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这么久，他面对的嘲笑和异样眼光还少吗？
真想重新回到旷野去，骑着机车，迎着风驰行。
因为早上起的太早，又精神集中的进行了游街和台上演讲，所以等安德森离开后，唐不凡便脱了礼服躺下睡着了。
他本意是眯一会，没想到一觉睡到了晚上，而楼下的大厅已经想起了舒缓柔和的舞会音乐。
唐不凡坐在床上无语了一会，才慢吞吞撩开被子起来。
既然都迟到了，他干脆慢慢来，从洗漱到换舞会礼服，他整整花了半个多小时。
打开卧室的门，便看到同样穿着礼服靠着栏杆一脸无聊的安德森。
“喊我出席宴会，结果自己睡这么晚。”安德森吐槽，瞥了眼身着白色修身燕尾服的唐不凡，大概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显得比平时还要柔和一些。
但安德森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唐不凡的性子比一般人来得强硬。
“知道我睡过头了，你们不来叫我？”唐不凡反吐槽回去，带着安德森顺着宽敞的楼梯往楼下走。
两人的到来很快引起了宴会里人们的注意，唐不凡看到一些人盯着安德森低头小声议论，唐不凡一眼瞥过去，略带警告的眼神立马让那些人止了话语。
陆一正端着一杯鸡尾酒和一名军官说话，看到唐不凡来了当即脸上露出微笑，把手中的酒杯交给一名男佣，便朝唐不凡走过去。
乐队指挥适时的更换了乐曲，是一支舞曲，陆一牵住唐不凡的手，直接顺着音乐揽住了他的腰，把他往舞池中央带。
唐不凡一下子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到了他们身上，他面颊透出一点粉，顺从的把手搭上陆一的肩，庆幸自己之前被陆一带着跳过几次，不然这会就出糗了。
“你今天漂亮的就像童话里的王子。”陆一说道，低头端详着自己的爱人：“艾玛给你定制的这件礼服很适合你。”
“王子难道不是你吗？”唐不凡浅笑，随着他慢慢旋转：“我是托你的福才过上这样的生活。”
“不，是我托了你的福。”陆一认真的道：“老师跟谁在一起都过得不会差，你会爱人，也能让人相信爱，我很高兴我成了被你选择的那个幸运儿。”
他说完低头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唐不凡的耳朵，惹得唐不凡的脸又红了几分。
一曲舞毕，周围响起了掌声，陆一顾虑着唐不凡有身孕，因此把他送到了沙发上静坐，之后招呼了安德森，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安德森想翻白眼，偏偏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的父亲母亲和弟弟也在，安德森只能配合的过去。
陆一向众人宣布安德森这一年多来一直和他在外头执行探索任务，他们一起发现了毒人小镇、沙漠母舰、兴安岭秘密基地等地方，还多次一起对抗了变异毒人，他因此十分感激安德森。
陆一说的倒不是假话，只不过进行了一番美化，他尊重了安德森的意愿，没有强行恢复他的指挥官身份，但经过今晚他的表态，安德森以后在联邦的境遇会好很多。
唐不凡坐在沙发上看着，由衷的替安德森感到高兴，一个和他一样穿白礼服的男人端着酒杯坐到了他旁边，唐不凡边鼓掌边看过去，是一个模样清俊的亚兽人，年约三十岁，一头黑色短发彬彬有礼的梳到脑后，竟然是和他一样的东方人。
是哪个指挥官的夫人吗？唐不凡心想，亚裔在西部联邦不算少见，但也不多见。
“你是？”唐不凡礼貌的询问，心里还有些高兴，如果能在这里交到亚裔朋友，那就太好了。
那个亚裔亚兽人默默看着唐不凡，忽的露出一丝笑，嘲讽的，带着些阴恻恻，让他那张略苍白的脸顿时显得鬼魅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
唐不凡一瞬间有些茫然，又仔细盯着他那张脸，很快，那废墟黑雨中戴着眼镜的模糊面孔逐渐与眼前的男人重叠。
唐不凡的脸色唰的苍白，而zero在他表现出异样前伸手抱了过去，那边的陆一和安德森扭头看过来，便看见唐不凡在与一个亚兽人友好的拥抱，两人都看不太清脸。
第141章 西部联邦-6
唐不凡感受到了zero的身体, 第一个感觉便是……好冷。
唐不凡算是一个体温偏低的人，即使变成亚兽人，很多人在跟他握手的时候都觉得他手凉, 但跟zero一比，唐不凡都热的像个活人。
