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叠叠,堆了半掌来高,像是冬日枯掉的树叶一般,将卢家的前后院全部堆满。
“纸钱?”武少春愣了一愣。
陈多子点头,无奈道:
“足足压了十好几筐呢,扔了觉得可惜,留下来当柴禾烧又不敢——”
刘义真看着赵福生,说道:
“刚刚陈多子提及送货的人担着货柜轻飘飘的,走路也像飘,现在又出现了纸钱。福生,你觉得这事儿跟纸人张有关吗?”
“时间、纸人都对得上,十有八九是他干的。”
赵福生冷笑了一声。
她表面看似轻松、随意,实则内心已经生出了戒备来。
一旦事情涉及到纸人张,那么这桩鬼案必定非同一般。
“之后那些纸钱,我们本来想说找个地方埋了,隔壁邻居倒想要,我们不敢给——”
卢家怕惹上麻烦。
涉及鬼案的事不好说,夜半纸人送货一事要是传扬开,恐怕周围邻居都会嫌卢家晦气,说不准会排挤他们。
“唉。”陈多子叹了一声:
“事后反倒将人得罪了,闹了好些没脸。”她柔声道:
“我们临行时,隔壁的邻居还怪我攀上高枝,看不起旧邻呢——也不知这叫什么事。”
赵福生等她说完,再问:
“这事儿是怎么捅到丁大同那边的?”
“其实事发后镇魔司没有消息,我们也很恐慌,尤其是珠儿的鞋袜——”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唇:
“事后家里还有一个怪事——”
“什么怪事?”赵福生问道。
陈多子就低声道:
“我们家里的人夜里都开始做梦,梦到珠儿婚期将至。”
“我的梦里,‘看’到珠儿在穿嫁衣,进入喜堂——”她想起梦中的情景,有些害怕,又道:
“不知为什么,大人,我总觉得,如果这桩婚事没成,我们卢家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说到这里,突然再次低头抽泣:
“大约五天前,盼儿不见了,我们全家四处出外寻找。”
家里人本来以为他是打开了门出外玩耍,被附近的拐子带走,正自绝望时,卢盼儿却从屋中出现。
陈多子当时又惊又喜还有些生气,随即问儿子去了哪里。
卢盼儿却像中了邪,嘴里喊道——
陈多子还没说儿子喊了什么,一直被她搂在怀中,却兀自沉默不语的小孩突然张嘴:
“距离婚期还有31天。”
小孩的声音稚嫩,本该天真无邪。
可此时卢盼儿的话语夹杂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却令人毛骨悚然。
陈多子本来紧紧搂着儿子,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抖,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下意识的伸手推了儿子一把。
卢盼儿被母亲推倒在地,却并没有哭喊。
小孩年纪还小,表情应该丰富,但是此时的他却面色阴沉,眼珠木然。
他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滑、僵板,仿佛是一种玉石精雕成一般,嘴里机械似的喊:
“距离婚期还有31天!”
“距离婚期还有31天!”
“别说了、别说了!”
陈多子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强忍慌乱,伸手去拉儿子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出来。
她紧紧将儿子抱住,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哭:
“盼儿、盼儿——如果有鬼,别找我儿子,找我吧,我愿替他——”
“这事儿你可替不来。”赵福生淡淡道。
说话的同时,她伸手往卢盼儿抓去。
手臂在碰到卢盼儿的那一瞬间,要饭鬼的力量被激活,赵福生的手臂迅速失去温度与血色,手指由白变灰,最终微微泛着青,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色泽。
第383章 小孩中邪(双倍求月票)
鬼臂的法则力量在赵福生施展的同时就被激活,指尖碰到小孩儿的后背时,自动的曲了起来,轻轻的叩响了小孩的后背。
‘砰!砰!砰!’
三声轻响声中,陈多子怔愣的抬起头来,泪水糊了她满脸,她对赵福生的行为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卢盼儿却像是木偶人般,赵福生刚一敲击他后背,他本能的就伸手摸进怀中,掏出了一个圆球来。
那圆球似核桃般大小,上面刷了红漆。
数根细得普通人肉眼无法看到的诡异黑气缠在红球上面。
卢盼儿一拿此球,诡异的鬼气便顺着球体缠到了他指头上面,黑气钻入他指尖之中,他嘴里还喊着:
“距离婚期——”
喊声戛然而止,卢盼儿一下惊醒过来。
小孩的眼珠重新变得灵动,有了恐惧与怯懦之色。
赵福生一见此景,立即以100功德值的代价压制住了要饭鬼的力量,将手臂回收。
卢盼儿这才将脸往母亲怀中一埋,恐惧的将陈多子牢牢抱住。
陈多子不知其中渊源。
她见儿子一恢复正常,心下一松,突然又大哭,恼怒之下用力伸手拍了小孩屁股两掌:
“喊你不听话,让你不要这样吓我,你刚刚说些什么胡话呢。”
卢盼儿莫名被打,不由放声就哭。
陈多子打完儿子又心疼,想要抱着儿子哄,但赵福生等人还在她面前,她既怕又悔还有些尴尬,只好手忙脚乱的擦眼泪赔礼道歉:
“这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她想起临上船前,赵福生曾有言在先:最不喜小孩哭闹吵叫,少让小孩在她面前转。
一念及此,陈多子吓得魂飞天外,只觉得整个人的意识在半空中打转,耳内空了半晌,久久才重新传来江风吹动风帆的‘哗哗’声响。
她起身抱着儿子跪倒在地,绝望的道:
“大人不要怨怪,我儿子近来受了很多折磨,先前是我不该打他,他才会吵闹——”
孟婆面现怜悯之色,伸手去拉她儿子。
赵福生摇了摇头,示意她起来。
陈多子见她没有恼怒,大松了口气。
她此时一放松,整个人像是浑身骨头都要被抽走了一般,软趴趴的匍匐到了船舱上,根本爬不起来。
许久后,她‘呜呜’的开始哭。
这个女人一直都是隐忍的。
从她的眼神、动作及神态就能看得出来她性情坚韧却又懦弱,仿佛没有脾气的面团。
在赵福生面前也一直都很克制,无论害怕、焦急,她都在强忍,就连先前流泪也是小声的、隐忍的,此时却终于放任自己发出了一些声音。
赵福生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陈多子年纪还轻,今年是她36的本命年,可她兴许是平日谨小慎微的生活,再加上近来又备受煎熬的缘故,她的头发枯干毛躁,鬓角、发顶已经隐隐可见白发。
“起来。”
赵福生向她伸出手。
陈多子哭声一滞,接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紧紧的抓握住了赵福生的手。
赵福生的手并不细腻,指节、掌心处有细茧。
她的体温也较常人低些,可是陈多子身体瘦弱,最近又遇鬼案,在甲板上哭着吹了半晌江风,身体冻得冰凉,此时两手一握,竟似是赵福生的手心比她还要温暖。
而且赵福生的手掌有力,一将她握住,便令陈多子说不出的心安。
好似近些天来的焦躁与恐惧,被她这样一握便烟消云散。
“大人——”
陈多子低声喊了一声。
赵福生又放软了声调,说道:
“起来吧。”
她再软声一哄,陈多子心里更是如同淌过暖流,低声应了一句:
“嗳。”
“别打孩子,他不是有意哭闹的。”赵福生淡淡吩咐了一句,陈多子的脸上露出羞愧之色,轻声应是。
她后悔的看向儿子,眼神歉疚。
“丁大同事后是怎么知道卢家出事的?”她见陈多子的情绪平静,这才接着问鬼案相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