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一扇门开了，里头走出了一个研究员，面前漂浮着虚拟屏幕，上面是一大堆资料和数据。
他本来在看屏幕，但抬头往这儿瞥了一眼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即手一拂关闭了面前的虚拟屏幕，便跟到了两人身后。
三人一同进入位于长廊中间的宽敞电梯。
“博士，吃饭了吗？”那研究员跟zero打招呼，眼睛却盯着高挑的唐不凡。
“吃了。”zero淡淡道。
“带他去量子穿越研究室？”那研究员好奇的问。
“不。”zero道：“克隆实验室。”
那研究员“哦！”了一声，而唐不凡闻言则心跳起来。
电梯运行的时间很短，门很快就打开了，唐不凡跟着zero走出了电梯，他们到达的楼层依旧又沉又暗，看不到任何窗户。
“我的学生……已经开始克隆了吗？”唐不凡低声询问zero，手指不安的握成了拳。
“嗯。”zero简单的应了一声。
这层显然是各种实验室，走道里的研究员很多，他们在来来往往之间都会回头朝两人看。
唐不凡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克隆实验室，这里的金属门还是自动的，门上的智能ai摄像头在看到zero以后，便自动开启了门。
唐不凡在门口短暂的停留了几秒，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下一秒，他便想退出来，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学生”，一个由众多血丝构成的人体。
“害怕？”zero问他，在一张转椅上坐了下来。
唐不凡微微张着嘴巴低头呼吸，眼睛直直看着地面，然而眼角的余光仍然能看到周围那一个个圆形的玻璃容器，里头装着还没有皮肤的裸肉人。
“我以为……是从胚胎开始生长。”唐不凡艰难的说道，他上学时从教科书里看到的克隆羊多莉就是这样。
“也有那种克隆方式，不过速度太慢了。”zero说道，扭头看向那已经有了人型的裸肉人：“我们没有那个时间让他慢慢长到七岁，这个通过ai计算再人体打印的方式，要快速得多。”
他说完忽的露出一丝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抬头看看右边，猜猜那个是谁？”
唐不凡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看过去，那儿的玻璃容器里有一个血丝状的人，从那稀疏的血丝来看，显然才刚刚克隆不久。
很奇妙的，明明那人没有皮肤，也还没生成五官，但唐不凡却从他身上微妙的感受到了一股熟悉，他起初有些疑惑，在目测出那人身高约一米七多不到一米八之后，一股寒意从他背脊里透了出来。
看着唐不凡忽然变得苍白的面孔，zero“善意”的道：“跟你自己打个招呼吧。”
唐不凡目光直直的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zero反问他。
“为什么克隆一个我？”唐不凡脑袋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凌乱。
“这个身体能让你变回人类。”zero靠上椅背，转动椅子面相那个“唐不凡”：“虽然你变异成了亚兽人，但大脑没有多少改变，可以通过移植的方式让你换回人类的身体，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唐不凡陷入了沉默，在变异成亚兽人之后他就断绝了回去的心思，他的外貌已经和曾经的自己对不上了，血液也是，已经掺杂了兽人的基因，这意味着就算他回21世纪，也一辈子无法去医院。
所以他安分下来了，开始正视陆一对他的感情，和他结了婚，还打算一起孕育孩子，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却告诉他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
“晚了……”唐不凡微红着眼睛说道：“就算我能变回人类……也真的晚了。”
“又是这句话。”zero略显厌烦，他注视着唐不凡：“就当一个糟糕的过去，那么多人都能走出来，你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也欠了情债吗？”唐不凡反问。
“呵，情债。”zero冷笑了一声：“好好笑。”
唐不凡面色铁青，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和陆一的感情好笑。
看着一脸固执的唐不凡，zero没有再跟他争论，而是转动椅子看向那排虚拟屏幕：“反正距离第二次穿越实验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说完用手指了指那个还是血丝状的孩子：“但克隆的话，只需要二十天左右，不管你回不回去，都得协助我教导这个孩子。”
