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不动就算了,将她扔入火中,直接烧了。”
他的话令蒯老三几人如释重负,便都合力抬起庄氏的尸体——
“一、二、三——”
众人喊着号子,“走!”
话音一落,尸体用力被抛出,‘砰’的扔进柴堆之中。
“点火!”
随着六叔一声令下,好些人手里举着的火把扔进柴堆里面,随着火把的丢入,火焰‘轰’的遇到柴禾便燃。
顷刻之间越燃越大,很快将庄氏的尸身包没。
大家见此情景,心里一松。
仿佛随着火光一起,仿佛所有的罪恶、怨毒、恐惧都会随着这把火付诸一炬。
冲天而起的熊熊火光仿佛驱散了这无边的黑夜带来的压抑,将四周不知何时生起的浓雾也逼退了。
热浪随着火焰扑面而来,将今夜的阴寒也一并驱走。
“这下好了。”
所有人心里生出这样的念头:“今夜事情告一段落。”
但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耳中同时都清晰的听到了一声细响。
‘滴答。’
这是一声水珠落地的脆响。
仿佛是极静的空山之中,一汪隐藏的泉眼有水珠滴落,声音清脆极了。
不过这是河边,有水声再正常不过了。
蒯良村的人初始没以为意,众人甚至围着火堆在观看。
可渐渐的,那滴水声越来越密集:
‘滴答、滴答——’
且逐渐的急促。
而先前还熊熊燃烧的烈焰则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庄氏本来被火焰包围的尸体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见火光一小,不由吃了一惊,问了一声。
六叔倏地打了个寒颤,接着回过神来:
“兴许是谁家的柴潮了?”
“不应该啊——”
“谁家抱来的潮柴啊,故意的吧?”有人不满的嘀咕。
但就在这时,六叔娘手中牵着的小孩突然道:
“奶,我怎么觉得五婶子的身体好像有些红?”
“小孩子家家的,你可别胡说——”
六叔娘本来就已经很是不安,又听到小孩这样一讲,连忙就双手合十,朝天拜了两下: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大人们虽说看似百无禁忌,可毕竟杀死了人,今夜出现了诡异,大家表面看起来无所畏惧,实则人人心中有鬼,不敢去看庄氏的尸体。
反倒是小孩无知无畏,今夜的事对他们来说只是好玩又热闹,反倒盯着庄氏看,率先发现了不对头。
六叔家的孙子话音一落之后,有人壮着胆子往庄氏看去,这一看之下,果然发现了诡异:
“不对,真的不对,庄氏的尸身真的变红了!”
有了大人一喊,其他人顿时也强忍惊惧往庄氏的尸体看去——
只见柴堆之上,庄氏的尸身蜷缩着,烧了这样大半天,先前火光这样大,她却连头发丝儿都好似没有烧掉半根。
那吸饱了水的长发缠绞着包裹住她的身躯,‘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
先前众人听到滴水声,想必就是她头发滴落水时传出来的。
而最恐怖的是她的尸体。
在她临死之前,蒯良村的人为了惩罚她,特意将她衣裳剥光,让她死前出丑于人前,所以这会儿她死后,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苍白的皮肤。
火焰煅烧后,她身体呈现出一种通红如血的颜色,整个人已经不再像是尸身,反倒像是一块长时间置身于火中,被烧得通红的人形烙铁。
这样大的火,没有把她尸体烧坏,却烧得通红,且她的头发还在滴水——
就是再蠢笨如猪的人,到了这会儿也意识到闹鬼了。
惊恐交加的气氛瞬间笼罩了蒯良村的河畔。
人人都大眼圆睁,不敢出声。
‘嘶啦——’
而就在这时,一种怪异的粘黏声开始响起,仿佛有人赤足在泥泞中艰难的行走。
众人因为极度的恐惧,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行动能力。
火焰仍在燃烧,可已经逐渐在压小。
黑雾不知何时笼罩了整个河面上方,甚至将山坳内的村庄一并笼罩入其中。
‘呯呯呯——’六叔的心跳如鼓捶,正忐忑间,突然只听‘砰’的一声脆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火焰堆上,庄氏的尸体在火焰下,如融化的铁水,化为浓稠至极的血液,一点一点流涌入柴堆之中,在众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柴堆的火瞬间熄灭,许多人手里举着的火把顷刻之间也被浓重的厉鬼煞气扑熄。
众人眼前一黑,置身于黑暗之中。
这种足以将人吓得魂飞胆散的恐惧之下,反倒褫夺了发声、逃走的能力。
人人如木偶人一般僵立原地。
良久之后,一道尖细悠长的颤音在黑夜之中尖锐的响起,如同一道特殊的警报鸣:“鬼啊!”
