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垂下眼,看向被自己捂住眼睛的时停煜,对方并没有试图挣扎,反倒在他的掌心下乖乖的,他还能感受到长睫在手心中轻扫的触感。
“怎么?不敢回答了。”
时停煜哪怕看着处于下位,也依旧像是个游刃有余的猎人,在一片黑暗中露出柔软的一面,等待着天真的猎物主动扑上来,而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猎枪,随时准备将猎物一网打尽。
席墨松开手,看着那双因为光线而眯起的漂亮眼睛,指腹擦过时停煜的侧脸:“当然敢了,学长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
时停煜适应了下光线,目光淡然,手却落到席墨的下颌处比划了一下,指腹按在动脉搏动最强的地方:“什么都可以?”
席墨勾起一个笑容,也配合的扬起头举起双手,露出人类最脆弱的脖颈:“当然。”
时停煜咬字清楚:“公民的义务包括遵守宪法和法律。”
席墨:“?”
时停煜轻笑一声,收回手:“好好读书吧,无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未成年人。”
席墨看着时停煜的背影,他能感受到时停煜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是说其他的,只是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了,所以胡诌了一句敷衍他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情绪变化很轻,一闪而过。
一瞬间,他还以为……。
时停煜皱了皱眉,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刚刚到底要说什么,只是觉得那样的距离,场景似乎很熟悉,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如流星一样划过,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吴灵晚两分钟下来,然后是程玲和岑希明。
有了昨晚的推论,时停煜视线在岑希明身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岑希明今天换了身嫩黄色的小裙子,头发编成两马尾辫,红色的发绳,头上还戴着一个小猫简笔画的夹子。
大概也是醒的早,岑希明还有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小身体软软地靠着程玲。
程玲温柔地揽住岑希明,时不时地捏捏希明白生生的脸颊。
察觉到他的视线,程玲看向倚靠在桌边的时停煜:“怎么了?”
时停煜回过神来,注意力从岑希明的身上离开,对上程玲的视线:“没事,今天的流程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程玲点了点头,一只手轻拍着岑希明的肩膀哄着人靠在自己身上:“嗯,一会你跟我们过去,席墨你和吴灵今天可能得去医务室一趟,他们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之后可能得联系家里的人。”
时停煜抬眼看了席墨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躲过副本的反噬的,但违背规则的回旋镖还是以其他的方式扎回来了。
吴灵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席墨,这位金主昨天在每个地方都大肆宣传自己有分离焦虑,离开了时停煜就会难受得想死。
果不其然,席墨直接贴到时停煜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语气中还带着刻意做作出来的虚弱:“哎……阿玲姐,今天可能只能让吴灵过去了,我药吃完了,不能离开祁七,不然——。”
席墨做出西子捂心的动作,脸上表情夸张,右手依旧紧紧握住时停煜的手:“我心脏就乱跳,整个人就像离开水的鱼,被剥落了氧气,丢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小时不见就会脱水,一天不见,我就成鱼干了。”
程玲被这套夸张的表演震惊到了,连同还在打瞌睡的岑希明都眨着眼睛看这边,眼中还带着几分不理解和茫然。
时停煜实在不想污染未成年小孩纯洁的眼睛,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一下,两下,纹丝不动。
席墨压根没打算放开他,为此都用上了不知名的副本道具。
得,这是真祖宗。
时停煜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未成年人保护法,以此压下他生出的阴暗想法。
遵纪守法,从你我做起。
让我们共创循环的清河。
第118章
改变不了席墨拽着自己, 他又不想跟席墨一起丢脸。
最后在一片沉默中,时停煜伸手坚定地拉起外套帽子给自己扣上,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学长, 我就这么让你丢人吗,当初是你说只要我……”
脚上传来一阵疼痛, 隐隐有加重的意味, 只要他再多说半个字, 他今天就可以跟刘暖他们排排躺并哀悼自己丧生的脚趾。
时停煜的脸全在宽大的兜帽中, 愣是没露出一点点,主打一个我不看你, 你也不准看我。
谷乙端着两碗红豆沙麻薯出来, 打破了这边的寂静:“小七, 快来,刚出锅,还很热。”
他刚放下碗, 一抬头看到时停煜把自己裹的一点都不漏,顺势打趣到:“这边有蚊子啊, 怎么裹成这样,我这就让玉儿多抓两只蚊子。”
岑希明从程玲身边探出脑袋:“小乙哥哥坏!昨天还怪小猫踩坏草莓,今天就让玉儿抓蚊子。”
