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为了那女子,甘愿陷入他所布之局,接下来,不管他选择如何,反或不反,他吴子濯都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只是啊……
吴子濯狐狸眼垂下,那女子端正坐着,静默流泪的画面蓦地闪过眼前。
他无声地笑了下,然后,他无意中稍稍抬了下眼,余光看了眼梁明帝怀里的宠妃,他的姐姐。
宠妃在梁明帝怀里娇笑着喊陛下,似是察觉到了吴子濯的目光,也朝他看了眼。
霎时,这目光里全无方才对梁明帝的媚惑和讨好,只有姐姐看向弟弟的温情,透着亲人间的关爱,还有一种无力的凄惨。
吴子濯仿佛被火烫了一下,他收回了目光,拢在长袖里的手紧握,指尖捏的发白。
片刻后,他终是上前了一步。
然后,他把他姐姐遭受到的苦,同样加诸到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
“陛下,臣亦是在宴席上见过那女子一面,臣有话讲。”吴子濯上前两步,垂首行礼道。
“噢,吴爱卿有何高见?”梁明帝问道,他想起那女子,脸上又是一副垂涎美色的色相,脸上的肉因着笑起了一层层的褶皱,毫无帝王威仪。
吴子濯回:“谢将军只因昌平侯之子灌酒给那女子,言语调戏,便是拔剑将其斩杀,在宴席上当众劈成两半……”
“由此可见,那女子对谢将军而言,是极为重要之人,臣亦听闻,这女子是他兄长谢临安遗孀,他兄长临终将其托付给谢将军,让他迎娶过门,如今便是成了他妻子。”
“谢将军斩杀昌平侯之子,又对长公主大为不敬,实在是猖狂,似是未将陛下和皇室放在眼里。”
吴子濯说到此处,梁明帝眯了眯眼,方才眼里的淫/光一下消失,目如鹰隼。
吴子濯话声顿了片刻,眼角脸上重又浮起平日里惯常的浅笑,接着道:“谢将军位高权重,边关如今平定,暂时未有祸患,陛下若是忧心谢将军的忠君爱国之心,臣以为,有一方法可以一试,以便谢将军上表忠心,同时,也能让陛下抱得美人归,一举两得。”
听到此处,梁明帝来了兴致,将怀里的宠妃齐齐一推,两位宠妃皆是被掼摔在地,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忙从地上站起,退到一边。
吴子濯的眸色暗了暗,他咬了咬牙,后继续道:“若是陛下开了圣口,朝谢将军要那美人为妃,谢将军亦将美人进献给陛下,那么谢将军忠君爱国之心的确可昭日月,如若他违抗了圣命……”
吴子濯的话声停在了这,而这后面的话,也无需他再说了。
——
苏暮盈被谢临渊囚禁的第三日,谢临渊在她打翻饭菜,拒绝吃他喂的饭,并继续恶狠狠地瞪着他之后,当天晚上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他在书房静坐,看着自己手臂被刀划开的道道疤痕,看了整整一晚,第二日,便去了一趟太医院。
他去找了在太医院任职的林修远。
除却军中生死与共的将领士兵,谢临渊的好友极少,而这林修远算得上是他谢临渊的好友。
谢临渊在别人眼里是惹不得的修罗大将军,性子也是阴冷暴戾,常年在外征战驻守,甚少回京,鲜少会有人同他结交,也不敢同他结交。
在朝堂之中,群臣倒是都愿意同他的兄长谢临安结交,清风郎月般的人物,对他谢临渊是避之不及。
在谢临渊当众斩杀昌平侯之子后,更是如此。
而林修远的确是将谢临渊当作至交好友。
林修远之前是随军的太医,同谢临渊有过交集,也见过这位将军如何在战场上拼杀陷阵,几度自鬼门关而过,才得来这一场场的胜利。
战场何其凶险之地,外界都说他从无败绩,军功卓著,可这每一次的大胜都是拿血和命换来的,而京城权贵,皇室贵族却是日日享乐,夜夜笙歌。
在战场上,谢临渊也救过林修远的命,这于谢临渊其实不过是顺手的事,但林修远感激涕零,战场回来之后,这两人便是成了好友。
而这次,谢临渊在书房呆坐一整晚后,直接去太医院找到了林修远。
他有事求他。
这时,林修远还在整理药材,忽觉一阵冷风而过,冷不丁抬头时却是看见了谢临渊,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谢兄这是昨日没睡好?”作为一大夫,林修远习惯性地打量起来,见他全身也无明显的伤痕,又道:“话说好久没见谢兄了,我正想有空去谢府,没想到谢兄倒是来了太医院。”
谢临渊没说话。
他此刻的确脸色惨白,剑眉和眼睛又是极浓烈的黑,更是显得他肤色白得能透出寒气,诡异而森冷。
且,他神色是少有的恍惚。
此时,谢临渊站在林修远面前,不知是在想什么,他垂着眼愣怔了好一会,在林修远想要给他诊个脉,看看是否是犯了什么病时,谢临渊却是忽然抬眼,说道:
“有没有能控人心神,让人沉溺房/事的蛊药?”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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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林:的确是犯病了
第25章 “谢临渊,你永远都比不……
谢临渊这话一说口,林修远也愣住了,手里的药材差点掉在地上。
屋里静默了好一会,在林修远还在为他所听到的话震惊之时,只见谢临渊又说道:
“给我。”
语气强硬,冷得可怕,似是紧紧咬牙说出,还带着微弱的颤音。
透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疯魔的执念。
看样子是非要拿到这蛊药不可。
林修远看着面前一副孤魂野鬼模样的谢临渊,又联想起了近来之事……
他兄长谢临安遭遇不测,留下一还未过门的寡嫂,听说,他为了这寡嫂,在长公主举办的宴席之上,竟是当众斩杀了昌平侯之子,活活将人劈成了两半……
而如今,他又朝他要这种蛊药……
控制人心神,让人沉溺房/事?