唐不凡立即想到了在大兴安岭隧道基地遇到的那个人造人，剥开硅胶造的外皮, 里面是银色的金属骨骼。
在意识到这点后, 唐不凡呼吸变得很急促，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只需要一秒就能轻松将他杀死。
“你很聪明。”zero的嘴唇覆着唐不凡的耳朵, 满意他在自己怀里的安份, 他低声道：“你混过演艺圈, 我知道你演技不差，表现的正常点。”
他说完便从唐不凡身前离开了。
唐不凡心砰砰直跳，他注视着面前的zero，在危急之下, 比大脑先冷静下来的是他做过训练的笑容。
他露出了温和又职业的微笑, 表现的就像一个正在礼貌与人社交的人，而他乌黑的眼睛又看向陆一和安德森方向，见那两人都注意着自己，他又柔柔笑了笑。
今天是陆一的成人礼, 周围的宾客又太多，不能慌，不能慌……唐不凡在内心这样告诉自己, 等陆一和安德森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他才喉结微动咽下唾沫，重新看向身边的zero。
眼前是个人形的炸弹。
偌大的宴会厅里, 人群还在热情祝贺着安德森，一些和安德森熟悉的人还过去和他拥抱。
陆一见唐不凡看着他笑，脸上微微浮出红晕，又扭头和一名指挥官说话去了。
至于唐不凡身边的男人……陆一不认识，他已经离开联邦一年多了，心想应该是这两年联邦新添的夫人。
“你看你现在，多漂亮。”zero伸手去托唐不凡的下巴，很细微的冷笑了一下：“半年前我在录像中看到你的时候，你都瘦脱相了，就像我养的那些毒人，当时我心里还很自责，所以我决定救你，把你从这些兽人手中……”
他说完气息低了几分，垂眸看着唐不凡如今红艳艳的嘴唇，大拇指的指腹摸了上去，轻轻的碾压：“你应该再坚持一会的。”
坚持？唐不凡眼睛微红，又不想让远处的陆一看到，于是挪了个方向，微微侧对他们。
“我坚持了五年。”唐不凡哑着声音说道，伸手轻轻拂开zero摸他嘴唇的手指：“我掉落在欧洲，辗转了五年才走到东部，我快要死了。”
zero不反驳唐不凡的这句话，即使换成一个特种兵，也未必能在地面存活五年，唐不凡已经做的很好了。
所以他没有询问唐不凡为什么会被陆一标记这件事，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在泰城帮助兽人对抗他，他只是凝视着唐不凡，问了他一个问题：“当时你对着无人机说你的心还属于人类，是真的吗？”
唐不凡眼睛微微眨了一下，脑袋在短暂的凌乱后，嘴里便吐出回答：“当然。”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唐不凡现在只想活下去。
他一直这样苟活的，无论是当初厚着脸皮跟着狼叔和艾伯伦，还是后面怀着戒心表面和善的和陆一相处。
zero盯着唐不凡的脸，如果细微的观察，能看见他的眼睛在收缩，小幅度的旋转，犹如调整焦距的摄像头。
“微表情分析系统告诉我你在撒谎。”zero的话让唐不凡血液变得冰凉，但好在他无意跟唐不凡计较：“鉴于你已经和路易·史密斯结婚，还怀了他的孩子，我原谅你对人类的背叛，人之常情。”
zero说完往陆一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评价道：“在兽人里头，他确实算不错的，在对待人类这点上。”
他把手中的红酒杯放下了，示意唐不凡：“我们走吧。”
唐不凡心跳再次加快，手有些无措的收紧：“去哪？”
zero略有些嘲讽的一笑，看了他一眼，反问：“你觉得去哪？”
“……”唐不凡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为什么在他发了疯的想找到zero的时候他不出现，等他决定把一切都放下时，他又轻描淡写的出现，示意他跟他走？
唐不凡抬头，眼眶又红了几分，他注视着zero：“你不能这样玩弄我的人生。”
zero闻言微微挑眉：“现在这个是你想要的人生？”
唐不凡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他只能皱着眉。
“你当初为什么要辞掉模特转头备考教资？”zero问他：“我以为你是追求本心的一个人。”
唐不凡胸口一堵，追求本心……是，如果不是为了追求本心，他不会在势头正盛的时候退出娱乐公司，当时很多人还不理解他，包括他大学里的那些老师和同学，当明星比当老师要有前程和风光得多。
