉察,但总是顺着他的意思,只作不知。

  不过,见长明这样戒备,他不由得生起一阵淡淡的骄傲——他的确是别有居心,提防得半点没错,长明这会哪怕还没怎么经历过人间险恶,这份谨慎也是机灵又可靠。

  反观小谢……唉,他这骗子还是不要说什么了。

  这边小谢见到长明迟疑,问道:“怎么?”

  长明:“嗯……我想想。”

  谢真正等他下文,冷不防长明伸手按住了他颈侧,接着一股纯正灼热的灵气如同摧枯拉朽,瞬间就从他们肌肤相触之处涌了进来。

  这一手如同提着人脖子灌下去的猛药,还是沸腾着的,死人都要被他震得跳起来打上一套八荒拳。不管是真晕假晕,被这么一冲,肯定是晕不下去了。

  长明也不是纯粹胡来,这股灵气确实在足以支撑他清醒片刻。谢真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长明略带嘲讽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打得是什么主意。

  谢真与他目光一触即分,接着一偏头,吐出的鲜血顿时将衣袖浸湿了一大块。黑衣上一时看不出,也有一些溅到了小谢雪白的衣袖上。

  长明:“……”

  他的神情一时间相当困惑,仿佛没明白,刚才那一股灵气只会把人敲醒,怎么还能震到吐血?

  这当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谢真借机又把毒性清理了一下。小谢却不知这其中关窍,见状一惊,还没等长明说话就抓起谢真的手,以灵气一探,随即蹙眉道:“他如今受不得这样的灵气灌注。你怎样,可有哪里不大好?”

  后面一句是对着谢真问的,谢真低声道:“我没关系。”说完瞥了长明一眼。

  长明:“……………………”

  小谢再查了一遍,确信他真的无事,方才作罢。长明抿着嘴,带着三分怀疑五分纳闷,还有那么点不可言表的无名委屈,没好气地盯着他看。

  他这时候脸上还藏不住事,偏生小谢也挺迟钝,全没发现他的小情绪。谢真余光看到他神情,顿时就过意不去了。

  不过长明也就不高兴了一小会,很快就重整旗鼓,柔声道:“方才有些急,但大致想法似乎不差。再让我看一下吧?这次定不会莽撞了。”

  他这么乖乖巧巧地一说,小谢不疑有他:“那你小心些,人家是花妖,经不起你乱折腾。”

  “这话倒不尽然。”长明微微一笑,“都知道狼熊虎豹身糙皮厚,打起来能多挨三拳两脚,木属妖族看似柔弱,论性命强韧,却也不输他们。像那山中草木,冬去春来,狐狸兔子都被叼走了,它们也始终如一。”

  “也对。”

  小谢虚心受教,想了想:“当年那桃花妖,确实不容小觑,不过破了迷障后得手还挺容易,叫我有些想当然了。”

  长明抽了抽嘴角:“若是在你剑下,或许真没什么太大分别就是了。”

  “我还差得远,”小谢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时候练出名堂来再讲这个吧。”

  他重取了一张手帕递给谢真,说道:“这是长明,说起来还没请教你名号?”

  谢真心想你们总算想起这里还有个我了,怎么聊起来这么旁若无人的,我当年是这个样子吗?

  ……想来想去,似乎还真差不离。

  他顺口说:“叫我阿花就好。”

  长明噗地一下咳嗽起来。小谢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没什么,呛着了。”长明整了整面色,“那这位……阿花公子,请伸个手。”

  他在“阿花”二字上稍一加重,小谢没发现什么,谢真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长明看过来的目光,无疑觉得已看穿他的秘密,正盘算怎么收拾他。

  这狡黠中带着一丝坏心眼的神情,真是说不出地叫他怀念。

  谢真不觉微笑,将手伸出去给他,要多配合有多配合。长明反倒皱了皱眉,好像怀疑他在搞什么鬼,不由得就谨慎了些。

  搭上他手腕,他便一扫其余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只见他探了一遍脉象,道:“这个毒看似性寒,其中却有变化,才会叫他寒气侵体,外头又烧得厉害。我看那药可以改上一改。”

  这话挑不出问题,但要说他没打什么算盘,谢真是半点都不相信。

  小谢则根本没多想,点了点头。他俩都对药理略有研究,只是小谢志不在此,长明此时也未像后日那般精研,两个半吊子互相印证了几句,很快有了结论。小谢起身道:“那你来改火候,我去采这二味药,去去就回。”

  说罢,看了看眼帘半闭,貌似昏昏沉沉的谢真,想了想,把他抱起,放得离火堆更近了些。末了叮嘱一句:“要是他睡了,就把斗篷给他盖上。”

  长明:“有我在,还能叫他冻着么。”

  小谢很放心,并不多说,提起剑出了庙门。

  那一身白衣的背影隐没于暮色后,长明又等了片刻,全无征兆地回手一按,几道火焰织成的锁链骤然现形,朝着谢真那边毫不客气地捆了下去。

  随着金铁交击般的一声震响,谢真手持不知怎么又跑回到他手中的海山,一剑劈开了围绕他的火焰。他目光清明,肩上还挂着小谢给他披上去的斗篷,但显然已经没有方才半死不活的虚弱样子了。

  长明冷笑道:“不装死了?我倒是不知王庭什么有了个这样的花……”

  他一句话没说完,谢真的剑锋已经指到了面前,让他不得不抽身后退。一阵潮汐般翻腾的烈焰仿佛凭空而至,从他双手中倾泻而出,刹那间满室尽是煌煌火光。

  却没料到,谢真只是虚晃一招,带起的剑风回转时撩开了火海的一角,他就借着这一剑之势斜身掠入,另一手中的剑鞘已经咚地一下敲在长明头上。

  长明浑身一震,周围流散的烈火顿时有些不受控制,肆意窜上屋瓦墙边,把这老屋冲得摇摇欲坠。只是他一时间顾不上那些,更没发现煮药的锅被火舌一卷,锅底燎了个洞,里头的汤药全都漏了出来,又被烈焰烤出了一股野菜饼的焦香。

  然而受到冲击的并不止他。谢真一棍子敲下去,自己眼前却霎时划过许多画面,一幕幕情景如同江海倒悬,汹涌流入他心中。

  ……

  此前经过两处幻境,敲人脑门敲得再二再三,熟极而流,他却没料到还会有这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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