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这些年倒是变得慈悲了许多,在下都要忘了谢大人从前是何模样了。”
“可惜啊……”吴子濯止了笑,抬手示意,一排士兵举着刀便走了过来。
那些士兵自然都知道面前的谢临渊是何许人也,知道他打了多少场胜仗,知道他是如何嗜血杀伐之人,现今又占据了大梁的半壁江山。
起先,这些人拿着刀的手都在发抖,不敢上前,后在吴子濯的呵斥声下,砍了两个人后,这些士兵才纷纷拿刀上前,架住了谢临渊。
谢临渊就这样被带走了。
毕竟这附近还有安州驻军,吴子濯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逗留,快速撤退了。
只要谢临渊在他手上,他总有办法用各种刑罚撬开他的嘴,让他交出所占十城的布防图。
只要拿到这十城的布防图,攻破安州,收回那十城地界,他被封为大将军便是指日可待之事!
吴子濯走后,村民们都惊魂不定地瘫坐在地上,有人在哭,也有人在议论方才之事。
“这谢将军怎么会在我们这偏僻山村,那真的是谢将军吗?”
“这苏姑娘是后面才搬来我们村庄,不是有人说,谢将军几年前中邪一般大病了一场吗,好像就是因为他的妻子……”
“难道说……”说到这时,有人抬起下巴,朝苏暮盈这点了下,便没有人再接着说下去了。
“唉,这谢将军被敌军抓走,也不知道会如何,若是没了主将,安州以后又要怎么办。”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苏姑娘是为了我们,谢将军也是为了我们……”
“苏姑娘和谢将军都是心善的好人呐,你看这些年,谢将军一直都守着安州,安州还从来没有如此繁华过……”
“可这繁华,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
又有人在说谢临渊心善爱民,称颂他。
苏暮盈听着这些话,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谢临渊猎来的兔子,耳垂这里仿佛还残留着谢临渊唇齿间的气息,她的皮肤被烧得好红,灼热感一直残留在上面。
小念安扑到了他娘亲怀里,有些奶呼呼,也有些奇怪地问:“他不是也是坏人吗?”
“为什么……会救我们?”
小念安一直把他当坏人,以他这个不到四岁小孩的脑袋,很不明白方才那坏人所做的事。
他好像救了他们。
是坏是好,苏暮盈没有回答小孩的这个问题。
而在吴子濯撤退不久后,果真如谢临渊所言,又有几人举着刀杀了回来,而恰好在此时,有一队重甲士兵骑马奔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整个大地都似乎在颤动。
一队人马又过来,重甲士兵,领队的人苏暮盈认得,是青山。
青山带着重甲士兵而来,不等这些百姓惊慌,那几个被吴子濯派来善后的士兵便被斩杀。
青山的确先前收到了他家主子传信,让他带着兵来此处,青山收到信后便是立即赶来了这里。
没想到……他竟是在这看到了苏姑娘。
青山看到苏暮盈,当真是又惊又喜,可算是明白了他家主子为什么消失了这么多天,还不让人来寻。
可当他看到有敌军在此地,环视一周又不见他家主子的人影时,青山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见过苏姑娘。”青山赶紧下马,朝苏暮盈行礼后,便立即问道,“将军呢?”
苏暮盈声音有些发颤地回:“被吴子濯带走了。”
青山听到这话两眼一黑,差点没倒在地上。
——
吴子濯早已带着谢临渊回到了军营,青山带人去已寻不到踪迹。
吴子濯如此大费周章,背后定是有所谋划,青山知此事不可妄动,便听从他家主子的命令,将苏暮盈和槐花村的人都带回了安州城内,安置下来。
对于此事,他也只能叹气罢了。
知道苏姑娘没死,青山当然为他家主子高兴,毕竟自几年前听到苏姑娘的死讯后,就凭他家主子这些年这么折磨自己,早晚都是一个死字,如今苏姑娘没死,他家主子也就可以活了。
尤其是,苏姑娘还带着一孩子,那小孩一看就是他家主子的小孩。
长得也太像他家主子和苏姑娘了。
可是这次因着这苏姑娘,他家主子竟是被吴子濯带走了。
落入敌军将领手中,尤其两军还在对垒,不知对面会如何无所不用其极。
这可是一件比死还恐怖的事情。
当青山将苏暮盈和小念安带回将军府后,全府的人看到苏姑娘和这小孩都惊愕无比,尤其是谢母。
她惊了片刻,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这儿子留信消失了这么久,青山今日又收到信后去迎,怎么没有带回他,反倒是带回了这苏暮盈,还有这……
看到苏暮盈旁边牵着的小念安,看着这小孩的眉眼,谢母顿时喜笑颜开,立马便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孙子!