但唐不凡心里是有梦想的。
唐不凡红着眼眶扭头看起了周围的一切，明亮奢华的宴会厅，穿着定制礼服的人群，耳边是现场乐队的弹奏，空气中散发着鸡尾酒的醇香，如果当初他走了演艺道路，他在28岁的年纪大概也会参加这种的宴会。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本心……六年前的我确实心怀着崇高的理想进入学校，我觉得我是一个有志的青年，我兴致冲冲，我干劲十足，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唐不凡眼中几乎有了水光，他直直盯着zero：“你没有任何资格指责我，在我学生死掉的那一刻，我的理想就毁了，而是你毁了它。”
“……”面对唐不凡的指责，zero垂下了眼眸，片刻之后，他又淡然抬眸：“那就弥补这一切。你以为我为什么过来找你？”
唐不凡心中一动，眼睛微微睁大，里头有了些许亮光：“陈飞……陈飞可以复活？”
“……看是哪种。”zero说的模糊，继而眼睛注意到那银发银眸的兽人朝这儿走了过来，于是淡淡的把嘴唇再次覆到唐不凡耳边：“我在花园等你。”
说完支起身，端着酒杯慢条斯理的离开了。
安德森与他迎面相对，他刚才看到了zero与唐不凡拥抱，也看到了他们说话，因此眼睛朝zero的方向瞥了一眼，觉得他有些奇怪。
哪儿奇怪呢？安德森想了想，一时也说不出，等两人错过去之后，他才忽的反应过来，猛地扭回头。
然而那个穿白礼服的男人已经转过折角，消失在墙后了。
安德森在唐不凡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他询问唐不凡。
唐不凡轻咬嘴唇，想到那个死去的孩子，他心口一酸，在犹犹豫豫中选择了隐瞒。
“……今年刚从地下城来的新夫人。”唐不凡撒谎道：“我没记住他丈夫的名字，是哪个指挥官。”
“是么……”安德森仍想着那个男人清俊的面容，道：“他的眼睛像义眼。”
“嗯？”心虚的唐不凡心中一跳，没想到安德森这么敏感。
“我在精神病院时，住我对面的神经病有一只眼睛就是瞎的，他经常把义眼扣下来塞嘴里含，又塞回去。”安德森解释道：“一般人很难看出差别，但义眼是没有眼神光的。”
“……你看错了吧。”唐不凡心惊胆战的替zero撒谎：“只是他的眼珠比较黑罢了。”
安德森看了眼唐不凡那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置可否：“你们东方人的眼珠是挺黑的。”
见安德森没有继续追究，唐不凡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zero的出现，唐不凡变得焦躁起来，他开始打量宴会厅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张陌生面孔都让他感到忧虑，他们看他的眼神，露出的微笑，都像是虚假的。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果汁。
要出去见zero吗？唐不凡在努力思索这个问题，去了，他得做好回不来的准备，这不行，他不能抛弃陆一。
可是不去……陈飞怎么办呢？
唐不凡的手微微握紧玻璃杯，现在复活那个孩子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夫人。”一声温柔的叫唤惊醒唐不凡，男人抬头看去，一位穿着得体的女士带着一个小小的女孩。
“我女儿说您很漂亮，她想送您一朵花。”那女士说道，继而鼓励自己的孩子上前去找唐不凡。
唐不凡立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只见那小女孩腼腆而羞怯的走到唐不凡面前，把手中的一朵玫瑰递给他。
“您很漂亮。”她用稚嫩的话语说道。
“谢谢。”唐不凡很开心，他接过玫瑰又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微笑说道：“你也很漂亮。”
小女孩红了脸，羞怯又开心的小跑回母亲身边。
“祝福您，夫人。”那温柔的女士对唐不凡微微鞠躬，便带着自己如愿的女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