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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销香_分节阅读_第106节
小说作者:荔箫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949 KB   上传时间:2025-12-11 12:43:05

  这晚卫湘想了许多, 但她自己也知道这都是些胡思乱想。

  又因格郎域近来的疯癫不合常理,她甚至设想过张家通敌……可这全无道理。

  况且,她不认为今时今日远离朝堂多年的张家还有这样的本事, 也并不认为有人能为了一个后位丧尽天良到此等地步。

  次日天明, 卫湘正自梳妆, 慈寿宫端和殿那边遣了位资历贵重的老嬷嬷来。

  卫湘听得傅成禀奏, 心生困惑, 还是说:“快请。”

  语毕她便自妆台前起身,亲自向寝殿门口迎去。迎至殿门处, 那位嬷嬷正好进来,见了卫湘就要施礼, 被卫湘恰到好处地一把扶住:“嬷嬷切莫多礼,请坐。积霖, 看茶。”卫湘含着笑, 边扶那嬷嬷往茶榻去边吩咐宫人,亲亲热热的态度一如懂事的晚辈。

  嬷嬷见状笑起来,但无意进去饮茶, 立在门边欠身道:“睿妃娘娘不必客气,奴婢在慈寿宫还有差事,来传个话便要回去了。”

  卫湘只得驻足:“不知何事, 嬷嬷请讲。”

  嬷嬷垂眸:“谆太妃想请您过去一趟,却也不急一时,娘娘这几日里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就是了。奴婢告退。”语毕她恭肃福身,这便往外退了。

  卫湘忙又道:“琼芳,送送嬷嬷。”

  琼芳应声而去,卫湘犹自立在殿门处,待那嬷嬷的身影绕过影壁消失不见, 她就不由皱了眉。

  谆太妃的身份虽然尊贵,传召嫔妃却是极为罕见的。她一贯只是安然颐养天年,本就不爱插手宫中朝中的琐事,皇后离世后的这一年多里她又一直断断续续地缠绵病榻,别说主动召见嫔妃,就是逢年过节嫔妃们按规矩去问安她都未见得有多少精力见上一面,常是让众人在外磕个头就走。

  如此这般,今日又何以突然召见她去?

  卫湘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那嬷嬷虽说“不急一时”,让她有空时去即可,她却是万万不能这样怠慢谆太妃的。

  于是卫湘这便揣着疑惑坐回了妆台前,任由宫女们继续为她梳妆。过了小半刻工夫,去送嬷嬷的琼芳回了寝殿来,进门就挥退了大半宫女,只留积霖、轻丝、廉纤三个最信得过的宫女在房里,此外就只有傅成。

  琼芳行至卫湘身后,边为她梳头边轻声道:“奴婢问了那位嬷嬷,说是今日一早清淑妃去向谆太妃问安了。”

  卫湘抬眸,从镜中睇了眼琼芳:“说什么了?”

  “无人知晓。”琼芳轻轻摇头,“那会儿只留了闵宝林在殿里服侍,只是……”她语中一顿,“嬷嬷说,自打清淑妃告退,谆太妃便瞧着沉郁。闵宝林探问了几回,问不出什么,宫人们见状也不敢多嘴。后来谆太妃用了早膳、服了药,又自顾读了会儿书,忽然说要见娘娘,就遣了那位嬷嬷过来。”

  “真是怪事。”卫湘呢喃着,沉了口气,不再多言。

  待梳完妆,卫湘浅用了一块点心、吃了两口粥,就往慈寿宫去。

  她走进端和殿前的院门,廊下的小宦官抬眸看见她,不必她费事吩咐就转身入殿去禀话。待她行至廊下,那小宦官已再度出来,含着笑朝她一揖:“睿妃娘娘安,太妃请您这便进去。”

  “有劳公公。”卫湘笑着颔了颔首,递了个眼色示意宫人们留在外头,独自入了殿。

  她径直穿过外殿、内殿,步入寝殿。绕过门前影壁一瞧,谆太妃果然如她猜测一般将宫人们都挥退了,唯闵宝林还在殿里。

  卫湘行至茶榻前欲行大礼,谆太妃不及她跪,就让闵宝林挡着她,疲惫的病容里透着慈爱:“去传话的宫人说那会儿正梳妆,这会儿人就到了,想是没用膳。月澜,”谆太妃朝闵宝林道,“让他们备着早膳,一会儿请睿妃去侧殿用。”

  “诺。”闵宝林垂眸福身,自去外头传话。

  谆太妃缓了口气,指指榻桌另一边:“坐吧。”

  “谢太妃。”卫湘依言过去落座,谆太妃打量着她:“你可知哀家为何传你过来?”

