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居在临照宫的苏贵人与柳御媛也低声说着话,苏贵人笑道:“我前些日子给娘娘腹中的孩儿缝肚兜,也不知男孩女孩,就将粉的蓝的各做了一件,没想到都用上了,倒挺划算!”
柳御媛屏笑,兴冲冲地搓手:“日后临照宫里可有的热闹了,我最喜欢小孩,却不知娘娘会不会嫌我烦。”
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也有人在说:“睿贵姬原就得宠,这回更是荣耀无限了。凭这一子一女,只怕直接要位居九嫔。”
听者皱眉撇嘴,声音压得更低:“她是什么出身,还能位居九嫔?”
过不多时,张为礼从寝殿里走了出来。见各宫都在,他笑着躬了躬身,道:“陛下有旨。各位娘娘、娘子既都在这儿,倒省得差宫人们去传话了。”
嫔妃们忙都起了身。虽这旨意不是颁给她们的,不必跪听,却也没道理坐着。
张为礼垂眸道:“睿贵姬诞育皇子公主有功,封正二品妃。二公主赐封号‘宁悦’,赐食邑两千户。”
说完这些,他的目光探向丽贵姬,又道:“丽贵姬接旨。”
丽贵姬一怔,即刻领着女儿上前,一同跪地。
张为礼笑意不改:“丽贵姬照顾睿妃有功,晋从三品充华。福公主加赐‘康’字封号,另赐食邑一千户。”
“谢陛下!”丽充华喜不自胜地谢恩,云安懵懵懂懂地跟着一拜。
待她们起身,众人都道:“恭喜充华娘娘、恭喜康福公主。”
丽充华满面笑容,她心下暗暗一算,云安已有两千三百户食邑了。
——虽然这样一算她便知道这刚加赐的千户多半是睿妃求的,是不想让二公主越过姐姐,并非陛下记得她们母女,但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曾经也觉得圣心是最紧要的事情,经了那些波折方知圣心才最不牢靠。比起在意那份宠爱,食邑是真金白银,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所以,这食邑就算是睿妃求的,那又怎样呢?若日后二公主每次加封,睿妃都能记得她们母女,睿妃就是她的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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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卫湘在筋疲力竭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在自己走在永巷中,两侧是再熟悉不过的斑驳红墙。可巷子里没有人,只有她一个,她在往花房赶,怀里揣着一小包点心,那是买给姜玉露的。
可是,永巷真长啊……
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又烦又累,还是没见到花房的影子。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觉得这条路原不该这样长,可她醒不过来,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多了一个人……是一道背影。
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就这样走在她的前头,维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她追不上他,但也没有被他甩开。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心里便多了些底气,累还是累的,但至少不觉得烦了。
她于是安然地跟着他,终于,她走到了花房门口。
梦境总是有些没道理的,她明明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但当她注意到花房的院门就在身侧时,他却停在了门边,与她近在咫尺。
她侧身转向花房的时候,衣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
她下意识地想抬头看他,可她太累了,眼睛沉得抬不起来。
当她用尽力气终于睁开眼的时候,她醒了。
房中幽暗的烛火撞入眼帘,卫湘拧眉适应了半晌才将眼睛完全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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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其实原来的大纲是女主今年先生个公主,时隔一年多再生个虚弱的皇子
但是真写到这儿觉得……小湘已经活得挺累的了,少受点罪吧,少生一次是一次!
幸好也不咋影响剧情,于是快乐整合
第134章 夜谈 “你最是得宠,你活下去,他们人……
梦境最后的景象犹在眼前, 卫湘沉默地望着床幔,许久之后,黯然叹了口气:“来人。”
房内值夜的宫人当即掌着灯上前, 积霖揭开帘子, 廉纤舒气道:“娘娘可醒了……可有什么不适?御医们都还候着呢。”
“还好, 只是疲乏些, 没什么力气。”卫湘说着便想起身, 积霖忙上前搀扶,笑着禀道:“娘娘平安诞下一对金童玉女, 陛下高兴得不行,已封娘娘做了正二品妃, 又颁了许多赏,谆太妃那边亦赏了许多, 傅成这会儿还带着人收拾呢。”
接着又宽慰她:“皇次子是体弱些, 但御医说也是个齐全的孩子,只需精心照料,娘娘放宽心。”
卫湘平静地听着, 只在听到“正二品妃”时笑了笑,听罢又问:“陛下在么?”
积霖一喟:“陛下守到亥时,后来有前线急奏进宫, 不得不回紫宸殿议事去了。”
“哦。”卫湘点了点头,又问,“掌印呢?”
