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担忧盘剥,最终范父仍是报了案——可见当时范母的情况给众人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这桩鬼案太过离奇,赵端前因后想之后,接了这桩案子。
当时的范母已死,但‘她’又不算完全的死了。
照赵端当时的理解来说,他认为范母已经厉鬼复苏——除了厉鬼复苏之外,他想不出来为什么人死之后还能变成行尸走肉,拥有行动力。
可如果范母已经是死后厉鬼复苏,鬼物则会丧失生前的记忆,对人类展开无差别杀戮。
赵端对这一桩鬼案既感好奇又觉得惊悚,最终前往鬼案所在处。
在与范母接触后,发现范母确实肉身已经死亡,却并没有展现出杀人的倾向。
‘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仍在维持着生前的一切习性。
值得赵端注意的,是范母腹中还有胎动!
这实在太可怕了。
……
赵福生偏头思索了片刻:
“兴许是和庄老七的情况相似。”
庄老七受蒯良村的厉鬼标记,最终成为伥鬼一样的存在,兴许范母的情况也是如此。
范必死摇了摇头:
“过去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
“之后呢?”赵福生问。
“之后——”
因为涉及鬼案,赵端当时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令同行令使控制住了范母,最终将‘她’肚腹打开。
本以为成为行尸走肉后的范母腹中怀的是‘鬼胎’,但开腹之后,众人却发现死者的肚子里怀了一对双胞胎。
孩子皱巴巴的,从尸身已经开始腐烂的母亲腹内取出来后,拍打出喉间的秽物,竟然开始放声大哭。
死去的女人腹中生出孩子,这已经注定了二范出生的怪异之处。
有些身世是无法见光的。
范必死看向赵福生:
“之后赵端大人在给启明哥的信件中提到过,说是孩子一取出后,我母亲的尸身顷刻间化为血水消失。”
这件事情之后,二范虽说经由赵端作证,是活生生的孩子,但那户人家却不敢再要这对双胞胎兄弟了。
赵端也觉得此事十分古怪,再加上他驭鬼之后身家丰厚,家里人得到朝廷的照顾,将来他死亡后他的家人会受到镇魔司的厚待,赵家不缺金银,便索性作主收留了一双孩子。
因这一对兄弟离奇的身世,赵端将他们记入万安县镇魔司名册之中。
他将参与二范出生的令使想办法除去,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事后在他短暂的生命里,他也曾关注过二范生父所在地的情况——当地知情的民众悉数搬走,二范的父亲也举家逃离原处,不到半年另娶新妻,似是已经摆脱过去的阴影。
奇怪的是当地也没有发生过鬼祸。
后来赵端很快驭使的厉鬼即将失控,朝廷另派了人手接管万安县,范氏兄弟的身世秘密便被隐藏下来了。
二范幼时被赵端送回赵家,因他们出生特别,赵端没有将二人的来历对家人道明,临死前只留信说是这两人要陪同赵启明一起长大。
一对不知赵端从何处收养来的双生子,以奴仆的方式陪伴赵启明成长,在赵家并没有得到大人的看重。
不受重视的杂役小孩要如何在这样的驭鬼者家中成长?