唐不凡微微侧头看向玻璃容器里的“陈飞”，心思复杂的轻轻点了下头。
是他把无辜的陈飞带到这个世界来的，这是他的责任。
想到zero固执的要把他送回去，唐不凡沉默了一会，走到了zero身边。
“穿越实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不凡认真问他：“你又需要我做什么？”
zero拿起桌上的一根电子笔，转动了一下，问唐不凡：“你知道穿越最需要保证的四个点是什么吗？”
唐不凡并不是物理专业的，事实上他其实不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当初废寝忘食的学习，也才堪堪碰到一本线。
所以他摇了摇头。
zero也没指望他能说出来，于是告诉他：“一：保证方向，是前往未来，还是回到过去。二：保证穿越的时间跨度正确，跨度越长则需要耗费的能量越多，精准度也越低。三，保证穿越地点安全，避免发生卡在墙体、或从高空掉落这种事。四：保证穿越物不被能量撕碎，这样才算真正实现了穿越。”
唐不凡皱眉认真听着：“选择我，是因为我的出现能确定以上四点？”
“对，除了虫洞出口出现偏差，让你掉落在了欧洲，其他数据都在我们的计算内。”zero说道。
找个研究员穿越到未来，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得不到实验结果，而让研究员穿越到过去，即使那研究员成功了，并留下了证据，证据也可能被时间抹消，所以他们实验室探讨出来的结果，就是拉个古人过来，结果和数据都能一眼明了。
“我没有被虫洞撕裂，也没有融在墙壁里，真是谢谢你们啊。”唐不凡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个实验确实具有很大的危险性。”zero接受了唐不凡的嘲讽，并替他们实验室说话：“所以我们在选择实验对象时，优先选择没有亲人的孤身者，来减弱他的消失对周围造成的影响。”
唐不凡没想到自己孤身这点居然成了他的入选原因之一，顿时想开口骂人。
但是顾虑到他现在的处境和还被关在牢房里的安德森，唐不凡忍住了脾气，他继续问：“选择我的其他原因呢？全中国绝对不止我一个人没有亲人。”
zero没有直接开口回答他，而是手指对着空中一点，把一个虚拟屏幕放到了唐不凡的面前。
那是一个唐不凡很熟悉的网络页面，他的微博。
唐不凡愣住了。
“这是我们在深圳一处数据机库发现的遗留数据，里面储存着四千多万账户信息，排除掉僵尸号、纯二次元账号，记录着真实生活信息的用户仅仅两百万人，再排除掉老人、小孩、孕妇、无家庭者、三观不正者、病弱者、受教育程度较低者……就只剩下你和另外17个人。”zero说道：“而那17个人里头有16个也只是和父母关系寡淡罢了，也被我们纳入了备选，层层条件筛选下来，想找到绝对符合的很难。”
唐不凡怔怔看着自己的微博页面，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了这群千年后研究者的视线里。
zero伸手滑动虚拟屏幕，只见许多唐不凡拍的照片和日常碎碎念晃过去。
“其实我们一开始选择的是一名军人，学历跟你差不多，在身体素质上比你优秀，但最后之所以确定你，是因为他有个快结婚的女朋友，行为数据也不如你详细。”zero继续说道：“你刚刚当上教师，我们能从你的微博里感受到你的兴奋和热忱，你发的微博数量是那名军人的87倍，我们通过研究你的微博，分析出了你的生活习惯，知道你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去学校，在下午四点半放学后，还会在办公室呆一个半小时，六点才前往电动车棚。”
唐不凡听的心惊，而坐在转椅上的zero抬眸看向他：“所以我们确定只要在六点五分的时候，在你前往车棚的路上开一个虫洞，你就会掉进去，只是我们没想到……你那天身边会搂着一个小孩。”
唐不凡听得身体冰凉，最后痛苦的垂下了眼眸，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确信，就是他的原因让陈飞也到了这里。
如果当时不是他多管闲事要送他回家……唐不凡悔恨的揪住自己的头发：“明明当时他在大厅里等奶奶……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奶奶让她回家去……”
zero听着他的低语，也微微垂下眼眸，安慰道：“事已至此，多思无益，把孩子克隆出来，送回去就是。”
“可他不是真正的陈飞！”唐不凡忍不住吼了出来，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就算有相同的基因又如何！没有了那些记忆和过往！怎么能算同一个人！”
zero平静面对着他的怒吼，淡淡道：“他有没有原来的记忆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他们的父母而言，他就是他们的亲骨肉，而且……”
zero扭头看向玻璃容器里的那个还在长血管的孩子，“很多父母生孩子，仅仅只是为了生孩子罢了，是为了从众和养老，至于孩子本身，真不是那么的在乎。”
