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骗我?”
“荷包只有我哥有,是么。”
“眼泪也只为我哥流,是么。”
“我哥,究竟有哪里好?哈哈哈哈……”
忽然,男人回荡在屋内的笑声蓦地止住。
待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后,意识清明后,谢临渊猛地怔住。
紧接着,他往地上重重锤了一拳,说不出是因为愤恨还是因为什么。
碎瓷片又划开他皮肉,血汩汩流出。
“当真是妖精。”
“如此蛊惑人心。”
——
苏暮盈没有回谢临渊的西院,而是去了她之前住的小院子。
她不敢,不敢回西院了。
谢临渊此时此刻苏暮盈眼里,就跟志怪话本里那些吃小孩的鬼怪无异了。
甚至于她回了她之前的屋子,把门关上后仍旧是惊魂不定。
她靠着门,久久都没缓过神。
小蓉还睡在这里的外间,苏暮盈一进门,小蓉便醒了过来。
待她自外间出来一看,看到她家小姐,小蓉先是一喜,想着要告诉小姐表公子又来信了这个好消息,后看到她家小姐那染了血的手时,顿时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小姐!”小蓉什么睡意都醒了,她快速地飞奔过去,扶着她家小姐坐下。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小蓉看到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她赶紧拿了药来,给她家小姐处理伤口。
苏暮盈仍是一副惊惶不定的模样,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好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小蓉从来没见过她家小姐如此,急得额头都冒汗了,给她家小姐处理好伤口,缠好纱布后,忍不住愤愤问道:“小姐,是不是二公子又欺负您了!”
直到此刻,苏暮盈才从谢临渊给他的恐惧里抽离出来,她抬眼,看到面前的人是小蓉而不是谢临渊,眼里的惊恐终于消失,抱着小蓉就哭了起来。
她向来是隐忍而平静的,很少有这种情绪崩溃大哭的时候,小蓉也被吓坏了,只能不停地安慰她家小姐。
“我就知道那二公子是个吃人的主,他就知道折磨小姐,大公子的死怎么可以怪小姐……”
“小姐,表公子又来信了,您看一下,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
听到这句话,苏暮盈才慢慢止住哭泣,她抬起浸满泪水的脸,抹掉了眼泪。
小蓉立马把信拿了过来:“我从门房那拿的,本来想明日同小姐说。”
苏暮盈拆开信,寥寥几眼掠过,浸满泪雾的眼睛里透出了些光彩。
“表兄说,安州局势逐渐稳定了,再过几月,便能接我们回去了。”
“太好了!”小蓉开心的都要跳起来了。
“可是……”
喜悦过后,苏暮盈略一思量,眼里的光彩又暗了下去。
如何同掌柜的说的不一样。
安州……到底如何了。
且,舅父舅母,真的会让表兄来接她吗……
谢家权势极大,谢家长公子谢临安因她而死,若她不能如谢母所说,替谢家诞下子嗣,强行逃跑,谢母怕是不会放过她。
且……临安的确是为她而死,他为她挡了这么刀,她为谢家留下的这点血脉,就当是……当是,回报吧。
尽管苏暮盈心里清楚,她欠他的,是无论如何都还不清。
“小蓉,我要回封信给表哥,你替我送出去。”苏暮盈如此道。
“好!”小蓉擦了擦眼泪,“小蓉一定给小姐送出去。”
——
在苏暮盈离开之后,谢临渊一直待在书房。
书房里陈设一如往常,一摊鲜红的血,还有那一地的沾了血的碎瓷片,自苏暮盈离开后,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屋外刮进来的风更冷了,在春夜潮湿水汽的浸染下,那血腥味也更重了。
谢临渊靠坐在红木椅子上,手搭在一边垂下,那修长的指骨还在往下渗着血。
他过分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某一处,血丝如蛛网般蔓延。
他一直这般坐着,直到门外传来侍卫青山的禀报声,才缓慢而迟钝地歪了下头。
“启禀主子,苏姑娘买药一事已查到。”
他掀起眼皮,乌黑的长睫似乎颤了下,说了话。
“进来。”
青山于是推开了门。
他一推开门,便是闻到了屋内浓重的血腥气,浅淡的女子幽香,还有参汤的气味。
以及,他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到他家主子还在流血的手。
青山蓦地警觉,问道:“公子,可是……”
谢临渊淡声:“无碍,说事。”
但好在他跟在谢临渊身边多年,也是他手下将领,随他上过战场,不该说的话不该问的事,他心里极有数,便是目不斜视,也没有再问,只垂首禀报回话。
“属下已查明,据掌柜的说,苏姑娘买的药是……”
说到这,青山罕见的停了下,他也是少年儿郎,未曾娶妻,提到这事便是有些脸红,卡在这半天没出声。
谢临渊烦了,只道:“说。”
青山打了个寒颤立马站直,不敢再有所隐瞒,一口气说了出来:
“是男女一事的春/药。”
青山说完这句话后,谢临渊缓缓撩起眼皮,许久都未说话。
似是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或是,没有听明白这句话。
谢临渊剑眉微皱,眼睛里像是蒙了层雾气,透着不解和怔然。
青山更不可能和他解释……这是什么。
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装死。
约莫半晌过去后,青山站在他家主子面前,冷汗都要冒出来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是觉得他家主子在一瞬的怔然之后,那双向来令人胆寒的眼睛里透出了愉悦和舒爽。
这是只有在打了胜仗后才会在他眼里看到的东西。
但不过瞬间,这些又都消了去。
“我还当她有多爱我兄长。”
他冷冷哼了声,勾着唇笑了起来,叹道:
“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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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她心里有我。[狗头]
女主:?
第13章 苏暮盈也知道,他这不过……
赏花宴很快来了。
经过那次之事后,苏暮盈看到谢临渊总是战战兢兢,就连晚上做噩梦都会梦见谢临渊掐着她脖子,或是又一次把她拖到谢临安的灵堂这里,强迫她看着谢临安的牌位,然后,对她极尽羞辱。
说她放荡,说她不知羞耻,还会用尽所有手段,引诱她发出一些自己听着都羞耻至极的声音。
还是在灵堂,还是当着谢临安的面。
月光太凉了,他的眼睛也太冷了,次次她都会哭叫着醒来,醒来又想起她如今已经是他的妾了,心又会因为害怕恐惧而绞在一起,她蓦地看向自己枕边,发现空空如也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谢临渊都住在书房,也好在他在书房,她不必压下自己对他的恐惧去曲意逢迎,战战兢兢。
偶尔碰到他,他倒是慈悲了许多,没有和她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死死地盯着她,长睫微阖,目光似是又透出了几分困惑。
苏暮盈倒是不知道他在困惑什么。
她只觉得他那双瞳孔过分漆黑,目光又太深,盯着她的时候,像极了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的,巨大的深渊。
苏暮盈其实很怕他。
好似,从她第一次到谢府,见到谢临安的这个弟弟,所谓的小叔子的时候,她便对他有种一种莫名的,深深的恐惧。
他的目光太有侵略性了,又浸着战场上还未褪下的杀气和血腥气。
每一次被他看着,苏暮盈都觉得自己的皮都在被一点点地剥下,骨头在一点点地被碾碎。
那日晚上她自荐枕席,不过是因为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她一定要回安州。
她的爹娘还尸骨未寒,她得回去为他们殓墓刻碑,她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