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用命送我去东区地下城了吗？”唐不凡红着眼睛瞪着他，声音很抖，话说不清楚：“谁让你这样豁出去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家去！”
陆一被他骂的微微红了眼眶，他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脑袋，沉默了好久，才微哽着喉咙道：“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11桶油，会全部没有，我想着……能救回来几桶……对不起……”
陆一伸手去抓唐不凡的手，忍不住也落泪了：“你不要骂我了……老师……我心里难受……”
唐不凡没想到他会被自己骂哭，顿时惊住了，满肚子燃烧的火气瞬间被陆一的眼泪浇灭。
看着少年讨好的抓着自己的手，唐不凡用力咬着嘴唇，眼泪还在掉，但已经骂不出来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唐不凡心里苦涩的要命，但声音柔了下来：“如果你死了……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陈飞的死已经让他活的很痛苦了，如果再多一个陆一……唐不凡心想自己一定会疯掉。
“不会了。”陆一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唐不凡：“老师不要再生气了。”
“……不生气了。”唐不凡吸了吸鼻子，不顾自己还满脸眼泪，便想伸手去给陆一擦泪，结果抬起手才发现满手的细沙。
唐不凡想了想，拉起衣摆跪起身体，把陆一的脑袋往下压，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脸。
“马上就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哭。”唐不凡嘀咕他。
陆一看到了唐不凡的肚子，很瘦，瘦到人鱼线非常明显，肚脐眼小小的，皮肤还白……好看。
“被老师你骂的。”陆一不哭了，乖乖坐在沙地上让唐不凡给他擦脸。
“抗压能力这么差，不能我骂你就哭！”
“但是你也哭……”
“我能跟你一样吗？你是小孩我是大人！”唐不凡一本正经的训他：“小孩要坚强，大人可以脆弱一点。”
陆一心想他又乱哄自己了。
唐不凡把陆一的脸擦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自己的衣摆，两人在沙地上对视了一会，都开始不好意思。
“我们回车吧。”唐不凡拉上陆一，从地上起来。
“我去把那三桶油捡回来。”陆一让唐不凡先回去。
唐不凡想了想，不太放心，看见粗绳一头就在不远处，于是走过去捡起来，招呼陆一过来。
“这块区域危险，说不定走着沙子又陷下去了，你缠着绳子。”唐不凡把粗绳往陆一腰间缠，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这绳子够长，不然你刚刚就被流沙卷进去了。”
“学院教过怎么从流沙里出来。”陆一说道，刚才他那样横滚不会深陷到沙子里，之后再以匍匐姿态放松身体就能慢慢爬出来。
“谨慎点好。”唐不凡系好绳子，放心了，这才轻轻拍了拍陆一的手臂：“去吧。”
陆一于是带着绳子走了，唐不凡放松下来才觉得冷的厉害，于是在夜风中缩起身体抱紧双臂，脚踩着细沙朝房车走。
房车停在那儿，而前方就是巨大的流沙坑，显然今晚不能前进了。
唐不凡打着哆嗦回到房车，到货架前翻出一件厚毛衣外套便穿上，之后又不放心的下车去等陆一，发现视野有限，于是回到车里拉下折叠爬梯，打开天窗爬到了车顶上。
太阳能电板已经被凯哥收起来了，并铺上了电动钢卷帘保护，唐不凡裹着厚毛衣外套站在车顶上看，陆一在黑暗的沙漠里扛着一桶油回来。
凯哥打开了房车的后车门，陆一把车厢尾部的杂物往里推，把锈铁皮油桶放了进去，之后又来回了两趟，把救回来的三桶油都放到了厨房后面。
等后车门合上，陆一发现唐不凡还在车顶，于是灵巧的爬了上去。
唐不凡正坐在植物培育箱上抬头看天空，陆一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发现繁星点点。
陆一亮了眼睛，心情因星空而轻松了许多，嘴角也有了浅浅的微笑。
他走到唐不凡身边坐下。
“白天风里那么多沙，结果晚上的星空这么干净。”唐不凡裹着厚毛衣感慨说道：“我都忘了多久没看过这样漂亮的星空了。”
原来在这样的末世，星空也能这么绚丽。
“我是第一次看到。”陆一发现唐不凡身体很凉，于是用自己的手臂去贴他的手臂：“我出生的城市终年弥漫着大雾，别说这样的星星了，连太阳都很难见到。”
“雾都？”唐不凡询问，他虽然对这个世界很无知，但从狼叔和艾伯伦口中听说过西部联邦的中心。
陆一心底微惊，有些担心唐不凡想到什么，但见他仍旧高昂着头看星星，并没有起疑，于是放心下来。
“……对，雾都。”陆一吹着晚风，又看了眼房车前面那个巨大流沙坑，询问唐不凡：“我们现在怎么办？”
“歇一天吧。”唐不凡想放松一下，今晚他真的太害怕了，害怕到居然起了退缩之意，只要他不再前进，陆一就不会再遇到危险，而他们身后的那个荒漠，陆一在那里很安全。
至于前方，还有好多大山，好远的路，未来跟迷雾一样，让人看不清楚。
察觉到唐不凡的疲惫和退却之意，陆一扭头看向他，唐不凡裹着毛衣昂着脑袋，黑色的发丝在夜风里飞扬。
陆一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星空的倒影，而他的过度消瘦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侧脸轮廓，额头、鼻子、嘴唇、下巴……曲线是那么的美丽。
“老师。”
“嗯？”
“即使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觉得你好看。”
唐不凡错愕的扭头看向他，继而笑了，笑容浅浅的，还带着几分腼腆。
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陆一：“你也好看。”
