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哥,叫什么名字?”
“沈璧霄,我二哥叫沈璧霄。”
沈春朝给了月荷一个眼神,月荷立刻转去后边,拿来了一副小像画,递交到慕玉婵的手上。
画像缓缓展开,其上绘着一个眉目狭长,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
沈春朝敛了敛眸,才去瞧画像上的哥哥。
若二哥在就好了,他心思深沉、颇有手段,那些亲戚们过去都怕他,绝不会再敢生出别的心思。
因为与沈春朝聊得久了些,再次回到府衙居所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才一进来,便有人通报,说陈诗情陈将军来了,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陈将军来了?等我?”慕玉婵问道:“她可曾说,过来寻我做什么?”
“似乎是向您要之前定和县富商们施善的记录册子。”
这并不奇怪,之前定和县富商们捐出的银子、粮食都有明细,因着慕玉婵联络上的沈家,所以记录一事,一直是她来做的。
慕玉婵让明珠去取册子,领着仙露先去厅里招待来人。
萧屹川这会儿还在白河那里,陈诗情因为今夜就要把册子重新整理出来,这才提前过来。
美艳飒爽的女将军坐在厅里,目光却有些发散,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佩剑的剑柄。
听到脚步声,陈诗情抬头,就瞧见慕玉婵捧着一把嫩黄|色的小花束走了进来。
那种花她认识,在白河岸边常有。
陈诗情起身,朝慕玉婵笑了笑:“见过嫂嫂,没有提前说就过来了,嫂嫂不要见怪。”
算起来陈诗情还大她几岁,奈何从了萧屹川这边的辈分,才喊她嫂嫂,慕玉婵占了辈分的便宜,还有些难为情。
她脸皮发烫,转身将手里的花束插|在了新的白瓷瓶里:“陈将军快别这么客气,叫我安阳或者玉婵都行。哦对了,将军要的册子,我已经着人去取了,马上就能拿过来。”
陈诗情的脸上浮现亲切温柔的笑意:“好,玉、玉婵妹妹好雅兴,如此的一束野花,都被归拢得这般美。”
她也是女子,她也喜欢花,可惜,没有什么插|花的天赋。眼下那些野花在慕玉婵的手中随意一摆,便沾上了灵气似的,盛放在花瓶里。
得了钦佩之人的夸赞,慕玉婵心头微动,正要道谢,仙露附和道:“陈将军好眼光,这束花是今早些时候将军送的呢。”
闻言,陈诗情一怔。
就在这时,明珠敲门进来了:“公主,册子拿来了。”
陈诗情接过册子,揣在怀里:“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慕玉婵:“不打扰,是陈将军辛苦,我本该提前送去给你。”
早就过了用饭的时候,慕玉婵没有客气挽留,看着陈诗情离开的背影,慕玉婵陷入了沉思。
若说之前,她还不确定陈诗情对萧屹川的心意,而今日仙露无意提及那花束一句,慕玉婵便从陈诗情的反应中,确定了陈诗情真的暗自心仪萧屹川。
陈诗情是光明磊落之人,她相信她不会做什么出格事。
可是,萧屹川究竟知不知道陈诗情的心思?这事儿她要不要与萧屹川说呢?他那个榆木脑袋,说了能信吗?会不会以为她在吃飞醋?
慕玉婵拧了拧眉,吃飞醋……
为什么会想到这两个字,她才不会!
·
慕玉婵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要与萧屹川提及此事。
这种事,说出口后既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慕玉婵不想再在这件事儿上花心思,转而展开了沈春朝给她的画像,端详了起来。
说起来,沈家人的样貌都不差,沈春朝和沈璧霄都是貌美之人,单从画像上就能看出沈家二公子沈璧霄是个丰神俊朗之人。
慕玉婵一边看着画像一边盘算,她打算将画像送至蜀国去,交由皇弟慕子介处理。
正如沈春朝所言,她们是蜀国皇室,找人比她一个外地富商方便太多了。
“在看谁?”
正想着,一个沉稳而熟悉的男声自耳畔响起,萧屹川的气息吹着他的耳垂,痒痒的。
慕玉婵闻言一惊,立刻将手中的小像一合,没好气地扭头道:“你什么时候走路才能有声音?”
“是你看得太入迷了,看的男人是谁?”
萧屹川站直身体,那种暧昧的压迫感骤然弥散。
慕玉婵卷起小像道:“沈家的二公子,沈四姑娘的二哥,叫沈璧霄。”
方才萧屹川看得匆忙,并未看清楚小像上男子的脸,只隐约看到画像侧边落款处的一个“沈”字。
而慕玉婵这样说,萧屹川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敢托付给慕玉婵的话……
萧屹川转念问:“她告诉你她真正的身份了?”
“说了。”慕玉婵把今日在沈府发生的事情详细地给萧屹川复述了一遍,有些感叹:“沈四姑娘可真不容易,你说,她哥哥究竟能不能寻到?”
萧屹川默了半晌,并没有说什么安慰之言:“前两年在打仗,是乱世。沈二公子死活尚无可知,说不定只看他们的人在蜀地看错了,也说不定沈二公子早已死于乱世。就算沈二公子没死,就算他们没看错,也要做最坏打算,以免希望落空。”
慕玉婵双掌撑起了小巧的下巴,目光怜惜:“我知道这个道理,想必沈四姑娘大概也清楚,只是一直不死心罢了。”
虽说慕玉婵没有经历过沈春朝的一切,但她很能理解沈春朝的感受,唯一的至亲之人丢了,又或者是重要之人丢了,怎会不找呢?
