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铺看名字,像是药铺。
谢临渊收回目光,只吩咐道:“查清楚,这女人去药铺里买了什么。”
青山回:“是,属下这就去查。”
——
面对谢临渊这样的人,苏暮盈只能铤而走险。
她耗不起了,若是再不能怀上子嗣,谢母怕是留她不得。
而谢临渊在灵堂那般折辱她后,便是喂了她一碗避子汤,是厌极了她,以后定不会再碰她了。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如此。
苏暮盈安慰自己,很快,很快她就能离开这了。
只要诞下谢府子嗣,她便能离开这里了。
于是,她带上帷帽,和小蓉出了趟门。
不仅是为了去买/春/药,也是为了去打听安州的消息。
药她买到了,只是打探到的消息却不好。
“安州啊,那地方现在可去不得,那里战火连天,听说那顺阳王反了,割据一方,朝廷肯定是要派兵,到时候老百姓又得受苦了,唉……”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谢府。
一踏进这谢府,苏暮盈的心便好似被什么人的手猛地攥住,脖子也被人掐着。
她喘不过气,窒息感一点点地漫上,紧接着,灵堂里的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柱子上,案桌上,排位前……
她的羞耻心和尊严都被他扒得一点都不剩。
他还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谢临安牌位。
让她看着,以那样一种羞耻的姿态看着。
而谢临渊对她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看她厌恶的眼神,都像一把把锋利刀刃,在一点点地划着她皮肤。
苏暮盈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了谢临安。
她想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他会原谅她吗……
苏暮盈去了谢临安灵堂。
去谢临安灵堂之前,她特意去焚香洗净,换了身素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未曾沾染任何污秽的衣裳。
发上也没有别步摇朱钗,只一只白玉簪子。
好似要如此,她才敢面对他。
如同去仰望她的神明。
她怕会亵渎他。
尽管那日之后,那片月光已经被沾染了。
在苏暮盈去谢临安灵堂不久后,谢临渊也回了府。
他一回府,在下人迎了上来时,他只问:“那女人去了哪里?”
他从来都不会喊她名字。
在他眼里,那女人这三个字就是她的名字。
府上下人都知道谢临渊说的是谁,便回道:“看着是往大公子灵堂那处去了。”
谢临渊眼皮掀起,勾唇冷冷笑了下。
“虚情假意。”
下一刻,他亦往谢临安灵堂走去。
——
谢临安已下葬,丧期也过了,他的灵堂其实早该撤了,但谢临渊却命人不准撤。
谁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但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就连谢母亦是。
谢临安的灵堂便一直在那处,线香燃着,长明灯点着,白幡挂着,好似一直在提醒着别人他死了。
又是因何而死。
谢临渊到了灵堂之时,苏暮盈正在点香。
她上了三炷香,线香缭绕的青烟像是几缕雾气缠在她周身,似是氤氲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而她在这梦境中间,穿了一身无丝毫点缀的的素色衣裳,像极了白衣丧服,发上也只一玉簪作饰,那绸缎般的乌发垂落而下,白与黑交织,更衬出了女子极其清冷,也极其圣洁的颜色。
不可亵渎一般。
将她相貌的艳丽娇媚都掩了下去。
因当她抬头看向那牌位,当她上香之时,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平和,纯澈,像一个朝圣者。
这是在她脸上极难看到的神情,也是谢临渊从来没有看过的神情。
线香的香气缓缓飘荡,飘到了他这处之时,他眼睫低垂轻颤,忽然之间,那日雨后廊庑,水雾之中,少女一身翠绿衣裙,抱着捧花缓缓走来的画面蓦地袭入他脑海。
谢临渊桃花眼有一瞬的失焦,紧接着,当他余光撇到了灵堂里那抹白色身影时,又骤然成了严寒深渊。
苏暮盈上完香后,跪坐在蒲团上,说话了。
“临安,原本我不敢来,也没有脸面来见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直在说对不起,方才还玉落般的声音转眼就成了哽咽,甚至于,她双手捂着脸,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怕被人听到,她一声声的,极其小声地哭着,哭得那单薄的背脊都在微微发颤,她捂着脸,身子也缩成一团,看上去是那样的伤心,无助。
这是苏暮盈从来没有在外显露的情绪。
她不敢显露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也不能。
即便谢临安在世之时,她也不曾,而如今在他牌位前,她却好好地哭上了一哭。
她还在讲着话,因为在哭,声音也黏糊糊的,但却能听得很清楚。
“你生前说,说想让我给你绣一个荷包,好随身都挂着,本来,本来我已经绣完了,想在你下葬之前烧给你,但,但却被我弄丢了,呜……后面我去找也没找到……”
“我再给你绣一个可好,就绣你最爱的莲花……”
“临安,你怪我吗……”
……
灵堂里的少女还在哭着说话,而灵堂外阴雨绵绵,一场水汽氤氲的小雨落了下来。
谢临渊站在雨里,细雨沾湿长睫,在长睫的雨珠摇摇欲坠时,他缓缓摊开手,手心便是他那日在灵堂捡到的荷包。
他翻过侧面,便是一株技艺繁复,栩栩如生的莲花。
莲花花瓣上还沾着点点鲜血,可见刺绣之人付了诸多心力。
极为珍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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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掉的白月光是无可战胜的[狗头]
第11章 彻彻底底的疯子
细雨之中,谢临渊盯着手心的荷包,眉目冷寒。
三月春雨还带着寒意,天色彻底地阴沉了下来,他立在细雨之中,在阴沉的天色下,肤色透出一种冷浸的白。
雨丝飘飞,那双桃花眼似是被春雨沾湿,看去却更显得沉黑可怖。
谢临渊紧握手中荷包,瘦削五指指骨突出,手背处青筋暴起,像是要将手中之物彻底撕碎。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片刻之后,谢临渊扫了眼灵堂里的女子,他倒是缓缓勾起唇,极轻地笑了声。
好,好啊。
待松开手,方才手中那精美的荷包便成了破烂布条,掉落在地。
他转身走了。
而待苏暮盈也起身,准备离开灵堂时,她刚跨出灵堂门槛,只随意一瞥,便是看到了地上那个已成了破烂碎布的荷包。
苏暮盈一愣,上前拾起,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不就是她原本想烧给谢临安的荷包,那日她在灵堂搜寻不到,她以为丢了,为何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原本精美的荷包被彻底撕毁,上面绣着的莲花亦是看不出原本形状了。
苏暮盈看着自己耗费心力,一针一线绣出的荷包成了破布,忽然后背发寒,阵阵冷意悄无声息地侵蚀而来。
——
苏暮盈没有直接回谢临渊的西院,而是去了厨房,她准备亲手给谢临渊熬一碗参汤。
她虽准备用春/药来怀孕,但却也知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立马下春/药,定会被谢临渊发现。
苏暮盈思量过后,决定徐徐图之,先日常给他熬汤,后面再找寻时机放下去。
只是,苏暮盈虽已做了如此设想,但此事终究……见不得光。
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断不会做此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