  卫湘凝神,忖度片刻,坦言道:“太妃平素不大理事,臣妾听闻传召只觉奇怪,命宫人打听了,却没问出什么。”

  言及此处她短暂一顿,遂又说:“只听说清淑妃娘娘一早来见过太妃,自那之后,太妃心情就不大好。”

  她说及“清淑妃”这三个字,就见谆太妃眉心狠狠一跳,随之而来一声长叹:“唉!”谆太妃长声缓气,“你最是善解人意的,不仅皇帝时时夸你,哀家也知晓你的好处。”说着她侧首看了看卫湘,卫湘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了头,谆太妃的目光落在她发髻上的那副雪花银钗上。

  谆太妃语重心长:“哀家知道你不是飞扬跋扈的人,只是你如今位在四妃了,还是宠妃,更有着一双儿女,很该添些气派才是。没的自己一味地谦和守礼,倒抬举了那些落魄户。”

  卫湘一哂,软声道:“臣妾平素可不是这样,只是臣妾这张脸什么模样,臣妾自己最知晓,素日打扮便都随心。太妃您瞧——”她垂眸笑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水蓝勾金丝的细绉齐胸襦裙,续道,“臣妾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尚服局一口气送来十数件新衣,数这一身臣妾最喜欢,这才有意寻了银钗来配!”

  她这番话虽是反驳了谆太妃,但口吻娇俏,带着几许向长辈耍赖的意味,更有不言而喻的傲气。

  谆太妃听得面色缓和,无奈地笑了:“若是这样倒也罢了,无非是些衣裳首饰,循着性子来也好得很。”

  “是。”卫湘低了低眼,并未忽略谆太妃适才说到的“落魄户”三字。

  这样的用词从谆太妃口中说出来,可谓是极致刻薄了,绝不是随便一说的。

  卫湘笑问:“不知清淑妃娘娘如何气着太妃了?臣妾虽与清淑妃交集不多,但若她对太妃不敬,臣妾替太妃到怡月殿门口与她打一架也使得!”

  ——后宫又不是乡野之地,嫔妃之间岂有动手的道理?

  谆太妃听得又笑了,出去传话的闵宝林恰在此时进来,闻言忿忿:“睿妃娘娘便是去找她,恐怕也发不出火呢!”

  卫湘举目望去,闵宝林朝她福了福身,行到谆太妃那一侧,自顾坐到谆太妃身边的脚踏上,一声冷笑:“清淑妃那绵里藏针的性子,便是太妃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

  卫湘听得很是一愣,顺着闵宝林的话头问:“那太妃何以如此生气?”

第163章 暗示 清淑妃若真坐到那后位上,她还争……

  谆太妃端着茶盏抿起了茶, 冷冷垂眸不语。闵宝林一扫昔日淡看世事之态,冷哼一声,不快之色都写在脸上:“陛下如今是用上了张家, 可还没下旨立她为后呢, 就连六宫之权也还在文妃与凝婕妤手里。她来见太妃时倒得意得很, 一会儿说早些时候为着罗刹女皇的事六尚局都辛苦, 很该趁着清明多添些赏;一会儿又说去年新进宫的嫔妃们都不大得宠, 为着江山社稷着想,可再从各世家里选些聪明懂事的贵女进来, 倒好像后位已是她囊中之物了!”

  卫湘心下骇然。她纵知清淑妃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是假的,也没想到清淑妃会做到此等地步。

  可清淑妃也在宫中多年了, 当真会如此轻易地得意忘形,甚至耀武扬威到谆太妃跟前?

  ……难不成她从前稳坐高位全靠悦嫔为她苦心筹谋, 如今悦嫔没了, 她便连脑子也丢了不成?