难道说……这药是他给那寡嫂用的?
他如何就对一女子如此疯魔了?
还是他嫂嫂,兄长的未婚妻。
林修远着实被自己的猜想震惊到了,他顿时问道:“这是邪药,你要这做什么?为了你那嫂嫂?”
“做什么,哈……”谢临渊叹了声,语调拖得很长。
天色阴冷,这个春日,似乎一直都是春雨连绵的阴雨天,谢临渊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又想到了那个雨后廊庑的少女。
她的的确确成了他的心魔。
一阵冷风飘进,将他乌发吹拂而起时,谢临渊忽然就笑了起来,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一直在笑,神情恍惚:
“她不喜欢我啊,我还能做什么?”
“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为什么……”
“我哥,我哥究竟有多好……她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一夜没睡,他眼睛里充斥着血丝,那双看去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此时此刻却浸着满满当当的空寂,不过片刻,又被浓烈而扭曲的欲望占据。
“她必须是我的人。”
“如果不是,我会让她是。”
谢临渊这一番呓语,林修远都听懵了。
武将都这么张狂,喜欢做强取豪夺的事?
林修远皱了皱眉,他是一大夫,一眼便看出谢临渊心绪难宁,心神不定,他说道:“谢兄,要不这样,我先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你回去煎着服下,就这样过个几天,就不会有这些困扰了。”
林修远的言外之意便是婉拒了。
“我清醒的很。”
谢临渊冷笑了声,他抬起头来,丝毫不为所动,仍旧道:“你只需给我药,林修远。”
林修远是一大夫,只想治病救人,不想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他摇了摇头。
谢临渊似乎早知道会如此,他淡淡道:“你说过,欠我一条命的恩情,如今,便是你还这恩情的时候。”
这话一出,林修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谢兄,西域那边的确有这种蛊,令人神智不清,对下蛊者成瘾求欢,发作时非下蛊者不能缓解。”
“只是这种蛊带着毒性,直接用的话会伤人性命,我可以辅以药材给你配制温和一点的蛊药。”
林修远还是觉得造孽,又劝道:“这药一用下去,你那嫂嫂日后清醒过来必定会恨你,你无法回头了,且这蛊药必定会影响心智,让人意识不清,成了个心智不全的傀儡人,连孩童都不如……”
“何苦呢,那也不过是一弱女子,她有哪里惹到你了?你放过她罢,况且,这不是你兄长遗孀吗,你兄长若是知道……”
林修远自然不知道谢临渊如今的疯魔程度,也不知道,他在梦里……早已弑兄了无数次。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便是使得谢临渊因着嫉恨,又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回头?”
屋外的的天彻底阴沉了下来,谢临渊的面容隐在暗处,看不出情绪,声音听去像是在笑:“我早就回不了头。”
“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
“不如一起死了罢,哈哈哈哈——”
这样,她就彻彻底底,永永远远,只属于他谢临渊一人。
她不会再记得谢临安,不会再记得他兄长了。
她只能爱他。
“这药效能持续多久?”谢临渊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大约半月。”
谢临渊又道:“不够。”
“我要永久的,永远都无法去除的药效。”
林修远缓缓地张大了嘴巴。
——
长久的待在这里,待在黑暗里,让苏暮盈变得极度的敏感,易怒,暴躁,以往如水一般的温和心性在她身上彻底消失了。
在这里,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慢,她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根本分不清黑夜和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