简直是和他那二儿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但看上去却是比他小时候讨喜多了。
“呀!这是……”
谢母高兴得连谢临渊没回来都没发现,她笑得都顾不上眼角的细纹了,被人搀扶着连忙走过去。
小念安牵着他娘亲的手不敢动,半躲在他娘亲身后,只冒出个脑袋,模样看上去是可爱极了。
苏暮盈蹲下身来,她温柔地摸了摸小念安的头,让他喊人:“乖,安安叫一声谢夫人。”
小念安不顽劣的时候还是极乖巧的,他很听他娘亲的话,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但还是乖乖地喊了声“谢夫人”。
“诶,真乖,这模样长得可真好看。”谢母对这小孩是越看越喜欢,等她想起来谢临渊,想问问她这儿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时,才发现,谢临渊并没有一同回来。
待后面青山禀报,她听到谢临渊被敌军带走的消息时,差点是原地昏了过去。
这对所有人来说,甚至对安州,安州到边关的十城来说,都是个晴天霹雳。
于是,谢临渊麾下的各将领火速聚在一起,开始商议对策。
“如今之计,是要把主子从那狗贼的军营里救出来!”陈翎急得根本坐不住,不停地走来走去,“那狗贼迟迟没有攻下安州,定是想要这十城的布防图!”
“这事谁不知道,问题是,该如何去救。”青山一脸凝重地说。
陈翎头脑简单,实在想不出办法,心一横干脆说道:“要我说,不然就把布防图给那狗贼,把将军换回来,不然直接就打过去!左右我也不想守城了,当初就应该直接打上京城!”
“你知不知道这十城的布防图意味着什么?”青山立马否了:“你敢这么做,将军回来必定会砍了你的头。”
“那你知不知道主将意味着什么?”砰的一声,陈翎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上,双眼已然布满血丝,直直看着青山,“我们驻守边关能次次杀退夷族,我们能从边关一直攻到这里,攻下半个大梁,全都是因为这支军队的人都是和将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将军就是我们的旗帜,就是我们的军心!要是将军死了,甚至是被那狗贼枭首于军前,这些仗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了。”
“因为……必败。”
“到那时,拿着这布防图又有何用?”
陈翎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也戳中了在座大多数人的心,于是有人纷纷响应,附和。
青山毕竟还是谢临渊的贴身亲卫,这几年来,他深知,因为那苏姑娘,将军的心性较之以往已大有不同,要是布防图给了出去,十城沦陷,百姓遭难,他们……纷纷都要掉脑袋。
但陈翎说的也在理,若是他们将军当真死于敌军手上,的确会军心涣散,再无一战之力。
只是外人未必知道而已。
外人不会想到一将领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对于那吴子濯,他既然是绑了他们将军,而不是直接杀了,定然是想从他将军的口中挖出布防图的消息。
外面天色已黑,距离他们将军被吴子濯抓住已经两个时辰了,但却都没想出什么对策来。
有人建议用布防图去换,有人建议直接打过去,安州也不要守了,直接打上京城,杀个片甲不留。
青山都反对如此,因为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他家主子会同意的对策。
于是,这商议便这么僵持着,开始时吵得都要冒火星子了,不可开交,但后面确实一个个都沉默了。
因为,谁都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他们将军的性命握在敌军手中,而这边,是他们将军交代了的,一定要守着的城和百姓。
而就在这时,在他们僵持和沉默之时,坐在屏风后面的苏暮盈说话了。
“我去和谈。”
清凌凌的女子声音传出,众人听此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之间,苏暮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见是苏暮盈,众人纷纷行礼,他们知晓他们将军几年前所经历之事,自然是知道眼前这女子在他们将军心目中的分量,于是谁也不敢怠慢,亦不敢有一句责怪,不敢责怪她为了那些村民,轻而易举就把他们将军交了出去。
毕竟他们将军也是心甘情愿。
“我去吴子濯军营,他见我一人,定不会防备,我会假意和谈,以布防图为诱饵,再找机会寻到你们将军。”
“届时,我可以放一把火,趁乱带你们将军出军营,你们在外头接应。”
“不用交出十城的布防图,也不用放弃安州的百姓。”
“我定会带出你们将军。”苏暮盈如此道。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纤细伶仃,这话说出来却如金玉相击,分外的有力,也分外的令人信服。
第37章 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
天色已暗,大梁军营主帐内,却时不时传出大笑之声,甚至还有阵阵碰杯声,仿佛是打了一场久违的胜仗,出了一口恶气。
“谁能想到,这大梁战无不胜的谢将军,接连攻下十城,占了大梁半壁江山的谢将军,如今却是被我们擒了,还是我们将军计谋无双!”
“对!就算你是谢临渊又如何?就算你占了大梁的半壁江山,如今还不是我们的阶下囚?”
“如今擒了这反贼,还怕拿不到这十城的布防图?说不说?!”
“不说也不要紧,谢将军如今在我们营帐,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折磨谢将军……”
“毕竟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谢将军,你打了这么多的胜仗,如今却是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不知滋味如何啊……”
又是一阵阵大笑声,而随着这笑声落下的,是一道道鞭子抽打的声音,各种刑具烙在皮肉的声音。
光听这声音,便可知是怎样一副皮开肉绽的惨像。
但谢临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被绑在刑架上,头低低垂着,高束的长发已经散开,那脖子到散落的衣襟处裸露的皮肤上,尽是被抽打的,甚至是被利刃切开的血痕,身上其他地方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