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憨直,闻言把话全倒了,“是芙小姐,千万冲撞不得,她是王爷的心肝儿。”
啊?
卓霄安大失所望,又是崔令瞻的。
怎么只要他看上的都与他有关!
以自己与崔令瞻的交情,这下很难办了,怕就怕即便他玩腻了,白送给下-面的人也不可能给他尝一口的。
可又实在馋得紧,心里都要痒死了,他回首痴眺美人消失的方向,这可怎么办?
给钱肯定不行,崔令瞻不缺。
威胁也不行,他打不过崔令瞻。
死皮赖脸要更不行,崔令瞻只会更狠地打他。
越想越唏嘘,想当年两人关系还没闹僵时,他时常邀崔令瞻来公主府做客,哪回不是主动献出最宠爱的婢女陪酒陪-睡,只不过崔令瞻不要罢了,而今来他府上,凭何就不能舍一个婢女陪他两晚呢?!
程芙从未见过那等直白的急-色-之徒,藏都不藏地上下打量她,眼神如钩子,仿佛能把她的衣裙一件件钩掉。
玉露朝着卓霄安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道:“安少爷最是下-流卑鄙,小姐千万别瞅他,眼神都不能给的。若非王爷震慑,他什么混账事都敢做。”
说着,她就给程芙讲了件往事,便是这厮,强行欺负了薛姑姑的女儿,原以为让他赔了一千两白银,再被王爷掐着脖子按进水缸淹一淹,便能长记性,而今看来,老毛病又要犯了。
“现在您知道月地云斋的婢女为何都对王爷死心塌地了吧。”玉露说,“我们这样的身份,运气不好,被贵人借酒糟-践的话,其实是白糟-践的,事后不管是赔偿还是道歉,那都是主子的事,没人在意我们死活。”
王爷却不一样,王爷会为她们出头,把她们当人看,也从不用她们服侍沐浴,更不会在就寝时召婢女进去服侍。
哪怕是他的亲表弟,折辱了婢女,也没能逃脱,打得比官府还狠。
这么些年,月地云斋的婢女有提等的,有清清白白嫁人的,就是没听说谁喝避子汤喝坏了身子的。
程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年纪的崔令瞻在她之前不近女色?
难道就因这样才憋坏的,逮着她一人欺负?
“王爷果真……这般洁身自好?”程芙嘴角微抽。
玉露抿笑推推她胳膊,“是呢,在您之前,莫说通房了,连宫里选送的掌寝都未曾召过。”
程芙一时五味杂陈,便不再说什么了。
总算了悟了他的房帏手段为何那么差劲,抛开力量与耐力,毫无技巧可言。
因为找不到方便的角度,就把她……
甚至将她抱到灯树下研究,死死盯着,似要将一毫一厘都记住了。
那只禁锢她的大手,如铁钳一般,令她寸步难行,她羞愤到只恨不能一头撞死了事,求他不要盯着她了,求求他了。
“听话,让我看清楚。”他说,“了解阿芙,以后才不会弄伤阿芙。”
次日,她站都站不稳了。
程芙垂眸抿紧了唇,用力甩掉了脑海一幕幕不堪的画面。
这样不堪的一个人,她说出去一定没有人信的。
她也没脸说。
第32章
走了一段路, 前面传来阵阵银铃笑声,莺啼燕啭,点缀着动人的春风, 是一群婢女和两位郡主。
众人有的抚掌欢笑, 有的高声计数, 卓婉茉教崔毓真踢毽子, 崔毓真须臾就学了去,刚一上手便能连续踢数百下而不跌。
小小年纪, 身手十分灵活。
这份天赋似乎早被毅王察觉,在她四岁那年, 王府已开始聘请女武师授课, 男孩子会有的嬉具,崔毓真也都有,小弓、长枪、木剑。当前踢踢毽子, 于她来说着实是太简单了。
程芙怔怔旁观了片刻,眸中痴痴,她也不过将满十七岁,正是对人世向往的年纪,天性又爱动,此时见了这对相亲相爱、无忧无虑的表姐妹,艳羡之色便自然而然流露。
不过她的意识很快又从憧憬中抽离, 垂眸瞅了瞅自己的鞋尖, 再抬眸,目光还是忍不住投向那对姐妹。
玉露也爱玩,但主子喜静,那她就陪主子安静地站在春风与花丛中,看别人玩, 也很有趣。
卓婉茉无意中发现了程芙,莞尔一笑,用眼神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
程芙摇摇首,隔空朝她欠身施了一礼,隐入葳蕤繁茂中,卓婉茉便不再强求,继续为崔毓真鼓劲。
站在外围的婢女最先发现了毅王,纷纷屈膝行礼,闪开一条宽敞的路。
崔令瞻信步而来,显然是被活泼的崔毓真吸引。
卓婉茉的心跳蓦地加快了些许,也润了润嗓音,甜声问安:“阿诺哥哥。”
“表妹。”声线清而低,波澜不惊。
不像她,每一个音节里都饱含着柔情,仿佛能滴出水。
崔令瞻扭头看向了崔毓真,微微的笑。
“哥哥,我能一口气踢三百下。”崔毓真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
崔令瞻“嗯”了声,见她额角虽出了汗,身上穿得倒也严实,不容易进风,便接过乳母递来的棉帕,一边为她擦汗一边道:“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你可还记得应过我什么?”
