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点杀鸡杀鸭来侍候客人,小孩回避,女人过来服侍大人,男人们明天去约人过来杀猪办酒席。”
武立有唯唯诺诺,但想到减免的赋税,又都压下心中不舍应答了一声。
赵福生看了张传世一眼,张传世还担忧她制止,但她并没有反对,只是道:
“不用搞那么大阵仗,你如果饿了,杀鸡就行,吃不了那么多。”
张传世是镇魔司令使,出外办鬼案确实承担了一定的生命危机,吃一两只鸡耍耍威风也不算很过分。
更何况,她要是再三拒绝,武立有家人恐怕反不安心。
减免了镇魔司的税务后,武立有一家明年应该会过得不错,不至于损失不起这两只鸡。
张传世开始还怕遭她喝斥,后面见她默许,顿时大喜。
他数次在赵福生手中吃亏,这会儿一被她纵容,那被善待的感受更是成倍的上升,久违的委屈感涌上心头,他气血澎湃,甚至有些感激:
“大人——”
一时激动,险些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口。
他及时收嘴,赵福生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笑意。
“收拾一个干净房间出来,其他人都先散去。”赵福生对着跟来的村民道:
“今晚随同我前去武立人家的村民俱都减免三月税赋。”
她话音一落,其他人顿时大喜,赵福生一见此景,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前提是我要办完这桩鬼案,如果中间有人阻挠,导致这桩案子不了了之,那之前的承诺便一概作废。”
众人一听这话,神情一凛。
武九爹急道:
“您放心,这桩案子我们全村人帮忙,谁敢不尽力,谁就是狗养的!”
“对、对!”
“要不我们现在再去武立人家一趟。”
……
众人争先恐后喊,赵福生摇了摇头:
“明天再说。”
她就是担忧村民目光短浅,贪图蝇头小利怕事。
且从之前众人所说的只言片语中,她意识到狗头村人数少,但大多沾亲带故,彼此间有矛盾,但对外时却很团结。
例如武大通四十多年前曾拐带了一名富家小姐,在此之前村里人看不起武大通,甚至不少人欺负他。
可在武大通犯事后,对方家人找到村子时,却人人都不约而同的闭嘴,一致排外,使得那小姐家人失望而归。
这一切都说明狗头村的特点:落后、蛮横且又护短。
他们对办鬼案并不积极,赵福生如果不许以重诺拿捏不住他们,而太早轻易答应,要是最终案子涉及到村民,恐怕这些人会一致排挤,不愿提供线索。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税赋为饵,钓着他们,使他们不敢不尽力。
人都是趋利的动物。
她说完话后,其他人依依不舍相继离去。
倒有一些与武立有等人交好的村民不愿走,闻着屋中饭香想留下来蹭一顿。
这个时期家中粮食大多珍贵,更何况武立有要招呼的是赵福生两人,便催促赶人:
“快走快走,大人要好好休息,明天才好办案子,你们不要影响了她。”
剩余几人便都接连离开,唯有武少春抱着被子没走,喊道:
“婶,这床褥大人要的,放哪个房间?”
“已经将东面的正屋收拾出来了,大人今晚暂歇那里。”
一个女人略有些拘束道。
武立有就解释:
“大人,这正屋是我爹娘住所,是家里最宽敞的,床褥被套都是新换,您不要嫌弃。”
赵福生此行目的是在办鬼案,也不在意居住环境。
更何况武家再差也不可能比她第一次办案时临时居住的要饭胡同内的屋子差,因此她点了点头,道:
“放进去吧。”
但她想了想,又似是无心问了一句:
“你爹出行报案,是单人还是有人同行?出去多久了?如今在哪里?”
武立有也没想太多,闻言就答道:
“是大前天的早晨天还没亮,就一人去镇上报案的,说是如果顺利,三五天准回。”
赵福生心生疑惑。
狗头村距离万安县可不算近,她与张传世驱赶着马车,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几乎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这样的偏远小镇发生鬼案,如果无人报案,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但她现在既然来了,证明武大敬报案是成功的,可此时武大敬人在哪里?
第68章 我家有鬼
最重要的,赵福生才刚重生于大汉朝不久,对于当地路况不熟,而张传世此前在镇魔司对门开棺材店,也不像是常年走村蹿镇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喊了一句:
“老张,你是怎么一路赶车到了狗头村的?”
“就这样到的啊。”张传世不明就里,下意识的就应答了一句,接着问道:
“大人,可有什么不对劲儿?”
赵福生没有回答他,而是再问:
“你此前来过狗头村?”
“从来没有。”他摇了摇头,露出晦气的神情:
“我以前在城中做生意——”
他背靠纸人张,打交道的是镇魔司,小日子过得春风得意,哪儿会有事无事往这穷乡僻壤的跑。
“没来过、没来过。”他连连摇头。
“那我们来时,可有人同行?”赵福生又问了一声。
“没有啊。”张传世露出茫然之色,接着又怪异道:
“当时就您一路同行,哪有外人……”
他话没说完,脸色立即就变了。
坏了!
张传世也并非蠢货。
他如果没有几分小聪明,也无法与纸人张打交道,并从中谋利。
在回答了赵福生两个问题之后,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
他此前没有来过武安镇狗头村,若凭他自己,绝对不可能顺利的一路到达此地,必是有个同行熟悉当地路况的人一路指引才行。
而武立有的爹三天前出发去镇上报案,照时间来说,应该是被镇上的人送到了县中,赵福生决意要办鬼案了,才会有了他们这一路的行程。
可此时一个活人平白无故消失,而他与赵福生却像是丢失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
张传世的手开始抖个不停。
他想到了武立人大宅中四处脱落的皮屑,想到了自己脸上被赵福生撕脱下来的死皮。
厉鬼恐怕早就已经出现,武大敬这会儿不见踪影,怕是早遭了厉鬼祸害,可惜他死之后大家竟像是被抹除了关于他的记忆。
这……这个鬼好凶啊!
“大人……”
张传世哭丧着一张脸,想要劝她赶紧离开此地。
赵福生平静的道:
“把泪水收一收,如今撞上了它的法则,跑是跑不掉的,只有正面应对。”
武立有还不知道他爹死讯,此时也不是揭开这个事的时机。
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弄清楚厉鬼来历,摸清它的杀人法则,下次它再出现时,她才好应对。
“武少春,将被褥抱进去。武立有,你找两个女人,将被子拆开,小心一些,不要伤了里面的东西。”
武少春人憨胆大,闻言点了点头。
武立有也不知道赵福生两人先前一番对话打的是什么机锋迷语,这些村民实际上并不傻,但他们每日活计繁重,且常年忧心税赋、收成,大脑压根儿不愿意浪费力量去思考与自身无关的事,因此错过了重要的讯息。
他唤了自己的媳妇与两个弟妹进去帮忙。
屋中罕见的点起了油灯,地面被清扫过,柜子四处还有擦洗过的痕迹,上面的水印都没有彻底干透。
三个女人收敛了足步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摊开到了床上,拿了剪刀从三头开始剪线。
张传世局促不安的跟在赵福生身边。
他最初对原本被骗的赵福生是鄙夷加些轻视,因为她胆小无知,人之将死却被蒙在鼓里。
之后在赵福生手里吃亏之后,他对赵福生是怨恨有加;
可随着赵福生烧掉了纸人张的房子,他对赵福生又变得有些忌惮,直到她展现实力,独自办完了要饭胡同的鬼案,这种忌惮又变成了更深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