她没有哥哥,却有个弟弟,只要往慕子介身上一想,她便懂了。
烛火幽幽,映照男人的侧脸,他眉目深沉而锋利,没有表情的时候看着有些冷,有些让人难以亲近。
幸有这层烛光,才弱化了男人脸上的那层冷淡。
慕玉婵的目光绵长,即便是看了他几个月,她还是不止一次地惊艳,惊艳萧屹川确实有一副长在她心意上的好相貌。
风吹起,烛心微动,慕玉婵忍不住问:“若你的两个弟弟谁丢了,你找不找?”
“自然。”
“那……那换做是我呢?若我丢了,你会找么?”
夜风只吹了一瞬,烛火也不再摇晃,转而变得坚定。滚烫的烛心融化出一滴热蜡,缓缓地沿着烛壁落下。
那双沉如浩瀚阑夜的黑眸中,两簇火心燃燃。
萧屹川先是极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慕玉婵所说的话,然后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好看,脸上的冰霜之感也瞬间融化。
“我不会弄丢你的。”
慕玉婵被这个笑容迷了一瞬,若换做是其他男人,大概这只是哄夫人开心的回复,而在萧屹川这儿,便是承诺。
他向来不做空口的承诺,能这样回答她,就一定有这样的握把。
火苗噼啪作响,慕玉婵不想再看他,或者说,不敢再看他,他的眼神有些灼人,比火苗还要让人发烫。
“早点睡吧,不是说明日新来的县令过来上任么?”慕玉婵清洗过后,率先上了床榻,却发现萧屹川还没动,皱皱眉:“怎么,莫非你不打算洗了?也行,但不许上床睡。”
萧屹川看着桌上白瓷瓶里的花束,笑意更深:“没什么,我这就去。”
·
先前的县令累极病逝,八月初三这日,朝廷新指派来的县令今日终于到了定和县。
新县令到任,定和县事情已经步入正轨,萧屹川、慕玉婵以及陈诗情也到了一起返京的时候。
不过,在回去之前,三人还要和本地其他官员以及这次捐了银子的富商们一起参加一场简单的宴会。
既是给新县令接风洗尘,亦是他们的告别宴。
宴会定在晚上,在定和县的一家并不奢侈的酒楼里。这次参加宴会的人不少,有些人慕玉婵只见过一两次,还有一些,完全是陌生的面孔。
“沈三爷”告病没有参加,整个宴席上,慕玉婵最熟悉之人便只有萧屹川了。
“不若我先回去吧,左右我谁也不认识。”
并非怯场,而是懒得应酬。这些人大多是本地的官员、商人,这次来参加宴会,一方面是在萧屹川和陈诗情面前混个脸熟邀功,另一方面,便是熟识这位新到任的县令。
这样的场合,没有什么好呆的。
“也好。”萧屹川也不打算久留:“那一起走便是。”
要知道,就算兴帝的邀帖他都拒过,他能来这场晚宴,已是给了新县令和在场旁人极大的颜面,提前走人,也没人会说什么。
慕玉婵得了肯定,又问另一侧的陈诗情:“陈将军,你要不要一块走?”
陈诗情也不喜应酬,点点头。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几人起身的时候,不少官员和富商们都围了过来。
萧屹川和陈诗情顿时被众人拱在了人群里。
这些官员和富商们这段时间出了不少的力,为了缓解灾情,银子大把大把的花,理应受到礼遇。
慕玉婵重新坐回去,给萧屹川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应酬完这波再走也不迟。
萧屹川这才端起酒杯,接受了众人的敬酒。
“早就听闻平南大将军的威名,终于见到了本人,实在是三生有幸,敬您一杯。”
“是啊是啊,没想到萧大将军不仅会带兵打仗,赈灾一事也令人信服,就不说赈灾放粮,整治蝗灾了,就兴修水利一事,今后便是给我们定和县的百姓谋了长远的福祉啊!”
萧屹川脸上没有笑意,依旧是往常般的古井无波:“并非我一人之功。”
见萧屹川转圜话音,又有人道:“萧大将军谦虚啦,不过话说回来,陈将军也是,女中豪杰,这次带兵过来支持定和县兴修水利,百姓们不知道多开心呢。”
“对对对,怎么能忽略了陈将军。巾帼不让须眉,闻说陈将军和萧将军也一起参加过大大小小的不少战役吧……”
“哦?快说说……”
此言一出,众人打开了话匣子。
前些年大兴征战四方,萧屹川与陈诗情都是武将,战功了得。这些大兴子民聊起此事,自然也要生出几分豪气云天来。
百姓们对此,更是流传着一句“须眉有萧,巾帼有陈”的顺口溜。
对于其中一些著名的战事,百姓们津津乐道,皆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只是这本来的夸赞之语,落在慕玉婵耳机,难免会有一种“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感觉。
慕玉婵脸上笑着附和,手里的酒却一杯接一杯的停不下来。
酒过几巡,那边的应酬还没结束,慕玉婵耳尖发热,有些受不住房里的闷热,打算独自起身去酒楼的院子里吹吹风、解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