崔毓真面色微苦,却十分守信,皱着眉道:“回去我便好好念书习武,把落下的功课全都补上。”
言毕,又专门提醒道:“可是自由自在的五日尚未结束,你可别扫我兴了。”
周围的仆婢忙抿紧了嘴,低下头,想笑但是不敢笑。
崔令瞻:“好。”
哥哥一来,崔毓真就想到了好玩的,拉着他的手来到秋千架前,自己挽了袖跳上去。
“哥哥推我。”崔毓真说,“我不要她们,力气一个比一个小,吃不饱饭似的,真无趣。”
哪里是力气小,分明是不敢推。小郡主要求的高度委实吓人了些。
崔令瞻点点头,墨砚立即跑去正前方,弓着手臂,以防小郡主半空跌落。
“抓好。”
“抓好了。”
而后崔令瞻手臂肌肉微微隆起,稍一发力,崔毓真就“呜呼”起飞了,整座园子都回荡着女童清脆明媚的笑声。
程芙也不知道怎地,默默立在原地,看了他们许久许久。
小时候阿娘也这样推着她玩,程捕头则像墨砚那样站在前面,随时准备接住她。
她站在秋千上“呜呼呜呼”飞得很高,仿佛伸手就能抓到天上的云,低下头,是她可爱的圆圆的老虎鞋,阿娘做的。
这厢的卓婉茉也看痴了,阿诺长得真好看,是她见过的系额带最好看的男子,眉眼深邃,莹澈如电,鬓如裁,她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美好,只剩下了感觉,感觉他说话时的唇是香的,呼吸也是香的。
一阵风拂过,吹起他发间的丝绦,直到丝绦软软滑过了她脸颊,她才惊觉自己竟离他如此近,登时浑身都要冒热气了。
崔令瞻两手接住往下跳的崔毓真,稳稳放在地上,不解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卓婉茉,平静道:“你们玩。”
“我也想荡秋千,表哥推我。”她大着胆子说,声音却低得细若蚊咛。
“这不合适。”崔令瞻当然不会答应,“胡闹。”
卓婉茉:“……”
“换成阿芙,你肯定不这样说了。”她咬唇。
“你跟她比什么?”
“……”卓婉茉一哽,期期艾艾道:“不跟阿芙比我还能跟谁比?难道与你的阿嫣,或者吴小姐?”
嫂嫂。崔毓真尚记得苏月嫣,乳母告诉她,那是未来的嫂嫂,但不能当着她的面叫,因为她还未与哥哥拜堂。
崔令瞻:“阿真还在,你莫要乱讲话。”
崔毓真仰脸转着脖子,好奇地瞅瞅哥哥,又瞅瞅表姐,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暗流在涌动,随时就要涌出来了。
再扭头一顾,下人呢?怎么站在老远的地方,眼神均瞟着别处,仿佛别处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奇景。
卓婉茉并非完全好脾性,偶尔也会破功,譬如此刻,攥紧了手心,憋红了脸,抬眼瞪着不近人情的崔令瞻道:“我是你表妹,你却处处冷落我,只待阿芙好,为何不能也待我好?”
崔令瞻皱了眉,“放肆。”
卓婉茉一怔,后退了半步,眼圈就红了。
躲在花木后的程芙,早已后悔驻足是非地,那两人莫名其妙燃起了硝烟味儿,别人都怕引火烧身早早远离,偏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怕一露头显得鬼祟,不露头被发现则更鬼祟。
她攥着自己的手,眼帘微闪,遽然撞进了崔令瞻的眼底,他一直在看她的方向,不,是在看她。
他早就发现她了!
程芙汗毛倒竖,下意识倚向了玉露。
崔令瞻警告地瞪了程芙一眼,越过面色绯红的卓婉茉,拂袖离开。
知道阿芙在,就装起来了是吧?卓婉茉意识到了这点,福至心灵,铁了心不要他好过,回过身一把攥住他的袖子,左脚绊右脚,直直摔进他怀里。
崔毓真目瞪口呆,这跤摔的有点假欸。
“松手。”崔令瞻面沉如水。
“我偏不。”卓婉茉原形毕露。
后面的事,程芙没敢看,拉着玉露逃也似的溜了。
崔令瞻凝眸看程芙逃走的背影,心微凉。
卓婉茉见好就收,扶着他站稳,往后退了一步。
崔令瞻低眸,慢条斯理拂了拂弄皱的衣襟,问:“这样是我吃亏吗?”
卓婉茉:“……”
“我根本不在意。”他掀起眼皮,没有任何情绪,“阿芙也不在意,在意的人只有你。”
卓婉茉:“……”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他总是让她如此委屈,想要落泪,那么这一刻,她也不能让他好过了。
“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