“鬼啊——”
“鬼——”
“啊啊啊啊——”
惨叫声化为长长的回音,在河面之上来回的响荡。
仿佛有人在河面幽怨的长叹,声音经久不息。
独属于蒯良村的漫长黑夜此时终于来临。
第139章 杂役闹事
万安县里,赵福生已经歇息了一个月之久。
此时已经九月初七,天气不再炎热,反倒带着一种秋高气爽的舒适感觉。
这是赵福生自重生大汉朝以来,过得最悠闲舒适的时候。
在这一个月时间里,隔壁的宝知县当初众士绅们答应捐献的那些金子已经陆陆续续的运过来了。
有了钱之后,万安县修路、重建铺面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当日答应了她要举家搬入万安县的徐雅臣及另外四位乡绅、富商已经将一部分产业送来,近来正在相看房舍。
经历了太平岁月的普通百姓也短暂的克服了恐惧,逐渐走出家门。
因镇魔司近来修葺房舍,雇佣了大量人手的缘故,甚至有一些货郎壮着胆子挑担进入宝鼎路,试图叫卖一些货路。
府衙门口前逐渐多了几分生气。
赵福生坐在府衙之中,庞知县、师爷及范必死兄弟、张传世等人都围坐在她的身边。
除了这几人外,还有当日狗头村中幸存的武少春也在。
他当日在替身鬼案中受了重伤,后得赵福生将他收录入镇魔司而侥幸未死,养了半个月的伤,待伤势稳定后,被武安镇派人送入县中,正式归入镇魔司属役之内。
经历了替身鬼案后,他亲眼目睹母亲之死,自己又九死一生,武少春变得沉默了许多,进入万安县镇魔司小半个月,极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就是安静的跟在赵福生身边。
大厅内,庞知县喜滋滋的道:
“上次大人说的方法妙极,这一次万安县的鬼陵大案后,县衙共设杂役岗三十,每人每月七十文钱,如今这些人一叫便到,还省去了以前临时有事再匆忙找人的不便。”
赵福生点了点头。
她眼角余光落到安静站在她身后的武少春身上。
从他进入万安县镇魔司起,武少春就一直是这模样,他娘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虽说在狗头村鬼案中死里逃生,但替身鬼仍在他身上留下了可怕的印痕。
武少春身上大半皮肤被剥落,此时恢复后形成疤痕,令他模样不复以往的清秀,他又沉默寡言,府衙中许多杂役都有些怕他,这使他显得更加孤僻了。
“少春,你说一个人一年收入840文钱,如果是你,你干不干?”
她有意引武少春说话,武少春一听她发问,毫不犹豫:
“大人让我干,我就干!”
好小子!张传世不着痕迹的以眼神瞪了武少春一眼,一只手拖着凳子往前挪了一步,忙不迭的道:
“大人让我干,我也去干。”
无论是狗头村鬼案还是鬼陵失控,都将这老头儿的贪生怕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又懒又怕死,赵福生不相信他要干,但她并没有揭穿张传世,而是笑道:“我说的不是我吩咐,而是一年给你840文的薪俸,你们干不干?”