唐不凡并不接受这样的言论，他依旧愤怒：“可我在乎！”
zero无奈的重新看向他，叹了口气：“你要这样的话，我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冒险选那个军人。”
“人家有要结婚的女朋友！”唐不凡咬牙道。
“为了人类，我相信他会理解的。”zero颇为认真的道：“我相信他心中有大义，而且比你多。”
唐不凡气的几乎想要冷笑了。
而zero拂手关闭了唐不凡的微博，回到实验主题：“现在穿越已经验证成功，但关于时间和空间仍然有诸多疑问，还有因果律，如果涉及到平行世界，情况会更加复杂……”
zero说到这微微皱起眉头：“希望这个世界是唯一的，否则……否则……就无法通过改变过去来改变现在这个糟糕的未来。”
唐不凡看着一心琢磨实验的他，顿时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无力感。
他稍稍冷静了一下，又对着zero冷嘲热讽：“你还想改变未来？”
“当然。”zero抬头，鼻梁上的眼镜反射出清亮的光，眼睛居然意外的单纯：“因为兽人太难对付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打战，但是没有办法，他们的基因在污染整个生物界，不断的混种、杂交，和人，甚至和野兽……生出一堆不知道怎么归类的怪物。”
唐不凡终于明白他执着于这个实验的目的了：“你要回去阻止兽人的研究？”
zero摇了摇头：“不，现在的世界这么烂不纯是他们的原因，还有人类……”
他认真道：“如果真能改变世界线，我要回到更早的时候，第三次大战爆发之前，利用网络和武器，合理的管制人类。”
第145章 重启者基地-2
唐不凡有些怔怔的看着zero,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番话，他会觉得对方是疯子，可说这话的人是zero……唐不凡又扭头看了眼周围那些克隆人, 心底愈发凝重起来。
***
“所以他想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安德森坐在木板床上冷笑。
唐不凡已经回了牢房，zero对他说完那些话就让他回来好好想想，他也知道一时半刻无法让唐不凡接受, 并好好配合他后续实验。
“嗯。”唐不凡拿着弯钩形状的针给安德森缝合伤口, 本来zero是不愿意给唐不凡治疗药物的，但唐不凡说如果安德森感染、生病，他就得照顾他, 便没有那个心思配合zero了。
zero特意把安德森一并带回来, 就是为了用他来牵制唐不凡, 于是想了想，才同意了给唐不凡这些。
“我的微博数据被侥幸的遗留了下来，所以只有我们那批人可以通过记录微博的方式向千年后的他们传递信息，我需要做的就是送孩子回去, 然后用我的眼睛去观察世界, 求证我所回去的地方到底是原来的还是平行的。”唐不凡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弯钩针往安德森皮肉里穿：“因为只有我知道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一旦我发现有任何不同之处，哪怕只是微小的水杯变了个颜色, 都足以证明平行世界的存在。”
“那样的话，就算你发微博，这个世界的我们也不一定会收到吧？”安德森说道。
“平行世界的概率有, 但比较小。”两人对面的玻璃忽然变成了透明，那个监视两人的小兵饶有兴致的道：“我们估计世界就是唯一的，因为唐先生的微博就是断更在了我们召唤他过来的那一天。”
他这么说, 倒引起了唐不凡的在意：“你们发掘出那些遗留数据时，我的微博就断更在那一天……那是不是说明在你们还没召唤我过来之前，我被你们召唤过来已经是未来的注定事实？”
“宿命注定论是吧？”小兵眼睛亮亮的看着唐不凡，跟他隔着玻璃讨论：“我们想过，但也可能是你第二天出意外死了，车祸之类的，那样的话我们还算救了你一命呢。”
“……”唐不凡沉默了，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你回去以后呢，就观察那个世界，然后写写报告，发微博仅自己可见，如果世界是唯一的，且可以被过去所改变，那么我们在这里就能看到你发给我们的报告了。”那小兵兴奋的说道：“这可是跨越1200年的‘实时交流’。”
唐不凡作为当事人并没有任何兴奋，他只担忧自己被送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回来。
“如果存在平行世界，而我被送到另一个时空，基本就不可能回来了，对吧？”唐不凡问那个小兵。
“……对，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那小兵道。
唐不凡于是幽幽道了句：“你们就顾着你们的实验，完全不在乎我的想法……”
他扭头朝那个小兵看了一眼：“我是你们挑中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