“掌印……”积霖的神情稍稍一僵,不大自在地道,“掌印在。陛下走后他……不大好再去当差,便一直在厢房候着,奴婢们都不敢进去搅扰。”
卫湘闭了闭眼, 脑海中浮出她生产时的那些事,无声一叹:“你们都退下吧,请掌印进来。”
“诺。”积霖应声,心下莫名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虽然容承渊并不曾为难任何人,但这半日里,他们眼看着掌印他半边脸颊肿着在外头罚跪,心里都觉得瘆得慌,还得是宫里头的主子加以安抚了才让他们安心。
积霖于是与廉纤一起将离床榻最近的那盏多枝灯点亮了,床榻这处被拢在温暖的光火里。
而后二人便退出去,不过多时,卫湘又听到门声,抬眸看去,容承渊正阖好房门,绕过屏风向她走来。
眼下仪华殿的寝殿比从前瑶池苑的卧房要宽敞得多,从门前走到床榻近四丈的距离。卫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很快便察觉了,在床边才停住脚步就笑起来:“看什么呢?”
卫湘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抿了抿唇,往里挪了两寸,示意他坐。
他倒不客气地落了座,只是坐在了床尾,卫湘低着眼:“你……”她张了张口,小声说,“坐近一点。”
“诺。”容承渊往她面前挪了挪,侧首端详她的神情,又笑了声,“有惊无险地过了这关,母子三个都算周全,娘娘看着倒不高兴?”
“我高兴的。”卫湘扯动嘴角勉强笑了下,却没勇气看他。
容承渊摸不清她的情绪,便也不再说话。
过了良久,她终于又抬起眼帘,离得这样近,她清楚地看到了他左颊的红肿。
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想碰,被他一避。
他还是笑着,一派轻松:“陛下怕吓着你,一时情急打便打了,不是什么大事。”
卫湘眼眶一红,哽咽声送喉中泛出,容承渊一滞:“怎么了?”
卫湘只觉心里搅得难受,但并不是难过,可能是感激,亦或还有点别的。
非要说难过或许也有一点,那则是因为他始终这样故作轻松,她明白他在遮掩。
她屏住泪意,苦笑了声,眼眶红红地望着他:“容承渊,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容承渊蓦地一僵,口中笑着说“我做了什么?”目光却已避开,并没有底气与她对视。
显然,他已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她知道他跟皇帝说的话并非御医的本意,也知道他那番话是为保她的命。
那番话也很有可能真的保住了她的命。
若不先让皇帝觉得她腹中的皇子更难保住,走到让皇帝去做选择的那一步,皇帝会选她么?
大概不会吧,又或许会。她想皇帝多少会有点为难,她的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是容承渊顶着触怒圣颜的罪名为她挡掉了这个风险。
容承渊虽别开了眼,但知道她还在看着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卫湘撑了一撑,与他凑近了些:“谢谢你。”
“哎你……”这声音太近,令他猛地回过头,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他手足无措,僵了僵,咳了声,抬手扶住她的双肩,不由分说地扶她躺回去:“你别乱动,好生歇息。”
卫湘一边乖乖往回躺一边盯着他的脸问:“你上药没有?还有腿……你跪了多久?”
“没多久。”容承渊皱眉,显得不耐,“一点小伤,上什么药?且让它慢慢好,我正好躲懒歇几天。”
卫湘心下一颤,生出一种奇异的期待——在那弹指一瞬里她很想说,既要躲懒歇息,不如来她这里好了。
但她只是一瞬,她就意识到这有多不切实际,便将这话忍下了,转而又问:“那……你在临照宫等着,可是有事?”
“是。”容承渊细心地为她掖好被子,连肩头都整个包住,只剩一张脸在外面。
然后他坐回床边,叹了口气:“你生孩子时,谆太妃身边的葛嬷嬷来了一趟,把那个叫银竹的按下了。”
“银竹?”卫湘黛眉倏皱,“她做什么了?”
容承渊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在你的参汤里添了两味药,是破血的。”
卫湘周身一紧,想到今日生产的艰难,不由生疑:“那我今日……”
容承渊摇头:“别急,那参汤你没喝,葛嬷嬷从谆太妃宫里备了新的来。再有便是……破血的药材用在妇人生产之事上,也未见得都是为了害人,难产时若服药催产,基本也就是这些东西,只是剂量上要格外注意。”
卫湘听得困惑了,拧眉盯着他问:“什么意思?”
容承渊继续说:“我已审过了银竹,至少从当下的供词上看,她无意害你。是有人跟她说,嫔妃难产之所以难熬过去,是因御医太医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总不敢用那些破血的药,所以许多人命便就这样白白没了。她还听说,那些药不必多用,只消略添一点就有奇效,能保难产的妇人渡过难关。”
他笑了声:“你最是得宠,你活下去,他们人人都有荣华富贵,这便是极大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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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卫湘:哇我知道你保了我!
容承渊:好了别说了。
卫湘:你还为这个挨了罚!
容承渊:不许说了。
卫湘:你上药了吗!
容承渊:别管了别管了。
卫湘:?咋了啊?
容承渊:QAQ你这样我不知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