杂役之间也有斗殴打骂,抱团结队的。
两兄弟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远比成年人要艰难得多。
范无救头脑简单,但肯听哥哥的话;范必死老成持重,学会了讨好大人,察言观色。
“启明哥曾提到过,赵端大人给他留下过一些书信,是临死之前整理好了,等他驭鬼之后才能打开的。”
这是为了防止其他人窥探。
直到后来赵启明驭鬼,看到了父亲留下的书信。
信上除了告知一些赵启明关于厉鬼的一些特点总结外,提到了范氏兄弟的身份,上面也有赵端的猜测:
他怀疑当年二范的母亲并非一定是鬼。
准确的说,它不一定是完整的鬼。
它应该介于半鬼、半尸之间。
兴许是有某种原因干扰,使得范母在死前产生了这样的异变,赵端猜想——应该是与鬼腹中的双胞胎有关的缘故。
他在信中写道:兴许双胞胎死后,会厉鬼复苏。
不过这只是赵端的一个猜测。
大汉朝厉鬼复苏的事件常有发生,且鬼物复苏后会造成大量杀戮。
至今人与鬼之间还没有达成相应的平衡,人类在厉鬼面前仍处于被屠戮的一面。
朝廷之中,上至皇室宗亲、镇魔司,下到普通人,对于人死之后为何会厉鬼复苏始终找不到半点儿缘由。
仿佛含冤而死的人会厉鬼复苏,哪怕寿终正寝,死前没有遗憾的人仍会厉鬼复苏。
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有没有冤屈,无论在生时是贫贱还是富贵,亦或横死、枉死还有人终老而死,都有可能厉鬼复苏,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可赵端却仅凭借当年的那一桩离奇的‘鬼案’,猜测二范死后会出现厉鬼复苏的情况。
……
“……”
赵福生听范必死将话说完,沉默了良久。
范必死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回复。
他知道要取得赵福生的信任不容易,因此在提及自己身世来历时,半点儿隐藏也没有。
二范的身份太特殊,一旦曝露,镇魔司的总衙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在等着赵福生的裁决。
“所以你当时说,我要是跟你拼了,你们要跟我鱼死网破,是指——”
赵福生看得出来他脸上的忐忑,她想了想,翘了个二郎腿,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好整以暇的欣赏范必死的脸色:
“是指要自杀变鬼来杀我?!”
“……”
范必死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他有些尴尬,又有点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道:
“是、是的——”
当时他确实打了一定的主意。
如果赵福生执意要杀他兄弟二人,二人厉鬼复苏定会大凶,就算她当时新驭鬼,面对二鬼复苏的情况,她也未必能顶得住。
大家要死一起死!
“真是个好方法。”
赵福生赞道,范必死脸色通红,低垂下头。
她调侃了一句,心中却想到了鬼车。
鬼车上手持索命鬼册的厉鬼无法标记二范,甚至在提到二范名字时,都似是碰及到了禁区。
鬼车可是大鬼驭使的凶物,本身组合已经达到了灾级的地步。
当年的赵端不知道这样的过往,但他临死前留下的讯息应该是对的,二范不简单。
他们离奇的出生方式令得厉鬼对他们都会有避讳。
将来如果有机会,赵福生准备再次前往鬼车,取走鬼册,亲自试一试能不能人为的将二人其中之一的名字烙印在鬼册上,也不知到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范必死一眼,没有将这两人的存在好似天然能克制鬼车的事说出口。
“大人——”
范必死在初时的尴尬之后,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他需要从赵福生口中得到一个结果。
范必死正想说话时,赵福生就道:
“我们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的来历你们也清楚,所以我也只是想打听打听你们的来历罢了。”
她微微一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们同属镇魔司,将来一起出行办鬼案的机会还很多,大家彼此了解,在面对厉鬼时自然合作会更有默契得多。”
赵福生说完,又道:
“我留你下来,确实有事要让你做。”
范必死对她的话有些生疑。
相处了一段时间,范必死一直在默默观察赵福生,对她性情也有一定了解的。
她心思细腻,行必有因,话里有话,今日突然问起自己兄弟二人身世,必是有缘由的,只是她不想说。
不过范必死心念一转:不说就不说。
万安县镇魔司重新运转至今,她没有再翻过旧账,且兄弟二人都随她办过鬼案,中间几次她都有机会报仇,但她并没有动手。
君子论迹不论心。
无论她心中有什么计较主意,但她没有害过两人,正如她当日所说:在兄弟二人办完她当时要求的事后,双方之间过往的恩怨便已经暂时搁置了。
范必死索性也不再多想,只是道:
“大人请说。”
“你替我跑一趟夫子庙,告知刘义真,让他留意纸人张——”
说起正事,赵福生的表情一下严肃了许多:
“不止是纸人张,还要看庙内有没有异变,相互克制的二鬼情况如何,必要时刻,我可以为他打下门神烙印,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