谷乙理直气壮, 双手一抱, 气死人不偿命:“玉儿是不是踩坏了草莓?是不是该训。”
岑希明哒哒哒地跑到谷乙面前, 准备撞谷乙。
谷乙轻松用两根手指抵在岑希明的脑袋:“下次换点新套路,小希明。”
岑希明不仅没撞到谷乙, 额头上还被戳了两个红印。
岑为及时走出厨房,将这场还没打起来的世纪大战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场戏已经过了,时停煜正端坐在餐桌前, 小口小口的喝着那碗甜品。
红豆煮出沙了加了点糖,甜丝丝的,加上牛奶麻薯,上面还撒着一点点干桂花用来提香,是一碗卖相,口感都绝佳的甜品。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经历,这的确是一碗完美的甜品。
时停煜垂下眼,掩下眼中的轻蔑之情,他对这些的确没什么膈应的,就算现在来个人在他面前脑浆炸开红红黄黄白白地流一地,他也能喝下这碗完美的甜品。
“我猜的不错啊,祁七喜欢甜品。”
谷乙笑着给时停煜多倒了一点:“岑老板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完美的人。”
岑为直接点破:“我看是你想吃,还拉上别人,昨晚偷偷下来冻红豆。”
谷乙支着头,右手握着筷子在盘子里戳了戳鸡蛋,似有似无地抬眼看向时停煜:“昨天晚上——”
时停煜右眼皮跳了跳,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碗里的汤就见底了。
谷乙轻笑一声,放下手:“做了个梦,梦里都是岑老板煮的红豆沙,我在里面游啊游,把所有的红豆,麻薯全都吃了,哦,梦里祁七也在,不过祁七没吃到多少。”
“所以,我就起来冻红豆了啊。”
“喵呜!~”
玉儿伸了个懒腰,超长地喵了一声,直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餐桌上的对话也停下来了。
席墨紧紧挨着时停煜,他已经被时停煜偷偷威慑过了,现在只好乖乖闭嘴。
这么一出,时停煜也没有什么食欲了,放下勺子,也不想吃剩下的半个包子了。
吃饭的时候不喜欢看戏,很影响食欲。
“浪费食物可不是好习惯啊,”席墨筷子直接扫荡了时停煜碗中剩下的包子:“还是说,专门留给我的。”
时停煜没心思管席墨,他的注意点在谷乙身上。
作为“梦境”的主人,在察觉有人突破了他的计划,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今天,席墨不能跟着他一块。
时停煜指尖隐没在玉儿墨黑的毛中,思绪很快就理得清清楚楚的。
席墨不能在他身边,他也应该跟席墨保持点距离,要营造出“落单”的感觉,才能诱导谷乙对他的下一步计划。
玉儿仰头看着时停煜,不明白这个人类怎么摸一半不动了,纠结之下,轻咬了下时停煜的指尖。
浅浅的疼痛把时停煜纷乱的思绪给拽回来了。
要分开行动的想法还没实施就被席墨一句话强行扼杀了。
席墨直接在餐桌上说了:“今天的我还可以跟祁七一块吗?”
这句话再配上恰到好处的羞涩脸红,直接让谷乙想起昨天下午,这人跟装了定位器一样,冲到房间中,一句话不说就贴时停煜身上。
谷乙应了两声当然可以,为什么说是跟装了定位器呢?完全是全程时停煜跟在他身边,都没有开过手机。
岑为开口调笑:“你们俩的关系倒是让我想起小乙小一点的时候,才七岁吧,也是喜欢粘着人,跟你差不多,分开久了还会生气,但也好哄。”
“那时候我才多小啊。”谷乙没什么气势地反驳,耳尖薄薄的皮肤上染上了几层红晕,嘴上还是理直气壮:“谁让岑老板是个大好人呢~”
时停煜闻言,手上的动作很自然地揉着猫脑袋,小时候吗?所以在发生了大雾侵袭的这件事后,谷乙才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执着于一些仪式来救回岑为和程玲。
真的该先烧掉那些睡莲吗?
真的拿到了关键信息了吗?
时停煜脑子里跳出了这两个问题,最后很快给出了答案——没有。
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这一层身份的作用,一个规则严谨的副本并不会设定出没什么用的线索,得再等等。
早餐时间很快结束,席墨闹了一通,现在顺利得到机会跟时停煜,程玲一块去祠堂,今天上午谷乙还有点时间暂留旅馆,由岑为带着吴灵去卫生所照看刘暖他们。
众人在旅馆前分开,时停煜回头望向店面,干净整洁的桌椅,墙上钟表的秒针一圈圈走着,还能听到玉儿喵喵叫的声音,任谁来,都不会想到这里出现了昨天晚上那种血腥恐怖的事情。
席墨步子加快了点,揽住时停煜的肩膀,语调懒洋洋的:“忘记带什么了吗?”
时停煜也没多说,只轻轻摇了摇头,略微垂着头,线条修长的后颈又被头发欲盖弥彰地遮挡着,这是他惯用的思考动作,目光总要找个焦点。
在墨发之下苍白细腻的皮肤若隐若现的,看的席墨心痒痒,收回手的时候,指腹不经意地拂过。
时停煜的思维被打断,面无表情地抬眼盯了席墨一眼,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
席墨笑了一下,伸手握住时停煜有点发凉的指尖,食指在时停煜的手心中挠了挠。
上午时停煜照旧需要去守着那盏灯,程玲很快带着他们推开一间门:“祁七需要在这边守着灯,你不能进去,那跟我去帮帮忙,可以不?
今天早上席墨刚刚说完自己的病,程玲也不确定这种病到底严不严重,发病原因。
时停煜还停在门槛前,视线幽幽地落在席墨的身上。
席墨用了点力握住时停煜的手腕,轻笑道:“可以啊,没事,只要我知道祁七在哪里就好了。”
时停煜抽回手,迈过门槛走进房间中。
房间的窗户全部朝外敞开,穿堂风带着抹腥甜的气息向着时停煜扑面而来,灌进单薄外套中,他下意识的垂眼免得沙子吹进眼睛中。
那盏本该洁白的灯,花瓣根部此时又蔓延上来几根扭曲的血丝,这抹血色比昨天更浓重,像是有生命在抽芽生长着。
时停煜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灯,又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