说完看着陆一那张尚带青涩的俊美面孔，想到了自己今晚打他的那巴掌……
“对不起。”唐不凡胸口微闷，低声给他道歉：“我打了你。”
“是我该打。”陆一并不生气，唐不凡那么无畏的一个人，却因为他的冒险产生了退缩，是他的错。
但陆一不介意，唐不凡自己介意。
他不禁伸手摸上陆一的脸颊，心疼的用指腹轻轻摩擦：“痛吗？”
陆一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觉得老师的手比我更痛。”
“其实我再怎么生气都不应该打你。”唐不凡反思着自己：“违反师德了。”
陆一看着深陷内疚的唐不凡，看着他如月色般皓白的面孔，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要不……老师亲亲？”
唐不凡愣住了，陆一被他怔怔盯着，才如梦惊醒一般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很奇怪的话，于是连忙低头。
“我开玩笑的……”他因为窘迫身体开始发热，脸颊也泛了红。
奇怪，明明之前被唐不凡亲额头还很介意，现在居然想让他亲自己……陆一有点弄不明白自己了。
一阵淡雅的香气忽然袭来，男人瘦却不硬的身体贴近少年，陆一睁大了眼睛，身体绷住，继而感受到唐不凡那柔软的嘴唇轻轻落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陆一说不出话，心跳飞快。
唐不凡亲的不急不缓，待嘴唇离开，还近距离的盯着陆一看了一会。
“亲了。”唐不凡平静的说道。
陆一脑袋乱乱的，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绷着身体红着脸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了句：
“谢……谢谢老师……脸不痛了。”
唐不凡对他这个回答感到好笑，在陆一耳边发出了低笑声，陆一的脸顿时更红了。
男人坐了回去，不过又抬手去摸陆一的脑袋，枯瘦的手在他脑后轻撸着金色的头发。
“你怎么这么可爱。”唐不凡笑着轻声说道，又抬头去看星空了。
有些事不能深想，比如这个亲吻，唐不凡觉得陆一能好好的坐在这，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平静的男人，陆一突然有些懊恼，心想自己的年龄为什么这么小。
如果没有这么小，他的回答一定……一定更加的成熟，配的上唐不凡的沉静。
两人在车顶上呆了许久，直到气温降到接近零度。
他们身上都是细沙，清理了很久才把沙子抖干净，房车停着，夜色静谧。
唐不凡又开始困倦，陆一算了一下时间，该给他注射解毒剂了，于是打开医疗箱拿出针筒，抽出透明的药液后坐在床边，给唐不凡注射。
唐不凡的血管很明显，陆一能轻松把针头插进去，唐不凡细微的皱起眉头，侧躺在铁架床上闭着眼睛。
陆一先是观察了一会他的脸色，视线便落到了唐不凡脖颈上的银色项圈上，前面是三位数的滚轮密码，只要陆一知道密码，就能把这项圈打开。
而没了项圈的阻挡，陆一就能露出獠牙啃咬上他的脖子，把他个人独特的变异毒液注射到唐不凡的甲状腺里，之后这个人体最大的内分泌腺就会在毒素的刺激下，催动唐不凡全身的细胞更新换代，开始变异。
唐不凡的嘴唇会变得鲜红，骨骼二次发育，体温永久上升三度，他会从人类变成亚兽人……他会活。
“老师。”陆一轻轻唤了唐不凡一声。
“嗯？”唐不凡闭着眼睛气息悠长的回应。
“……”陆一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开口问他项圈的密码。
“没什么。”陆一把细长的针头从唐不凡的血管里拔了出来。
一觉昏沉，唐不凡打着呵欠起身，他拉开窗帘一看，外头空气波动，金沙灿灿，又是热的像火炉的一天。
陆一在厨房给他切生菜，唐不凡坐到折叠椅上看着外头，虽然昨天嘴上说歇一天，但还是忍不住思考起来接下来该怎么走。
油被陆一救回来三桶，不再出意外的话是足够他们开出沙漠的，问题是现在前面是流沙区，房车该怎么绕过去？
“在想怎么走？”陆一把沙拉放到唐不凡面前。
“现在这个情况即使把伊芙琳打开，也没办法探明前面的路吧？”唐不凡拿起叉子，询问陆一。
“是。”陆一点头，在唐不凡对面坐下：“地图本来就是卫星绘制的，精度有限，而且随便一场暴雨或者飓风，就能改变一块区域的地形，流沙区又是地下水渗透造成的，表面看不见，接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勘探。”
唐不凡对那个深渊巨口一样的流沙漩涡心有余悸，他皱眉询问陆一：“现在没了巴士探路，房车要怎么往前开？”
“我探。”陆一已经想好了：“油已经搬进了房车里，我可以自由的在前面跑，房车跟在我后面，只要我察觉到脚下不对，就立即让凯哥停车。”
唐不凡皱眉想了想，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叹气同意：“那你腰上系着绳子。”
“呃……绳子就不用了。”陆一感觉那会让他像条被拴住的狗。
“不行！”唐不凡知道他爱脸面，于是正色道：“安全第一。”
“……”陆一泪目，他的腼腆少年心，唐不凡根本就不考虑。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商量，最后决定往下绕，塔里木河原来的位置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方，所以沙漠上方区域理论上流沙带会比下方区域多。
就是从下绕距离会更远一些，但没办法了。
“我们现在应该在和田河遗址处。”凯哥告诉两人：“这条河流原本纵穿塔克拉玛干沙漠，几百年前被黄沙覆盖了，只要我们顺利跨过这条地下暗河，接下来应该不会遇到大的流沙区。”
“纵穿沙漠的暗河不太好跨越吧？”唐不凡忧心忡忡，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他正坐在铁架床边在用手指帮陆一梳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