  卫湘心下业余着,面上却不显分毫,笑容和善地道:“臣妾得封虽晚, 却也听说清淑妃与陛下青梅竹马,昔年没能入主东宫成为陛下的正妻只因造化弄人。如今陛下有意封她为后,于她而言是失而复得, 自然心中舒畅,得意也是人之常情,太妃大可不必与她计较。”

  谆太妃闻言既不说什么也未露分毫不悦,仍是闵宝林与卫湘说:“睿妃娘娘这可真是得封晚与清淑妃不熟才有的话了!”闵宝林蔑笑,“臣妾腆着脸说句拿大的话——咱们这些在陛下身边待久了的老人,哪个不知晓她的性子?她本就是对旁人尽瞧不上眼的!早些年不过是有皇后压着、有太妃镇着,张家又日渐式微, 她才抖不起来。如今眼见皇后故去、太妃缠绵病榻精力愈发不佳、陛下又因格郎域的事用得上张家,她那点心思可算是藏不住了,一边强装着恭敬,一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卫湘黛眉微挑,心生玩味。

  宫里的事总是这样的,身份贵重的人总有些话不便直说,就由旁人来说。

  昔日悦嫔是清淑妃的那张嘴,如今闵宝林也是谆太妃的嘴。由悦嫔和闵宝林说出来的话,说到底都是清淑妃和谆太妃的意思罢了。

  卫湘低眉而笑:“原是这样,我确是不曾见过清淑妃这一面。”语毕又看向谆太妃,“只是清淑妃便是有万般不妥,臣妾也还是得劝一劝太妃——太妃若身子康健,与她争这一时之气也就罢了。可如今太妃凤体欠安,还是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大可不必为这些不值当的人劳心伤神。”

  闵宝林脆生生道:“睿妃娘娘这话很在理,只是若她像今日早晨那样招惹到太妃跟前,又当如何?”

  卫湘衔笑望着谆太妃,说出的话既像是在答闵宝林,又像是与谆太妃说的:“臣妾人轻言微,虽忧心太妃凤体安康,却不能拦着清淑妃不让她来叨扰。但若有什么旁的法子让太妃舒心,臣妾定当竭尽全力。”

  谆太妃神色肃穆黯淡地沉吟了良久,幽幽道:“哀家老了,别无所求,你们这些与哀家投缘的人多来与哀家说说话、让孩子们也多来走动,哀家的气就顺些。至于那些不能让哀家顺心的,若哀家闭眼前瞧不见她得偿所愿,便感谢神佛保佑;若事与愿违,那哀家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你方才说的,也不值当为她劳心伤神。只是……”

  谆太妃看看卫湘,复又启唇,口吻释然:“哀家知道你总要陪伴皇帝,若顾不上哀家这边也没什么。丽充华会常带公主过来,你不必太过记挂哀家。”

  卫湘抿唇欠身:“太妃哪里的话。陛下总想尽孝太妃跟前,却常因朝务繁忙难以抽身。臣妾若能时时过来,也算是为陛下尽一份力,想来陛下也高兴,再没有更好的了。”

  “你能这样想也好。”谆太妃微微笑着,接着谈及的便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宫中琐事了。就好像真像她说的,卫湘只需在这里陪她说说话就好,她就能顺心。

  卫湘就这样在端和殿一直留到了晌午,其间她先在谆太妃的再三催促下独自去侧殿用了早膳,而后再回到寝殿,一直陪伴谆太妃到用完午膳方才告退。

  她回到临照宫,候在仪华殿院门处的宦官躬身禀道:“陛下适才着人来请娘娘去紫宸殿用膳,听闻娘娘在慈寿宫陪伴太妃,又遣人来说请娘娘晚上过去。”

  “知道了。”卫湘点了点头,径自入了殿门。

  这一上午思绪百转,劳心伤神,她不及走进寝殿就打起了哈欠。琼芳见状忙带着宫女们为她卸去珠钗,再换了舒适的寝衣,以便午睡。

  卫湘也确是想睡的,但真躺到床上又睡不着,思绪仍亢奋着,翻来覆去地想谆太妃的话。

  从头到尾,谆太妃除了那句“落魄户”显得刻薄,其他的话都极尽体面。只是提及要她办的事,倘她当真认为自己只需去陪谆太妃说说话就太傻了——与谆太妃亲近的嫔妃很有几位,就算不提当做女儿养大的闵宝林,也还有凝婕妤和文妃排在前头,再往后不是丽充华就是敏贵妃,她可排不上号。

  所以谆太妃那番话里,真正要紧的只有一句:至于那些不能让哀家顺心的,若哀家闭眼前瞧不见她得偿所愿,便感谢神佛保佑。

  这话的意思是:谆太妃希望至少在自己闭眼之前,别看见清淑妃坐到后位上。

  接着她言及“哀家知道你总要陪伴皇帝,若顾不上哀家这边也没什么”,实则是在提醒卫湘,在此事上她与皇帝意见相左,卫湘身为宠妃还需谨慎权衡,若不想参与此事她也不会计较。

  而卫湘的答复是站在她那一边。

  这并非为着谆太妃,也不是她不怕触怒圣颜,而是她也想要那后位。清淑妃若真坐到那后位上,她还争什么争?

  卫湘想着想着,困意到底是来了,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步辇上正去什么地方,分辨了半晌才发现是去衷济宫。在梦里她并不知叶夫多基娅已回罗刹国,一心想着要去与叶夫多基娅品茶吃点心。

  到了衷济宫门口,她下了步辇,却不得不在院门口停了脚步。

  ……因为她举目望去,院子里的人已多到她无处下脚。

  罗刹国的大臣、大偃的大臣,他们毕恭毕敬地向叶夫多基娅行着截然不同的礼,而叶夫多基娅立在廊下,微微抬着下颌,睥睨众生。

第164章 背后 “清淑妃的娘家张家?”

  卫湘心中震撼。

  这种震撼令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又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所见,想将这一切牢牢刻进脑海。

  这让她的眼睛很累, 她很快就觉得已睁不动了, 但还是强自撑着, 想多看一会儿、再多看一会儿。

  直到她突然觉得眼皮发痒, 先是不太真切的一下, 接着等了一会儿,又迎来一下。

  卫湘眉心倏皱, 本不欲理会,但眼前震撼人心的场景开始消散, 殿阁楼宇、女皇臣子、宫人侍卫都迅速模糊,混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团。

  卫湘一时慌张, 心跳快了几拍, 倒是终于想起要呼吸了,猛然大口吸气。

  她静坐起身,看到容承渊弯腰站在床边, 见她起来神情一松,放下了手。

  她定睛看看,他手上捏着腰间绦绳的一端, 刚才碰她眼皮的该是绦绳上细软的流苏穗子。

  卫湘皱着眉看他:“扰人清静,掌印最好说出个正事来。”

  “……好心没好报。”容承渊在她床边坐下来,“我本想坐在旁边安然躲个懒,看你好似没了呼吸才赶紧试着叫你,你若不醒我都要叫太医了,醒了倒还挑我的理?”

  “……”卫湘想起方才梦中的情绪,只好颔首, “多谢。”

  说罢又问:“今日不是当值?怎的有空躲懒?”

  容承渊挪了一挪,坐到床尾去,后背斜靠着床柱,摆了个舒服的姿态:“陛下为着格郎域的事召六部议事,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谁当差都没分别,我让张为礼顶上了。”

  “哦。”卫湘点着头,认真问,“要吃点心吗?我让他们端你爱吃的来?”

  “一会儿再说。”容承渊一哂,“先说正事——你要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卫湘一下直起身子:“这么快?什么缘故?”

  容承渊的笑意变得复杂:“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是两个缘故撞在一起了。一是因格郎域惨败,那格郎域皇帝气得一病不起,捱了数日,竟一命呜呼了,二十二岁的儿子匆忙继位,朝中宗亲、贵族、权臣虎视眈眈,他急于立威。”

  卫湘拧眉:“若要立威,就该挑个能打赢的对手。可他来挑衅大偃,虽趁大偃不备接连攻下了几城,长远来看却并无胜算。若罗刹再与大偃联手抗击,不灭了格郎域都算他命大了!”

  “别急呀,这不是还有第二条?”容承渊笑了声,“……要说这格郎域也是走了背运,战事惨败本就劳民伤财,几乎已掏空了国库、粮仓,而后又是国君丧命——你别看这格郎域皇帝最后几年做得很不怎么样,早年间也是一代枭雄,所以才连叶夫多基娅那糊涂丈夫都崇拜他崇拜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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